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 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海明威
美国经济学家明斯基认为，经济有天生内在的不稳定性——经济的长时期稳定可能导致债务增加、杠杆比率上升，进而从内部滋生爆发金融危机和陷入漫长去杠杆化周期的风险。经济好的时候，投资者倾向于承担更多风险，随着经济向好的时间不断推移，投资者承受的风险水平越大，直到超过收支不平衡点而崩溃，“就像引导到资产价值崩溃时刻（明斯基时刻）”。
市场在变，公司的经营行为及行为效应也在变。如果说在确定性场景中适用形式逻辑推理，那么在不确定性场景中也许贝叶斯推理更适用。所谓贝叶斯推理是指不必获取所有证据之后再进行推理，而是结合已知条件先进行推理，再通过后续数据不断去验证、调整、修正此前的推理，使修正后的推理尽可能趋于合理化。贝叶斯推理告诉人们：频繁出现于过去的行为模式会大概率地重演于未来。
不确定性场景挤压了“悉预而事”的行为适应性范畴。想做的事尽可敞开想，应做的事却不能拖延。投资不是赶考，不必每道题都答对。遇有存疑，大可跳过去而不必分分计较。总有一些问题是你穷尽毕生也仍然无解，总有一些答案是不确定的甚或就根本没有答案。幸运的是，你的投资解题不受题数、总分与时间的限制，你只管选捡与自己能力圈相匹配、有把握求解的题作答就能得到加分。
你的投资得分取决于你的能力。
你的能力取决于你的知识与良知。知识决定了能力的强弱，良知决定了能力的方向与层级。人类社会的进化之所以呈现出“邪不压正”的主流趋势，并不在于“邪”总是缺乏适应性——其实“邪”在很多局部的小场景中适应得很滋润——而是在于“邪”的行为指向是反人性的，它阻断了施邪者自身向社会进化所要求的可持续发展这种高层级的跃迁，也就无缘于高层级所特有的心灵的清远、畅达及愉悦。
世间能彻底讲清的道理往往是有局限的，较低层级的。暂时还讲不清的道理，却有可能是博大精深的。讲不清的现象背后，往往潜隐着更高层级的道理。
股市场景是一个不确定性程度很高的场景。在这样的场景中行事，前期准备不可缺，悉数准备不必求，精准预见难靠谱——贝叶斯推理自有它的适配之处：
1、有所“预见”即可行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但在股市这种随机波动的场景中，要谨防自己落入“精准预见”之阱。偏好于精准预见是一种来自确定性场景的经验反应——变化的确定性及其简洁的因果关系常常便于使人明晰地预见行为的后果。但股市把这一切都颠覆了——变化不再循规蹈矩，因果关系不再一目了然。预言未来常常爆出笑料，勤于操作再也难见丰收。惯常的战术经验不再确定性地有效，战略的指导意义让人心生疑惑……
换个视角也许能发现一些诡异之处：物质的微观量子的不确定性运动俨然成了其宏观确定性形态的基础。类似的，股价走势的长期趋向始终或隐或现于短期波动的不确定性之中。如果不看股价走势的长期趋向，那么你会发现眼前的股价走势跟公司业绩的契合程度令人失望：与其说是跟业绩契合，倒不如说是跟多空博弈的情绪波动更契合。情绪不但总是伴随着生活（包括投资）的曲折而波动，而且它还总是渴望与他人共鸣。别以为只有娱乐可以宣泄情绪的波动与共鸣，股市也同样可以：你总能找到跌宕起伏、能让人充满期待与失望、欣喜与沮丧、舒心与焦虑的K线图及其背后的故事。在这些故事里，所谓的股价预测像极了火鸡们的预测——火鸡们常常痴迷于复活节之前的觅食情节，却永远弄不清复活节什么时候到来。
股价走势可看作是长期走势趋向与日常随机波动的叠加。一方面，股价的随机波动直接缘于多空博弈，其随机性、不确定性的固有属性决定了它的不可预见性；另一方面，股价的长期走势趋向却是存在着一定的确定性，因为它终归取决于企业应对市场变化的经营行为而非多空博弈所致的随机波动。
当然，经营行为本身也在变，但它的变化却不是随机的、非确定性的——任一公司的经营行为主体都唯一地归属于该公司的经营团队，其行为往往有某种模式可循，行为的长期效应也是有可能被预见的，因而公司经营及股价运行的长期趋向也就具备了一定程度上的确定性及可预见性。
“预则立”的古训只有融入应变中才可能起效，只有引入贝叶斯推理才会赋予其在不确定性场景中的现实意义。
2、“预见”之重在于应变而非周全
预备固然重要，但在股市这种不确定性场景里，面对种种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机遇，不可能也不必预备周全再行事，只需有适度的预备即可入场操作。求全责备毫无意义，能做的应该是尽力搜集各类公开信息，解读其弦中之音，整合其弦外之意，择其优者而纳且随机应变（优者，股价/估值梯度之优，是指基于对若干候选公司的股价与估值的比值而给出的相对排序优势。）——入市的要点不在于预备是否周全充分，而在于入市之后是否能够随机应变——在应变中择优，在择优中应变。
我喜欢下面这段寓言故事：
有人问农夫：“种了麦子了吗？”
农夫：“没，我担心天不下雨。”
那人又问：“那你种棉花没？”
农夫：“没，我担心虫子吃了棉花。”
那人再问：“那你种了什么？”
农夫：“什么也没种，我要确保安全。”
一个不愿付出、不愿冒风险的人，一事无成对他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没买怕涨了错过，买了怕跌了被套，看好长期趋势却疲于短线折腾，不看好长期趋势却贪恋沉浮蝇头，股市哪有与风险不对等的收益？
入市学习的重要历程都不是在事先而是在事中即投资实践中完成的。迎向风险才有可能认知风险、抵御风险并在险境中获利。畏惧而游离于险境之外，收获的只能是收益的平庸。
股市变局充满了不确定性，判断经常会出错。思维的场景变了，思维方式也须应变。逻辑思维告诫不做无把握之事，规避事物的不确定性从而远离风险；辩证思维提示不确定性是股市常态，直面风险以变应变才有出路。
险境中获利的关键有二：
一是理性研判，不俱小错，不酿大错。
有错不改（有的是认识不到错误，有的是不情愿认错），以错为宠是五星级的错；误判了公司的经营行为及行为效应是四星级的错；误估或忽略了股价/估值梯度对比是三星级的错；三星级以下的错只能算是小错；买得高了一些或卖得低了一些那其实就不叫什么错。
二是及时识错、认错、纠错。
最不可救药的不是犯错本身，而是犯错之后的执迷不悟、自圆其作，怀揣侥幸之心任由不确定性主宰自己的账户。变中求生最需要的素养是自学、自知、自律及自我修复能力，指望一劳永逸、从一而终，念念不忘起跑线上第一步等等，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的蠢举，只会把人引入自大、自卑及偏执的死胡同。
在择优中应变，在应变中择优——“择优而纳，随机应变”是辩证思维否定之否定规律运用于股市的具体体现——有时需要耐心守仓，有时需要调仓换股；有时需要割肉止损，有时需要舍爱止盈……“择优而纳，随机应变”是我领悟到的一条重要的生存法则，它让我有可能在绝对的不确定性的迷局中，发现相对的确定性的曙光；让我有可能及时摆脱认知不协调所可能引发的自大、偏执、侥幸、拖延及逃避、自弃等等心理及行为陷阱，理性地重新审视自己在连续的非零和博弈中的战略处境——从股价/估值梯度优势相对趋弱或相对不确定性趋大的股票中尽早抽身而出，转入其优势相对趋强或相对不确定性趋小的股票之中。调仓换股可能会遭遇暂时的失利，但这是尽快争取战略优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战术上的失利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战术上的失利而动摇对战略优势的追求。评判交易行为质量高低的标准不应该囿于战术上一时的偶然性得失，而应该着眼于对战略优势的掌控——就像是长征过草地，泥淖之中，不进则困，回头则黯。我不知迈出的下一步会否确定性地趋近踏实的彼岸，也不知何时会迎来踏实的转机，但我会恪守“择优而纳，随机应变”的投资法则，摸索前行。
我会走出草地，带着伤痕。
吊诡之处在于，我无法预见起步后的波动，却可能大概率地历苦迎甜。我几乎可以一窥某一段“故事的结局”，却注定难以猜中“故事的开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