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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晏子代表齐国，访问晋国。
正式的外交任务完成后，有一场宴会。
席间，晋国的大臣叔向凑过来，朝晏子拱了拱手，意思是，私聊下？
晏子同意了。
都是老同志，惺惺相惜。
这两位，真不愧是圈里有名的贤人，聊天的水平很高。
上来就黑。
据《左传》的记载，叔向开门见山，问了一句，齐国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齐其何如？”
说完，叔向一笑。
意思是，反正两国联姻的大事已经成了，接下来的谈话，可以抛开外交辞令。
晏子也一笑，说，差不多了。
“此季世也，吾弗知。”
鄙国现在大概就算到了末路了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感慨之后，晏子说了一些现象，当做“此季世也”的理由。
晏子说完，乃问叔向，贵国呢？
叔向一摆手，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
“虽吾公室，今亦季世也。”
鄙国大概也算到了末世了吧。
晏子一笑。
感慨之后，叔向也说了一些现象，当做“虽吾公室，今亦季世也”的理由。
两个高干，都在唱衰自己的祖国。
这真是春秋风度了。
真正有意思的，是他们各自表述的一条理由。
晏子说，这几年，齐国的市场上，鞋子的价格大跌，假肢的价格暴涨，什么情况？
“国之诸市，屦贱踊贵。”
意思是，寡君看上去也像要励精图治的样子，治起国来，很用力，有些事就抓得很紧。
一紧，被办的人就多，比如砍手、卸脚什么的。
所以，竟是把假肢的生意给带起来了。
晏子看了叔向一眼。
叔向说，我们这边也无非乱糟糟。最要命的，是这一条。
从前，不管怎样，群众大体是肯配合的。
动员动员，组织组织，杀杀鸡，儆儆猴，事情是能推下去的。
可现在，群众竟不大肯了。不但不大肯，简直还要应付。不但要应付，简直还要撂挑子。
一个个都像要跑路的样子。
“民闻公命，如逃寇仇。”
听到国君的号召，竟像躲避什么一样，远远逃了。 叔向看了晏子一眼。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两个老干部都叹气。
当时，我们的传统文化还很朴素，还没有发展出“太极拳”、“辩证法”这样的国粹。
所以，晏子、叔向只有叹气。
叹罢，晏子到底先问了一句，那您以后打算怎么办呀？
“子将若何？”
叔向苦笑，能怎样？以衰朽之年，碰到这个衰乱之世，活一天，算一天呗。
“幸而得死，岂其获祀？”
活到自然死亡，就是万幸，不敢再想别的了。
看起来，似乎叔向比晏子更悲哀。
晏子大约还想再试试。
而叔向的结论，简直就是一句话——
算了算了，去他的罢。 事情就这样成了。 两个唱衰自己祖国的高干，向历史表达了自己在末世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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