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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仲琳:封神演义27

 老鄧子 2018-03-14

第七十四回哼哈二将显神通

诗曰:

二将相逢各有名,青龙关遇定输赢。

五行道术皆堪并,万劫轮回共此生。

黄气无声能覆将,白光有影更擒兵。

须知妙法无先后,大难来时命自倾。

话说黄天禄弟兄三人裹住陈奇,忽一枪正中陈奇右腿。陈奇将坐骑跳出圈子外边。黄天禄随后赶来。


陈奇虽然腿上有伤,他的道术自在;他把荡魔杵一举,只见飞虎兵蜂拥而来,将腹内炼成黄气喷出,黄天禄滚下鞍鞒,早被飞虎兵挠钩搭住,生擒活捉去了,进关来见丘引。丘引吩咐,也把黄天禄监禁了。


话说黄天爵、黄天祥回营见父,言兄被擒。黄总兵十分不乐,遣官打听可曾号令。探事官回报:“启老爷:不曾号令。”


话说陈奇腿上有伤,自用丹药敷搽。

只见次日,丘引伤痕痊愈,要来报仇,乃不戴头盔,顶上戴一金箍,似头陀样,贯甲披袍,上马拎枪,来奔至周营,坐名要黄天祥决战。报马报入营中,天祥便欲出战。

飞虎阻挡不住。天祥上马提枪,出营来见丘引,大呼曰:“丘引,今日定要擒你见功!”催开马,摇手中枪,直刺丘引。丘引枪赴面交还。二马盘旋,双枪并举,大战在关下。黄天祥这根枪如风狂雨骤,势不可当。


丘引招架不住,掩一枪,勒回马往关前就走。黄天祥不知好歹,随后赶来。只见丘引顶上长一道白光,光中分开,里面现出碗大一颗红珠,在空中滴溜溜只是转。丘引大呼:“黄天祥,你看吾此宝!”


黄天祥不知所以,抬头看时,不觉神魂飘荡,一会儿辨不知南北西东,昏昏惨惨,被步下军卒生擒下马,绳缚二臂。及至醒时,已被捉住。丘引大喜,掌鼓进关。正是:可惜年少英雄客,化作南柯梦里人。


且说丘引拿住黄天祥进关,升堂坐下,传令两边:“把黄天祥推来!”


众人将黄天祥推至面前。黄天祥气冲斗牛,厉声大呼曰:“丘引,你这逆贼,敢以妖术成功,非大丈夫也!我死不足惜,当报国恩。若姜元帅兵临,你这匹夫有粉骨碎身之祸!既被你擒,快与我一死!吾定为厉鬼以杀贼!”


丘引大怒曰:“你这叛贼,反出语伤人!你箭射、锏打、枪刺,你心下便自爽然。今日被擒,不自求生,又以恶语狂言辱吾!”


天祥睁目大骂:“逆贼!我恨不得枪穿你肺腑,锏打碎你天灵,箭射透你心窝,方称我报国忠心!今不幸被擒,自分一死,何必多言,做出那等的模样!”


丘引大怒,命左右:“先枭了首级,仍风化其尸,挂在城楼上!”


少时,哨马报入周营:“启老爷:四公子被丘引拿了,枭了首级,把尸骸挂在城楼上,风化其尸,请军令定夺。”


黄飞虎听报,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众将扶起,黄总兵放声大哭曰:“吾生四子,不能为武王至孟津大会诸侯以立功,今方头一座关隘,先丧吾三子!”


黄飞虎思子,作诗一首以志感,诗曰:

为国捐躯赴战场,丹心可并日争光。

几番未灭强梁寇,左术擒儿年少亡。

话说黄总兵见事机如此,忙修告急申文,连夜差使臣往汜水关老营中,见子牙求救。使臣在路,也非一日,来至行营。旗门官报入中军:“启元帅:黄总兵遣官至辕门等令。”


子牙传令:“令来。”

使臣至帐前行礼,将申文呈上。子牙拆开看毕,大惊曰:“可惜邓九公、黄天祥俱死于非命!着实伤悼。”


只见邓婵玉哭上帐来:“禀上元帅:末将愿去为父报仇。”


子牙许之,又点先行官哪咤同往。哪咤大喜,领了将令,星夜往青龙关来。哪咤风火轮来的快,使先行;婵玉随营行走。只见哪咤霎时就到青龙关了。正是:顷刻行千里,须臾至九州岛。


话说哪咤至营前。

报入中军:“有先行官哪咤辕门听令。”

黄总兵忙叫:“请来。”

哪咤进中军行体毕,黄总兵曰:“吾奉令分兵至此,不幸子亡兵败,邓九公竟被左术丧身,吾在此待罪请援。今先行官至此,吾辈不胜幸甚!”


哪咤曰:“小将军丹心忠义,为国捐躯,青史简篇,永垂不朽,亦不辜负将军教养之功。”


次日,哪咤上风火轮,提火尖枪,往关下搦战。猛见黄天祥之尸,大怒曰:“吾拿住丘引,定以此为例!”


大呼:“城上报事官,快传与丘引,早来洗颈受戮!”


报马报入帅府:“有将请战。”

丘引听报,自恃己能,依旧是陀头打扮,竟出关门。看见一人登风火轮而来,大呼曰:“来者莫非是哪咤么?”


哪咤大骂曰:“你这匹夫!黄天祥与你不过敌国之仇,彼此为国,不过枭首,又有何罪,你竟欲风化其尸!我今拿住你,定碎醢汝尸,为天祥泄恨!”把火尖枪摆动,直取丘引。


丘引以枪急架相还。二马相交,双枪并举。来往战二三十合,丘引就走。哪咤赶来,丘引依旧把头上白气升出,现那一颗红珠出来在空中旋转。丘引把哪咤当做凡胎肉体,不知他是莲花化身,便大叫曰:“哪咤!你看吾之宝!”


哪咤接头看见,大笑曰:“无知匹夫!此不过是个红珠儿,你叫我看他怎我?”


丘引大惊:吾得道修成此珠,捉将擒军,无不效验,今日哪咤看见,如何不昏于轮下!”心中已着忙,只得勒回马来又战,被哪咤用乾坤圈打来,正中丘引肩窝,打的筋断骨折,伏鞍而逃,败回关去。


哪咤得胜回营,来见黄飞虎,不表。

且说土行孙催粮至子牙大营,见元帅回令毕,土行孙下殿,不见邓婵玉,问其故。武吉曰:“黄飞虎求救兵,申文言你岳翁阵亡,你夫人去了。”


土行孙听得邓九公已死,着实伤悼,忙忙领子牙催粮箭,督二运径往青龙关来,不一日至辕门。探马报入中军,黄飞虎令:“请来。”


土行孙来至帐前行礼毕,黄飞虎曰:“邓九公为左术阵亡,吾子二人被擒,天祥被丘引逆贼风化其尸。今日先行哪咤打丘引一乾坤圈,逆贼未曾授首。”


土行孙曰:“待末将今晚且将天祥尸首盗出,用棺木收殓,明日好擒丘引报此仇。”


土行孙下帐来,与邓婵玉等相见。

只至到晚,土行孙借地行术,径进关来。先在里边走了一番,及行到囹圄之中,看见太鸾、黄天禄。时至二更,四下里人声寂静,土行孙钻上来,悄悄的叫:“黄天禄,我来了。你放心,不久就取关了。”


黄天禄听的是土行孙声音,大喜曰:“速些才妙!”


土行孙曰:“不必吩咐。”

土行孙说了信,径至城楼上,把绳子割断,天祥的尸首吊在关外。周纪收去尸首。黄飞虎看见子尸,放声大哭曰:“年少为国,致捐其躯,真为可惜!”


即用棺木收尸。黄飞虎自思想:“吾生四子,今丧三子,今日不若命黄天爵送天祥尸首回西岐去,早晚亦可侍奉吾父,一则不失黄门之后,二则使我忠孝两全。”


黄飞虎打发第三子黄天爵押送车回西岐去了。

且说丘引被哪咤打伤,次日升厅纳闷。只见巡城军士来报:“黄天祥尸首,夜来不知被何人割断绳子,将尸首盗去。”


丘引听报,愈加愁闷。陈奇大怒:“不才出关,拿来为主将报仇!”说罢,领本部飞虎兵至营前搦战。探马报入中军。


黄总兵问:“谁人见阵?”

土行孙愿往。邓婵玉欲为父亲报仇,愿随掠阵。夫妻二人出营,见陈奇坐金睛兽,提荡魔杵,滚至阵前。土行孙大骂陈奇曰:“匹夫用左道邪术,杀吾岳丈,不共戴天!今日特来擒你报仇!”


陈奇大笑:“谅你这等人,真如朽腐之物,做得出甚么事来?杀你恐污吾手!”催开坐骑,拎杵就打,土行孙手中棍急架忙迎。杵棍并举,未及数合,陈奇见土行孙往来小巧便宜,急切不能取胜。


陈奇忙把杵一摆,飞虎兵齐奔前来,陈奇对着土行孙把嘴一张,喷出一道黄气。土行孙站不住,一交跌倒在地,飞虎兵把土行孙拿去。陈奇不防邓婵玉在对面,见拿了他丈夫,发出一块五光石来,正中陈奇嘴上,打得唇绽齿落:“哎哟”一声,掩面而走。


婵玉又发一石,夹后心一下,把后心镜打得粉碎。陈奇只得伏鞍而逃。只见土行孙睁开眼,浑身上了绳子,笑曰:“倒有趣!”


陈奇被邓婵玉打伤,逃回关内,来见丘引。

丘引看见陈奇鼻青嘴绽,袍带皆松,忙问其故。陈奇曰:“只因拿一不堪匹夫,不防对过有一贱人,用石打伤面门,复一石又打伤脊背,致失机而回。”


丘引听说,忙令左右:“将周将拿来!”

左右随将土行孙推至阶前,看见土行孙身不满三四尺,便问陈奇曰:“这样东西,拿他何用?”


命左右:“推出去斩了号令!”

土行孙也不慌不忙,来至关上。左右方欲动手,只见土行孙把身子一扭,杳无踪迹。正是:地行道术原无迹,盗宝偷关盖世雄。


话说左右见土行孙不见了,只諕得目瞪口呆,慌忙报与丘引。丘引听报,大惊曰:“周营中有此异人,所以屡伐西岐俱皆失利。今日不见黄天祥尸首,就是此人盗去,也未可知。”


速传令:早晚各要防备关隘。

且说土行孙回见黄总兵,共议取关。忽哨探马报入中军:“有三运督粮官郑伦来辕门等令。”


黄总兵传令:“令来。”

郑伦至帐前行体毕,言曰:“奉姜元帅将令,催粮应付,军前听用。”


黄飞虎曰:“多蒙将军催粮有功,俟上功劳簿。”


郑伦曰:“俱是为国效用。”

郑伦偶见土行孙也在此,忙问土行孙曰:“足下系二运官,今到此何干?”


土行孙曰:“青龙关中有一人名唤陈奇,也与你一样拿人。吾岳丈被他拿去,坏了性命,特奉元帅将令,来此救援。只他比你不同,他把嘴一张,口内喷出一道黄气来,其人自倒,比你那鼻中哼出白气来大不相同,觉他的便宜。昨日我被他拿去,走了一遭来。”


郑伦曰:“岂有此理!当时吾师传我,曾言我之法盖世无双,难道此关又有此异人?我必定会他一会,看其真实。”


且说陈奇恨邓婵玉打伤他的头面,自服了丹药,一夜痊愈。次日出关,坐名只要邓婵玉出来定个雌雄。哨马报入中军:“启老爷:陈奇搦战。”


郑伦出而言曰:“末将愿往。”

黄飞虎曰:“你督粮亦是要紧的事,原非先行破敌之役,恐姜丞相见罪。”


郑伦曰:“俱是朝廷功绩,何害于理?”

黄飞虎只得应允。郑伦上了金睛兽,提降魔杵,领本部三千乌鸦兵出营来。见陈奇也是金睛兽,提荡魔杵,也有一队人马,俱穿黄号色,也拿着挠钩套索。郑伦心下疑惑,乃至军前大呼曰:“来者何人?”


陈奇曰:“吾乃督粮上将军陈奇是也。你乃何人?”


郑伦曰:“吾乃三运粮总督官郑伦是也。”

郑伦问曰:“闻你有异术?今日特来会你!”

郑伦催开金睛兽,摇手中降魔杵,劈头就打。陈奇手中荡魔杵赴面交还。二兽交加,一场大战。怎见得:


二将阵前寻斗赌,两下交锋谁敢阻。这一个似摇头狮子下山岗,那一个不亚摆尾狻猊寻猛虎。这一个兴心定要正乾坤,那一个赤胆要把江山辅。天生一对恶生辰,今朝相遇争旗鼓。


话说二将大战虎穴龙潭:这一个恶狠狠图睁二目,那一个格支支咬碎银牙。只见土行孙同哪咤出辕门来看二将交兵,连黄飞虎同众将也在旗门下,都来看厮杀。郑伦正战之间,自忖:“此人当真有此术法,打人不过先下手为妙。”


把杵在空一摆,郑伦部下乌鸦兵行如长蛇阵一般而来。陈奇看郑伦摆杵,士卒把挠钩套索似有拿人之状,陈奇摇杵,他那里飞虎兵也有套索挠钩,飞奔前来。正是:能人自有能人伏,今日哼哈相会时。


郑伦鼻子里两道白光出来有声,陈奇口中黄光也自迸出。陈奇跌了个金冠倒躅,郑伦跌了个铠甲离鞍。两边兵卒不敢拿人,只顾各人抢各人主将回营。郑伦被乌鸦兵抢回,陈奇被飞虎兵抢回,各自上了金睛兽回营。


土行孙同众将笑得腰软骨折。郑伦自叹曰:“世间又有此异人,明日定要与他定个雌雄,方肯罢休。”不表。


只说陈奇进关来见丘引,尽言前事。丘引又闻佳梦关失了,心下不安。次日,郑伦关下搦战。陈奇上骑出关,言曰:“郑伦,大丈夫一言已定,从今不必用术,各赌手上工夫,你我也难得会。”催开坐下骑,又杀一日,未见输赢。


来见黄飞虎,众将俱在帐上,共议取关之策。哪咤曰:“如今土行孙也在此,不若今夜我先进关,斩关落锁,夜里乘其无备,取了关为上策。”


黄飞虎曰:“全仗先行。”

正是:哪咤定计施威武,今夜青龙属武王。

话说丘引在关内,修表进朝歌,遣将来此协同守关,共阻周兵。不觉是一更时分,土行孙先进关里来,暗暗在囹圄中打点放黄天禄、太鸾。二更时分,哪咤登风火轮,飞进关来,当在城楼上祭起金砖,把守门军将打散,随撞开拴锁。


周兵吶一声喊,杀进城中来。金鼓大作,天翻地覆,城中大乱,百姓只顾逃生。土行孙在囹圄中,听得吶喊,随放了黄天禄、太鸾,杀出本府来。丘引还不曾睡,慌忙上马,拎枪出府,只见灯光影里,火把丛中,见金甲红袍,乃武成王黄飞虎。


哪咤登风火轮使枪杀来,邓秀、赵升、孙焰红把丘引裹在当中。郑伦杀进城来,正遇陈奇,二将夜兵大战。黄天禄从后面杀出府来。土行孙倒拖宾铁棍,往丘引马下打来。


上三路哪咤的枪,中三路黄明、周纪的斧,下三路土行孙的棍;丘引不及堤防,被土行孙一棍,正打着他马七寸,那马打了个前失,把丘引跌下马来。黄飞虎看见,忙捻枪刺来,丘引已借土遁去了。


正是:死生有定,不该绝于此关。

且言众将裹住陈奇,被哪咤祭起乾坤圈打中,陈奇伤了臂膊,往左一闪,被黄飞虎一枪刺中胁下,死于非命。杀到天明,黄飞虎收兵查点,只走了丘引。飞虎升厅,出榜安民,查明户口册籍,留将守青龙关。


黄总兵回师,先有哪咤报捷。土行孙仍催粮去了。且说子牙在中军与众将正议六韬三略,报事官报:“元帅:哪咤等令。”


子牙命:“传进来。”

哪咤至中军,备言取了青龙关事,说了一遍:“弟子先来报捷。”


子牙大悦,谓众将曰:“吾之先取此二关者,欲通吾之粮道。若不得此,倘纣兵断吾粮道,前不能进,后不能退,我先首尾受敌,此非全胜之道也,故为将先要察此。今幸俱得,可以无忧。”


众将曰:“元帅妙算,真无遗策!”

正谈论间,左右报:“黄飞虎等令。”

子牙曰:“令来。”飞虎至中军,打躬行礼。子牙贺过功,因不见邓九公、黄天祥在前、心中甚是凄楚,叹曰:“可惜忠勇之士,不得享武王之禄耳!”


营中治酒欢饮。次日,子牙差辛甲先下一封战书。话说汜水关韩荣见子牙按兵不动,分兵取佳梦关、青龙二关,速速差人打探。回报:“二关已失。”


韩荣对众将曰:“今西周已得此二关,军威正盛,我等正当中路,必须协力共守,毋得专恃力战也。”


众将各有不忿之色,愿决一死战。

正议间,报:“报姜元帅遣官下战书。”

韩荣命:“令来。”辛甲至殿前,将书呈上。

韩荣接书,展开观看,书曰:西周奉天征讨天宝大元帅姜尚,致书于汜水关主将麾下:尝闻天命无常,惟有德者永获天眷。今商王纣淫酗肆虐,暴殄下民。天愁于上,民怨于下。海宇分崩,诸侯叛乱,生民涂炭。


惟我周王特恭行天之罚,所在民心效顺,强梁授首;所有佳梦关、青龙二关逆命,俱已斩将搴旗,万民归顺。今大兵至此,特以尺一之书咸使闻知,或战,或降,早赐明决,毋得自误。不宣。


韩荣观看毕,即将原书批回:“来日会战。”

辛甲领书回营,见子牙曰:“奉令下书,原书批回,明日会兵。”


子牙整顿士卒,一夜无词。次日,子牙行营炮响,大队摆开出辕门,在关下搦战。有报马报入关来:“今有姜元帅关下请战。”


韩荣忙整点人马,放炮吶喊出关,左右大小将官分开,韩荣在马上见子牙号令森严,一对对英雄威武。怎见得,有鹧鸪天一词为证,词曰:


杀气腾腾万里长,旌旗戈戟透寒光。

雄师手仗三环剑,虎将鞍横丈八枪。

军浩浩,士忙忙,锣鸣鼓响猛如狼。

东征大战三十阵,汜水交兵第一场。

话说韩荣在马上见子牙,口称:“姜元帅请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元帅何故动无名之师,以下凌上,甘心作商家叛臣?吾为元帅不取也!”


子牙笑曰:“将军之言差矣。君正,则居其位;君不正,则求为匹夫不可得。是天命岂可常哉,惟有德者能君之。昔夏桀暴虐,成汤伐之,代夏而有天下。今纣王罪过于桀,天下诸侯叛之。我周特奉天之罚,以讨有罪,安敢有逆天命,厥罪惟钧哉!”


韩荣大怒曰:“姜子牙,我以你为高明之士,你原来是妖言惑众之人。你有多大本领,敢出大言!那员将与吾拿了?”


傍有先行王虎,走马摇刀,飞奔前来,直奔子牙。只见哪咤已登风火轮,举枪忙迎。轮马相交,刀枪并举。两下里喊声不息,鼓角齐鸣。战未数合,哪咤奋勇一枪,把王虎挑于马下。


魏贲见哪咤得胜,把马一磕,摇枪前来,飞取韩荣。韩荣手中戟迎面交还,魏贲的枪势如猛虎。韩荣见先折了王虎,心下已自慌忙,无心恋战。只见子牙挥动兵将冲杀过来。韩荣抵敌不住,败进关中去了。子牙得胜回营,不表。


且说韩荣兵败进关,一面具表往朝歌告急,一面设计守关。正在紧急之时,忽报:“七首将军余化等令。”


韩荣听得余化来至,大喜,忙传令:“令来。”

余化至殿上行礼,韩荣曰:“自从将军战败去后,此关反被黄飞虎走出去了,不觉数载。岂意他养成气力,今反伙同那姜尚,三路分兵,取了佳梦关、青龙关,尽为周有。昨日会兵,不能取胜,如之奈何?”


余化曰:“末将被哪咤打伤,败回蓬莱山,见我师尊,烧炼一件宝物,可以复我前仇。纵周家有千万军将,只叫他片甲无存。”


韩荣大喜,治酒管待。

话说次日,余化至周营讨战。

子牙问:“谁去出马?”

哪咤应声而出:“弟子愿往。”

哪咤道罢,登轮提枪,出得营来,一见余化,哪咤认得他,大叫曰:“余化慢来!”


余化见了仇人,把脸红了半边,也不答话,催开金睛兽,摇戟直取哪咤,哪咤的枪赴面交还。轮兽相交,戟枪双举,来往冲杀有二三十合。哪咤的枪乃太乙真人传授,有许多机变,余化不是哪咤对手。余化把一口刀,名曰“化血神刀”

,祭起如一道电光,中了刀痕,时刻即死。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丹炉曾锻炼,火里用功夫。灵气后先妙,

阴阳表里扶。透甲元神丧,沾身性命无。

哪咤逢此刀,眼下血为肤。

余化将化血刀祭起,那刀来得甚快,哪咤躲不及,中了一刀。大抵哪咤乃莲花化身,浑身俱是莲花瓣儿,纵伤了他,不比凡夫血肉之躯,登时即死,该有凶中得吉。


哪咤着刀伤了,大叫一声,败回营中;走进辕门,跌下风火轮来。哪咤着了刀伤,只是颤,不能做声。旗门官报与子牙,子牙令扛抬至中军。子牙叫:“哪咤!”


哪咤不答话。子牙心下郁郁不乐。不知哪咤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土行孙盗骑陷身

诗曰:

余化特强自丧身,师尊何苦费精神。

因烧土行反招祸,为惹惧留致起嗔。

北海初沉方脱难,捆仙再缚岂能狥。

从来数定应难解,已是封神榜内人。

话说余化得胜回营。至次日,又来周营搦战。探马报入中军,子牙问:“谁人出马?”


有雷震子应曰:“愿往。”

提棍出营,见余化黄面赤髯,甚是凶恶,问曰:“来者可是余化?”


余化大骂:“反国逆贼!你不认得我么?”

雷震子大怒,把二翅飞腾于空中,将黄金棍劈头打来,余化手中戟赴面交还。一个在空中用刀,一个在兽上施威。雷震子金棍刷来,如泰山一般。


余化望上招架费力,略战数合,忙举起化血刀来,把雷震子风雷翅伤了一刀。幸而原是两枚仙杏化成风雷二翅,今中此刀,尚不致伤命,跌在尘埃,败进行营,来见子牙。子牙又见伤了雷震子,心中甚是不乐。


次日,有报马报入中军:“有余化搦战。”

子牙曰:“连伤二人,若痴呆一般,又不做声,只是寒颤,且悬免战牌出去。”


军政官将“免战牌”挂起。余化见周营挂“免战牌”,掌鼓回营。只见次日,有督粮宫杨戬至辕门,见挂“免战”二字,杨戬曰:“从三月十五日拜将之后,将近十月,如今还在这里,尚不曾取成汤寸土,连忙挂免战牌?”


心下甚是疑惑。且见了元帅,再做道理。

探马报入中军:“启元帅:有督粮官杨戬候令。”


子牙曰:“令来。”

杨戬上帐,参谒毕,禀曰:“弟子催粮,应付军需,不曾违限,请令定夺。”


子牙曰:“兵粮足矣,其如战不足何!”

榻戬曰:“师叔且将免战牌收了,弟子明日出兵,看其端的,自有处治。”


子牙在中军与众人正议此事,左右报:“有一道童求见。”


子牙曰:“请来。”

少时,至帐前,那童子倒身下拜曰:“弟子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师兄哪咤有厄,命弟子背上山去调理。”


子牙即将哪咤交与金霞童子,背往乾元山去了,不表。且说杨戬见雷震子不做声,只是颤。看刀刃中血水如墨。杨戬观看良久:“此乃是毒物所伤。”


杨戬启子牙去了免战牌。

子牙传令:“去了免战牌。”

次日,汜水关哨马报入关中:“周营已去免战牌。”


余化听得,随上了金睛兽出关,来至营前搦战。哨马报入中军:“关内有将讨战。”


正是:常胜不知终有败,周营自有妙人来。

话说余化至营搦战,杨戬禀过子牙,忙提三尖刀出营。见余化光景,是左道邪说之人,杨戬大叫曰:“来者莫非余化么?”


余化曰:“然也,尔通名来。”

杨戬曰:“吾乃姜元帅师侄杨戬是也。”

纵马摇三尖刀飞来直取,余化手中戟赴面交还。两马相交,一场大战。未及二十余合,余化祭起化血神刀,如闪电飞来。杨戬运动八九元功,将元神遁出,以左肩迎来,伤了一刀,也大叫一声,败回行营,看是甚么毒物,来见子牙。


子牙问曰:“你会余化如何?”

杨戬曰:“弟子见他神刀利害,仗吾师道术,将元神遁出,以左臂迎他一刀,毕竟看不出他的果是何毒物。弟子且往玉泉山金霞洞去一遭。”


子牙许之。杨戬借土遁往玉泉山来,到了金霞洞,进洞见师父,拜罢,玉鼎真人问曰:“杨戬,你此来有甚么话说?”


杨戬对曰:“弟子同师叔进兵汜水关,与守关将余化对敌。彼有一刀,不知何毒?起先雷震子被他伤了一刀,只是寒颤,不能做声。弟子也被他伤了一刀,幸赖师父玄功,不曾重伤,然不知果是何毒物。”


玉鼎真人忙令杨戬将刀痕来看,真人见此刀刃,便曰:“此乃是化血刀所伤。但此刀伤了,见血即死。幸雷震子伤的两枚仙杏,你又有玄功,故尔如此。不然,皆不可活。”


杨戬听得,不觉大惊,忙问曰:“似此将何术解救?”


真人曰:“此毒连我也不能解。此刀乃是蓬莱岛一气仙余元之物。当其修炼时,此刀在炉中,有三粒神丹同炼的。要解此毒,非此丹药,不能得济。”


真人沉思良久,乃曰:“此事非你不可。”

附耳:“……如此如此方可。”

杨戬大喜,领了师父之言,离了玉泉山往蓬莱岛而来。正是:真人道术非凡品,咫尺蓬莱见大功。


话说杨戬借土遁往蓬莱岛而来,前至东海。好个海岛,异景奇花,观之不尽。怎见得?海水平波,山崖锦砌。正所谓,蓬莱景致与天阙无差。怎见得好山?有赞为证:


势镇东南,源流四海。汪洋潮涌作波涛,滂渤山根成碧阙。蜃楼结彩,化为人世奇观;蛟孽兴风,又是沧溟幻化。丹山碧树非凡,玉宇琼宫天外。麟凤优游,自然仙境灵胎;鸾鹤翱翔,岂是人间俗骨。


琪花四季吐精英,瑶草千年呈瑞气。且慢说青松翠柏常春,又道是仙桃仙果时有。修竹沸云留夜月,藤萝映日舞清风。一溪瀑布时风雪,四面丹崖若列星。正是:百川浍注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话说杨戬来至蓬莱山,看罢蓬莱景致,仗八九元功,将身变成七首将军余化,径进蓬莱岛来。见了一气仙余元,倒身下拜。余元见余化到此,乃问曰:“你来做甚么?”


余化曰:“弟子奉师父之命,去汜水关协同韩总兵把守关隘,不意姜尚兵来,弟子见头一阵,刀伤了哪咤,第二阵伤了雷震子,第三阵恰来了姜子牙师侄杨戬,弟子用刀去伤他,被他一指,反把刀指回来,将弟子伤了肩臂,望老师慈悲救援。”


一气仙余元曰:“有这等事?他有何能,敢指回我的宝刀?但当时炼此宝,在炉中分龙虎,定阴阳,同炼了三粒丹药。我如今将此丹留在此间也无用,你不若将此丹药取了去,以备不虞。”


余元随将丹递与余化。

余化叩头:“谢老师天恩。”

忙出洞来,回周营,不表。

有诗单赞杨戬玄功变化之妙:

悟到功成道始精,玄中玄妙有无生。

蓬莱枉秘通灵药,汜水徒劳化血兵。

计就腾挪称幻圣,装成奇巧盗英明。

多因福助周文武,一任奇谋若浪萍。


话说杨戬得了丹药,径回周营。

且说一气仙余元,把药一时俱与了余化,静坐思忖:“杨戬有多大本领,能指回我的化血刀?若余化被刀伤了,他如何还到得这里?其中定有缘故。”


余元掐指一算,大叫曰:“好杨戬匹夫,敢以变化玄功盗吾丹药,欺吾太甚!”


余元大怒,上了金眼驼,来赶杨戬。

杨戬正往前行,只听得后面有风声赶至,杨戬已知余元来赶,忙把丹药放在囊中,暗祭哮天犬存在空中。余元只顾赶杨戬,不知暗算难防,余元被哮天犬夹颈子一口。此犬正是:牙如钢剑伤皮肉,红袍拉下半边来。


余元不曾提防暗算,被犬一口,把大红白鹤衣扯了半边。余元又吃了大亏,不能前进:“吾且回去,再整顿前来,以复此仇。”


话说子牙正在营中纳闷,只见左右来报:“有杨戬等令。”


子牙传令:“令来。”

杨戬至帐前,见子牙,备言前事:“盗丹而回。”


子牙大喜,忙取丹药救雷震子;又遣木咤往乾元山,送此药与哪咤调理。次日,杨戬往关下搦战。探事官报入帅府:“周营中有将讨战。”


韩荣忙令余化出战。余化上了金睛兽,提戟出关。杨戬大呼曰:“余化,前日你用化血刀伤我,幸吾炼有丹药,若无丹药,几中汝之奸计也。”


余化暗思:“此丹乃一炉所出,焉能周营中也有此丹?若此处有这丹,此刀无用。”催开金睛兽,大战杨戬。二马相交,刀戟并举,二将酣战三十余合。


正杀之间,雷震子得了此丹,实时全好了,心中大怒,竟飞出周营,大喝曰:“好余化!将恶刀伤吾。若非丹药,几至不保。不要走,吃我一棍,以泄此恨!”拎提起黄金棍,劈头刷来。


余化将手中戟架棍。杨戬三尖刀来得又勇,余化被雷震子一棍打来,将身一闪,那棍正中金睛兽,把余化掀翻下地,被杨戬复一刀,结果了性命。正是:一腔左术全无用,枉做成汤梁栋材。


杨戬斩了余化,掌鼓回营,见子牙报功,不表。且说韩荣闻余化阵亡,大惊:“此事怎好?前日遣官往朝歌去,命又不下。今无人协同守此关隘,如何是好?”


正议间,余元乘了金睛五云驼,至关内下骑,至帅府前,令门官通报。众军官见余元好凶恶,忙报韩荣。韩荣传令:“请来。”


道人进帅府,韩荣迎接余元。只见他生得面如蓝靛,赤发獠牙,身高一丈七八,凛凛威风,二目凶光冒出。


韩荣降阶而迎,口称:“老师。”

请上银安殿。”韩荣下拜,问曰:“老师是那座名山?何处洞府?”


一气仙余元曰:“杨戬欺吾太甚,盗丹杀我弟子余化。贫道是蓬莱岛一气仙余元是也;今特下山,以报此仇。”


韩荣闻说大喜,治酒管待。次日,余元上了五云驼,出关至周营,坐名要子牙答话。报马报入中军:“汜水关有一道人请元帅答话。”


子牙传令:“摆队伍出营。”

左右分五岳门人,一骑当先。

只见一位道人,生的十分凶恶。怎见得:

鱼尾冠,金嵌成;大红服,云暗生。面如蓝靛獠牙冒,赤发红须古怪形。丝绦飘火焰,麻鞋若水晶。蓬莱岛内修仙体,自在逍遥得至清。位在监斋成神道,一气仙名旧有声。


话说子牙至军前问曰:“道者请了。”

余元道:“姜子牙,你叫出杨戬来见我。”

子牙曰:“杨戬催粮去了,不在行营。道者,你既在蓬莱岛,难道不知天意?今成汤传位六百余年,至纣王无道,暴弃天命,肆行凶恶,罪恶贯盈,天怒人怨,天下叛之。


我周应天顺人,克修天道,天下归周。今奉天之罚,以观政于商,尔何得阻逆天吏,自取灭亡哉?道者,你不观余化诸人皆是此例,他纵有道术,岂能扭转天命耶!”


余化大怒曰:“总是你这一番妖言惑众!若不杀你,不足以绝祸根!”


催开五云驼,仗宝剑直取子牙。子牙手中剑赴面交还。左有李靖,右有韦护,各举兵器,前来助战。四人只为无名火起,眼前要定雌雄。余元的宝剑光华灼灼,子牙剑彩色辉辉,李靖刀寒光灿灿,韦护杵杀气腾腾。


余元坐在五云驼上,把一尺三寸金光锉祭在空中,来打子牙。子牙忙展杏黄旗,现出有千朵金莲,拥护其身。余元忙收了金光锉,复祭起来打李靖。不防子牙祭起打神鞭来,一鞭正中余元后背,只打的三昧真火喷出丈余远近。


李靖又把余元腿上一枪。余元着伤,把五云驼顶上一拍,只见那金眼驼四足起金光而去。子牙见余元着伤而走,收兵回营,不表。


且说土行孙催粮来至,见子牙会兵,他暗暗的瞧见余元的五云驼四足起金光而去,土行孙大喜:“我若得此战骑,催粮真是便益。”


当时子牙回营升帐,忽报:“土行孙等令。”

子牙传令:“令来。”土行孙至帐前,交纳粮数,不误限期。子牙曰:“催粮有功,暂且下帐少憩。”


土行孙下帐,来见邓婵玉,夫妻共语,说:“余化把刀伤了哪咤,哪咤往乾元山养伤痕去了。”


土行孙至晚,对邓婵玉曰:“我方才见余元坐骑,四足旋起金光,如云霓缥缈而去,妙甚,妙甚!我今夜走去,盗了他的来,骑着催粮,有何不可?”


邓婵玉曰:“虽然如此;你若要去,须禀知元帅,方可行事,不得造次。”


土行孙曰:“与他说没用,总是走去便来,何必又多一番唇舌?”


当时夫妇计较停当。将至二更,土行孙把身子一扭,径进汜水关,来到帅府里。土行孙见余元默运元神,土行孙在地下,往上看他,道人目似垂廉,不敢上去,只得等候。


却言余元默运元神,忽然心血潮来,余元暗暗掐指一算,已知土行孙来盗他的坐骑。余元把阳神出窍,少刻,鼻息之声如雷。土行孙在地下听见鼻息之声,大喜曰:“今夜定然成功。”


将身子钻了上来,拖着铁棍,又见廊下拴着五云驼。土行孙解了缰绳,牵到丹墀下,埃着马台扒上去,试验试验,然后又扒将下来。


将这宾铁棍执在手里,来打余元,照余元耳门上一下,只打得七窍中三昧火冒出来,只是不动;复打一棍,打得余元只不作声。土行孙曰:“这泼道,真是顽皮!吾且回去,明日再做道理。”


土行孙上了五云驼,把他顶上拍了一下,那兽四足就起金云,飞在空中。土行孙心下十分欢喜。正是:欢喜未来灾又至,只因盗物惹非殃。且说土行孙骑着五云驼,只在关里串,不得出关去。土行孙曰:“宝贝,你还出关去!”


话犹未了,那五云驼便落将下地来。土行孙方欲下驼,早被余元一把抓住头发,拎着他,不令他挨地,大叫曰:“拿住偷驼的贼子!”


惊动一府大小将官,掌起火把灯球。韩荣升了宝殿,只见余元高高的把土行孙拎着。韩荣灯光下见一矮子:“老师拎着他做甚么?放下他来罢了。”


余元曰:“你不知他会地行之术,但沿了地,他就去了。”


韩荣曰:“将他如何处治?”

余元曰:“你把俺蒲团下一个袋儿取来,装着这业障,用火烧死他,方绝祸患。”


韩荣取了袋儿装起来。余元叫:“搬柴来。”

少时间,架起柴来,把如意乾坤袋烧着。土行孙在火里大叫曰:“烧死我也!”


好火!怎见得?有诗为证:

细细金蛇遍地明,黑烟滚滚实时生。

燧人出世居离位,炎帝腾光号火精。

山石逢时皆赤土,江湖偶遇尽枯平。

谁知天意归周主,自有真仙渡此惊。

话说余元烧土行孙,命在须臾。也是天数,不该如此,只见惧留孙正坐蒲团默养元神,见白鹤童子来至曰:“奉师尊玉旨,命师兄去救土行孙。”


惧留孙闻命,与白鹤童子分别,借着纵地金光法来至汜水关里。见余元正烧乾坤袋,惧留孙使一阵旋窝风,往下一坐,伸下手来,连如意乾坤袋提将去了。


余元看见一阵风来,又见火势有景,余元掐指一算:“好惧留孙!你救你的门人,把我如意乾坤袋也拿了去,我明日自有处治。”


且说惧留孙将土行孙救出火焰之中,土行孙在内自觉得不热,不知何故。惧留孙来至周营,那夜是南宫适巡外营。时至三更尽,南宫适问曰:“是甚么人?”


惧留孙曰:“是我。快通报子牙,我来也。”

南宫适向前看,知是惧留孙,忙传云板。子牙三鼓时分起来,外边传入帐中:“有惧留孙在辕门。”


子牙忙出迎接,见惧留孙拎着一个袋子,至军前打稽首坐下。子牙曰:“道兄夤夜至此,有何见谕?”


惧留孙曰:“土行孙有火难,特来救之。”

子牙大惊:“土行孙昨日催粮方回,其灾如何得至?”


惧留孙把如意袋儿打开,放出土行孙来,问其详细。土行孙把盗五云驼的事说了一遍。子牙大怒曰:“你要做此事,也该报我知道,如何背违主帅,暗行辱国之事?今若不正军法,诸将效尤,将来营规必乱。传刀斧手,将土行孙斩首号令!”


惧留孙曰:“土行孙不遵军令,暗行进关,有辱国体,理宜斩首。只是用人之际,暂且待罪立功。”


子牙曰:“若不是道兄求免,定当斩首。”

令左右:“且与我放了。”

土行孙谢了师父,又谢过子牙。一夜周营中未曾安静。次日,只见一气仙余元,出关来至周营,坐名只要惧留孙。惧留孙曰:“他来只为如意乾坤袋,我不去会他。你只须如此,自可擒此泼道也。”


惧留孙与子牙计较停当,子牙点炮出营。余元一见子牙,大呼曰:“只叫惧留孙来会我!”


子牙曰:“道友,你好不知天命!据道友要烧死土行孙,自无逃躲,岂知有他师父来救他,正所谓有福之人,纵千方百计而不能加害,无福之人遇沟壑而丧其躯。此岂人力所能哉!”


余元大怒曰:“巧言匹夫尚敢为他支吾!”

催开五云驼,使宝剑来取。子牙坐下四不相,手中剑赴面相迎。二兽相交,双剑并举,两家一场大战,怎见得?有词为证:


凛凛征云万丈高,军兵擂鼓把旗摇。一个是封神都领袖,一个是监斋名姓标。这个正道奉天灭纣王,那个是无福成仙自逞高。这个是六韬之内称始祖,那个是恶性凶心怎肯饶。自来有福催无福,天意循环怎脱逃。


话说子牙大战余元,未及十数合,被惧留孙祭捆仙绳在空中,命黄巾力士半空将余元拿去,止有五云驼跳进入关中。子牙与惧留孙将余元拿至中军。余元曰:“姜尚,你虽然擒我,看你将何法治我!”


子牙令李靖:“斩讫报来!”

李靖领令,推出辕门,将宝剑斩之;一声响,把宝剑砍缺有二指。李靖回报子牙,备言杀不得之事,说了一遍。子牙亲自至辕门,命韦护祭起降魔杵打,只打得腾腾烟出,烈烈火飞。余元作歌曰:


君不见天皇得道将身炼,修仙养道碧游宫。坎虎离龙方出现,五行随我任心游。四海三江都走遍,顶金顶玉秘修成。曾在炉中仙火煅,你今斩我要分明。自古一剑还一剑,漫道余言说不灵。


余元作歌罢,子牙心下十分不乐,与惧留孙共议:“如今放不得余元,且将他囚于后营,等取了关,再做区处。”


惧留孙曰:“子牙,你可命匠人造一铁柜,将余元沉于北海,以除后患。”


子牙命铁匠急造,铁柜造成,将余元放在柜内。惧留孙命黄巾力士抬定了,往北海中一丢,沉于海底。黄巾力士回复惧留孙法旨,不表。


且说余元入于北海之中,铁柜亦是五金之物,况又丢在水中,此乃金水相生,反助了他一臂之力。余元借水遁走了,径往碧游宫紫芝崖下来。余元被捆仙绳捆住,不得见截教门人传与掌教师尊。


忽听得一个道童,唱道情而来,词曰:

水遥山遥,隔断红尘道。粗袍敞袍,袖里乾坤倒。日月肩挑,乾坤怀抱。常自把烟霞啸傲,天地逍遥。龙降虎伏道自高,紫雾护新巢,白云做故交。长生不老,只在壶中一觉。


话说余元大呼曰:“那一位师兄,来救我之残喘!”


水火童儿见紫芝崖下一道者,青面红发,巨口獠牙,捆在那里,童儿问曰:“你是何人,今受此厄?”


余元曰:“我乃是金灵圣母门下,蓬莱岛一气仙余元是也。今被姜子牙将我沉于北海,幸天不绝我,得借水遁,方能到得此间。望师兄与我通报一声。”


水火童儿径来见金灵圣母备言余元一事。金灵圣母闻言大怒,急至崖前。不见还可,越见越怒。


金灵圣母径进宫内,见通天教主行体毕,言曰:“弟子一事启老师:人言昆仑门下欺灭吾教,俱是耳听。今将一气仙余元,他得何罪,竟用铁柜沉于北海?幸不绝生,借水遁逃至于紫芝崖。望老师大发慈悲,救弟子等体面。”


通天教主曰:“如今在那里?”

金灵圣母曰:“在紫芝崖。”

通天教主吩咐:“抬将来。”

少时,将余元抬至宫前。碧游宫多少截教门人,看见余元,无不动气。只见金钟声响,玉盘齐鸣,掌教师尊来至,到了宫前,一见诸大弟子,齐言:“阐教门人欺吾教太甚!”


教主看见余元这等光景,教主也觉得难堪。先将一道符印封余元身上,教主用手一弹,只见捆仙绳吊下来。古语云:“圣人怒发不上脸。”


随命余元:“跟吾进宫。”

教主取一物与余元,曰:“你去把惧留孙拿来见我,不许伤他。”


余元曰:“弟子知道。”

正是:圣人赐与穿心锁,只恐皇天不肯从。

话说余元得了此宝,离了碧游宫,借土遁而来。行得好快,不须臾,已至汜水关。有报事马报入关中:“有余道长到了。”


韩荣降阶迎接到殿。欠身言曰:“闻老师失利,被姜尚所擒,使末将身心不安。今得睹天颜,韩荣不胜幸甚!”


余元曰:“姜尚用铁柜把我沉于北海,幸吾借小术到吾师尊那所在,借得一件东西,可以成功。可将吾五云驼收拾,打点出关,以报此恨。”


余元随上骑,至周营辕门,坐名只要惧留孙。报马报入中军:“启元帅:余元搦战,只要惧留孙。”


幸而惧留孙不曾回山。子牙大惊,忙请惧留孙商议。惧留孙曰:“余元沉海,毕竟借水遁潜逃至碧游宫,想通天教主必定借有奇宝,方敢下山。子牙,你还与他答话,待吾再擒他进来,且救一时燃眉之急。若是他先祭其宝,则吾不能支耳。”


子牙曰:“道兄言之有理。”

子牙传令:“点炮。”帅旗展动,子牙至军前。

余元大呼曰:“姜子牙,我与你今日定见雌雄!”催开五云驼,恶狠狠飞来直取。姜子牙手中剑赴面交还。只一合,惧留孙祭起捆仙绳,命黄巾力士:“将余元拿下!”只听得一声响,又将余元平空拿去了。


正是:秋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余元不堤防暗中下手。子牙见拿了余元,其心方安;进营,将余元放在帐前。子牙与惧留孙共议:“若杀余元,不过五行之术,想他俱是会中人,如何杀得他?倘若再走了,如之奈何!”


正所谓:“生死有定,大数离逃。”

余元正应封神榜上有名之人,如何逃得。子牙在中军正无法可施,无筹可展,忽然报:“陆压道人来至。”


子牙同惧留孙出营相接。至中军,余元一见陆压,只諕得仙魂缥缈,面似淡金,余元悔之不及。余元曰:“陆道兄,你既来,还求你慈悲我。可怜我千年道行,苦尽功夫。从今知过必改,再不敢干犯西兵。”


陆压曰:“你逆天行事,天理难容。况你是封神榜上之人,我不过代天行罚。正是:不依正理归邪理,仗你胸中道术高。谁知天意扶真主,吾今到此命难逃。”


陆压曰:“取香案。”

陆压焚香炉中,望昆仑山下拜,花篮中取出一个葫芦,放在案上。揭开葫芦盖,里边一道白光如线,起在空中,现出七寸五分横在白光顶上,有眼有翅。陆压口里道:“宝贝请转身!”


那东西在白光之上连转三四转,可怜余元斗大一颗首级落将下来。有诗单道斩将封神飞刀,有诗为证:


先炼真元后运功,此中玄妙配雌雄。

惟存一点先天诀,斩怪诛妖自不同。

话说陆压用飞刀斩了余元,他一灵已进封神台去了。子牙欲要号令,陆压曰:“不可。余元原有仙体,若是暴露,则非体矣。用土掩埋!”


陆压与惧留孙辞别归山。

且说韩荣打听余元已死,在银安殿与众将共议曰:“如今余道长已亡,再无可敌周将者。况兵临城下,左右关隘俱失与周家。子牙麾下俱是道德术能之士,终不得取胜。欲要归降,不忍负成汤之爵位;如不归降,料此关难守,终被周人所掳。为今之计,奈何,奈何?”


旁有偏将徐忠曰:“主将既不忍有负成汤,决无献关之理。吾等不如将印绶挂在殿庭,文册留与府库,望朝歌拜谢皇恩,弃官而去,不失尽人臣之道。”


韩荣听说,俱从其言,随传令众军士:“将府内资重之物,打点上车。”


欲隐迹山林,埋名丘壑。此时众将官各自去打点起行。韩荣又命家将搬运金珠宝玩,扛抬细软衣帛。纷绁喧晔,忽然惊动韩荣二子,在后园中设造奇兵,欲拒子牙。


弟兄二人听得家中纷纷然哄乱,走出庭来,只见家将扛抬箱笼,问其缘故,家将把弃关的话说了一遍。二人听罢:“你们且住了,我自有道理。”二人齐来见父亲。不知凶吉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郑伦捉将取汜水

诗曰:

万刃车凶势莫当,风狂火聚助强梁。

旗旛若焰皆逢劫,将士遭殃尽带伤。

白昼已难遮半壁,黄昏安可护三乡。

谁知督运能催命,二子逢之刻下亡。

话说韩荣坐在后厅,吩咐将士,乱纷纷的搬运物件,早惊动长子韩升、次子韩变。二人见父亲如此举动,忙问左右曰:“这是何说?”


左右将韩荣前事说了一遍。二人忙至后堂,来见韩荣曰:“父亲何故欲搬运家私?弃此关隘,意欲何为?”


韩荣曰:“你二人年幼,不知世务,快收拾离此关隘,以避兵燹,不得有误。”


韩升听得此语,不觉失声笑曰:“父亲之言差矣!此言切不可闻于外人,空把父亲一世英名污了。父亲受国家高爵厚禄,衣紫腰金,封妻荫子,无一事不是恩德。


今主上以此关托重于父亲,父亲不思报国酬恩,捐躯尽节,反效儿女子之计,贪生畏死,遗讥后世,此岂大丈夫举止,有负朝廷倚任大臣之意。古云:‘在社稷者死社稷,在封疆者死封疆。”


父亲岂可轻议弃去。孩儿弟兄二人,曾蒙家训,幼习弓马,遇异人,颇习有异术,未曾演熟;连日正自操演,今日方完,意欲进兵,不意父亲有弃关之举。孩儿愿效一死尽忠于国!”


韩荣听罢,点头叹曰:“‘忠义’二字,我岂不知?但主上昏瞶,荒淫不道,天命有归,若守此关,又恐累生民涂炭,不若弃职归山,救此一方民耳。况姜子牙门下又多异士,余化、余元俱罹不测,又何况其下者乎!此虽是你兄弟二人忠肝义胆,我岂不喜,只恐画虎不成,终无补于实用,徒死无益耳。”


韩升曰:“说那里的话来!食人之禄,当分人之忧。若都是自为之计,则朝廷养士何用?不肖孩儿愿捐躯报国,万死不辞!父亲请坐,俟我兄弟取一物来与父亲过目。”


韩荣听罢,心中也自暗喜:“吾门也出此忠义之后。”韩升到书房中取出一物,乃是纸做的风车儿:当中有一转盘,一只手执定中间一竿,周围推转,如飞转盘。上有四首旛,旛上有符有印,又有“地、水、火、风”四字,名为“万刃军”。


韩荣看罢,问曰:“此是孩儿玩耍之物,有何用处?”


韩升曰:“父亲不知其中妙用,父亲如不信,且下教场中,把这纸车儿试验试验与老爷看。”


韩荣见二子之言甚是凿凿有理,随命下教场来。韩升兄弟二人上马,各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云雾陡生,阴风飒飒,火焰冲天,半空中有百万刀刃飞来,把韩荣唬得魂不附体。韩升收了此车。


韩荣曰:“我儿,你是何人传你的?”

韩升曰:“那年父亲朝觐之时,俺弟兄闲居无事,在府前玩耍。来了一个陀头,叫做法戒,在我府前化斋。俺弟兄就与了他一斋,他就叫我们拜他为师。我们那时见他体貌异常,就拜他为师。他说道:‘异日姜尚必有兵来,我秘授你此法宝,可破周兵,可保此关。'今日正应我师之言,定然一阵成功,姜尚可擒也。”


韩荣大喜,随令韩升收了此宝,仍问曰:“我儿还可用人马,你此车约有多少?”


韩升曰:“此车有三千辆,那怕姜尚雄师六十万耶,一阵管教他片甲不存!”


韩荣忙点三千精锐之兵与韩升兄弟二人,在教场操演三千万刃车。正是:余元相阻方才了,又是三军屠戮灾。


话说韩升用三千人马,俱穿皂服,披发赤脚,左手执车,右手仗刀,任意诛军杀卒。操练有二七日期,军士精熟。那日,韩荣父子统精兵出关搦战。


话说子牙只因破了余元,打点设计取关,只听得关内炮响。少时探马报入中军,禀曰:“汜水关总兵韩荣领兵出关,请元帅答话。”


子牙忙传令与众门人、将士:“统大队出营。”

子牙会过韩荣一次,那里知道有这场亏累去堤防他。子牙问曰:“韩将军,你时势不知,天命不顺,何以为将?速速倒戈,免致后悔。”


韩荣笑曰:“姜子牙,倚着兵强将勇,不知你等死在咫尺之间,尚敢耀武扬威,数白道黑也!”


子牙大怒:“谁与我把韩荣拿下?”

旁有魏贲,纵马摇枪,冲杀过来。韩荣脑后有两员小将,乃韩升、韩变,二人抢出阵来,截住了魏贲。魏贲大呼曰:“来者二将何人?”


韩升曰:“吾乃韩总兵长子韩升、吾弟韩变是也!你等恃强,欺君罔上,罪恶滔天,今日乃尔等绝命之地矣!”


魏贲大怒,纵马摇枪,飞来直取。韩升、韩变两骑赴面交还,未及数合,韩升拨转马往后就走。魏贲不知是计,往下赶来。韩升回头见魏贲赶来,把顶上冠除了,把枪一摆,三千万刃车杀将出来,势如风火,如何抵当。只见万刃车卷来,风火齐至。


怎见得好万刃车?有赞为证:

云迷世界,雾罩乾坤。飒飒阴风沙石滚,腾腾烟焰蟒龙奔。风乘火势,黑气平吞。风乘火势,戈矛万道怯人魂;黑气平吞,目下难观前后士。魏贲中刃,几乎坠下马鞍鞒;武吉着刀,险些斩了三寸气。


滑喇喇风声卷起无情石,黑暗暗刀痕剁坏将和兵。人撞人,哀声惨戚;马跴马,鬼哭神惊。诸将士慌忙乱走,众门人借遁而行。忙坏了先行元帅,搅乱了武王行营。那里是青天白日,恍如是黑夜黄昏。子牙今日兵遭厄,地覆天翻怎太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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