这个特别的抽屉塞满了一堆杂乱的化妆品,其中一些我已经保存了20多年——那时我二十岁出头,刚刚大学毕业。有破碎的眼影,它们的颜色我已多年不曾用过;有干掉的眼线、眉笔和唇膏,当初买它们的时候我非常喜欢(尽管用过一次之后,就意识到它们并不适合我)。扔掉这些没用的唇膏好像是一种浪费,我一边心里想着“没准将来还用得上呢?你永远无法预料……”一边把它们与其他被遗弃的化妆品一起丢进这个抽屉。我心里清楚,自己很可能不会再用到其中的任何东西了——而且从健康的角度考虑,也不该再用它们。但是,就在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那个抽屉依然是满满的。每当我考虑要不要整理一下这个抽屉、丢掉一些东西的时候,关上它不管的冲动总能战胜清理它的冲动。 我很清楚这里头的讽刺意味——作为一个临床心理学家以及治疗强迫性囤积症的专家,我却不能理智地处理掉这些没用的东西。我问自己,为什么没法扔掉那些已经过时的、干得没法再用的腮红,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我的病患也说出了同样的理由,正是这个理由让他们没法丢掉满屋子没用的东西,以至于屋子几乎没法再住人。不过,我没时间多想。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很快关上了这个抽屉,出发去凯特的家。 当我开进她家车道的时候,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修剪完美的庭院和一条通向一座两层砖楼的便道。我按响门铃,立刻听到一阵撞击声。“里面还好吗?”我喊道。我听到凯特的声音喊:“没事,我只不过撞到了一些东西。” 几分钟后,凯特打开了门,为了让我久等而向我道歉,并表达了对屋子现状的羞耻和尴尬。“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样的地方。”她说道,语气明显带着焦虑。我安慰她说我绝不会批判她,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她。 走进玄关后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凯特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不停地买东西。虽然眼前看不到任何垃圾(在一些囤积严重的房屋里,垃圾和有用的东西会混在一起),但是屋子里堆满了购物袋、邮购盒子,以及仍然挂着标价签的衣服。尽管她反复向丈夫许诺会把东西“放好”,但他却发现凯特只是不断地带回来新的东西。这与我的许多病患是一样的:他们有好的意图,但缺乏执行的能力。凯特有几个不同的组织系统,比如箱子和塑料抽屉,一个一个摞起来,等待着放进东西;但是由于屋子里的东西实在太多,连放这些箱子和抽屉的地方都没有了,更何况再往它们里面放东西。 凯特深受强迫性囤积症的困扰,这是一种令人衰弱的焦虑状况:它让一个人陷在自己物品的囚笼里。强迫性囤积者共同特点在于他们都对物品抱有一种强迫性的获取冲动,而他们丢弃无用东西的能力却严重受损,这让他们的生活空间无法被健康有效地使用。 我拜访过一些人,看过他们的屋子,他们的配偶因为无法再忍受生活在这堆东西里(包括垃圾)而离开了他们;而另外一些人,他们的屋子里到处堆满了发霉的报纸和杂志。我治疗过一些人,他们全家的一日三餐都在床上吃,或者用一两个箱子拼成临时餐桌,因为家里的就餐区和咖啡桌上都堆满了东西,没有其他地方可供就餐了。我曾见过一位男性,他的屋子各处散落着如此多的陶瓷狗,以至于没有坐的地方——他重视这些陶瓷狗多于其他人。 这天,凯特和我决定处理一下她的卧室。在我们整理一叠衣服的时候——几乎都是全新的,但对凯特来说都小了两号——我问她为什么要留着这么多不合身的衣服。 “哦,因为太晚了没法退换,丢掉又感觉浪费——我花了钱的。”她回答说。我又问她这些衣服上一次合身是在什么时候,她说她拥有那样的身材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它们将来可能又会合身,所以我留着它们,以防万一。” 这让我们进一步开始讨论:“以防万一”的想法如何导致她的屋子囤积了过量的衣物;以及她再穿这些衣服的实际可能性有多少:即使她成功减肥,体型变小,这些衣服也已经过时了。我提示她说,这些衣服和满屋的杂物增加了她的压力感,导致了她与丈夫的冲突,并且让她因为发胖而感觉失败。虽然清理这堆衣物的念头一开始让凯特感到焦虑,但她渐渐能够放弃它们,并把其中大部分衣物都捐给了爱心组织。 开车离开凯特的家,我又想到了那个抽屉。事实上,每次我打开它时,我都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焦虑和失望。此外,所有这些化妆品都没用过——真是浪费金钱!而且那个空间可以用来干点别的什么。为什么我放任不管了这么久? 我听上去就和凯特一样。花钱买来了东西再丢掉是一种浪费;有一天可能还会用上它;它仍然完好无损,非常有用——这些恰恰就是在强迫性囤积者脑海中滑过的想法。当然,我的抽屉没有阻碍我过上幸福而有益的生活。但是就在这一刻我意识到,我们许多人和物品的关系还有改善的空间。我们都可能处在这样一个状态:从那个因为无法忍受一丁点混乱而不保留任何东西的人,到那个房屋整洁,但有一堆未完成的工程和一箱箱未处理的纪念物的人,到凯特这样或是情况更严重的人。如果我们都有类似的对于自己物品的非理智想法(我因为购买了许多自己不需要、但是“超值”的物品而出名;这是另外一种将过度购买合理化的常见情况),那么,我们也许能从治疗囤积症的过程中学到一些东西。 ——杂乱妨碍了我们,让我们不能在喜欢的环境里过上想要的生活,并使我们感到压力和怠慢。但其实,我们都可以改进自己与物件的关系。杂物不仅占据了我们的房屋和办公室的物理空间,而且还占据了不必要的心理空间——这些空间本可以用来享受美好的生活,这种生活是我们努力工作换来的。我相信这就是A&E电视台出品的电视纪录片《囤积者》能够如此流行的原因之一。当然,窥探那些极端的、有明显问题的人的生活,这件事本身就令人震惊。不过也有观众来信告诉我,他们从这些极端的案例里,看到了一点点自己或认识的人的影子;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和这些强迫性囤积者有着某种联系。 囤积者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在努力克服这个问题;这不是一种性格缺陷,而是一种与焦虑有关的问题。源自于大脑化学反应的差异导致他们无法对自己的物品做出“处理掉”的决策。 我们都有自己的那个抽屉,不管是一间凌乱的办公室,里面堆满了一箱箱的纸张;还是一个壁橱,里面塞满了我们不敢检查的东西;还是一间满溢的食品储藏室;又或者是一幢因为到处堆满了东西,所以看上去永无宁日的房屋。杂乱不仅以一种实际的方式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如果你不需要发疯似的寻找自己的眼镜,早上出门会变得多么轻松?如果你按时支付了那个放下后就遗忘了的账单,你和配偶会减少多少争吵?——而且还会影响我们的情绪。 一个整齐的空间,可以减少我们内心的杂乱。但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我们为什么会以现在这种方式生活。 节选自《如何过上更快乐、更健康的整洁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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