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儿十四岁,他是安徽省的人,他是临泉的人,离我家二十五里路。那么那一年是河南、安徽遭年景(大旱),遭年景,他,只有他母亲跟他儿子,只有母子两个人了。其它的没(别)人,老汉(小孩儿父亲)死的早,也没有姐妹。
这么老婆(母亲)带着儿子就逃到上海。在上海,老婆(母亲)在街道里,碰见有洗衣服的呀、洗袜子啊,洗这洗那,给人家洗衣服。洗一身衣服晒干你给多少钱,没事儿就纳袜底儿,给一些单身汉呐,给些什么,上祙底儿,挣钱。这个小孩儿哩,就在街市上跑着要饭,到这个门上要饭,到那个门上,到那个商店里去要。那么上海白云观的知客(负责接送来往宾客及参访道友的专职道士),就现在,就像我们这个鞠道长是个当主任的,来回到那么政府里去办事,拐过来走到大街里,看那个小孩儿,哎,高低也差不多呀,哎,也有.....很差不多,一个小孩儿长得,看着很聪明,穿得身上比较烂一点儿。哎,他走到那跟儿里,这个小孩儿出来一看,一个出家人走到这儿。小孩儿在街上要饭嘛,碰见谁了,都想抻着个碗要一要。他就跟他(白云观知客)要。
他一问那个小孩儿你是哪的?他(小孩儿)说我是安徽的。他说你来这儿光是要饭吗?你有几口人?他(小孩儿)说我就跟我妈两个人,没有别的。(知客问)一说你来多长时间说咧?他说你到我们白云观当知随(知客下属的具体办事人员)行不行?他(小孩儿)说知随做啥的嘛。(知客说)就是来了客人了,你给捧茶、捧水、倒洗脸水、端饭,照顾人。他(小孩儿)说那我还能会。他(知客)说,你到我们那儿,我们一个月多少钱,给你多少钱。我们给你把衣服,买两身衣服给你换一换。你回去跟你妈说一说,但同意的话,你就到我这白云观来。这个小孩儿回去跟他妈一说,他妈说那总比要饭强嘛,一个月还有工资,你在那吃得好嘛,总比跑着要饭强。这么这个小孩儿就到白云观当知随。
我们有道知随(照顾出家人),有俗知随(照顾在家人)。道知随是个出家的小孩儿在那嗨儿,来了出家人倒水、捧茶、端水,那么是道知随。来了这个当官的,来了群众啊,他是个俗知随,是个在家人,是照顾他们这些人的。
那么那一年过年了。那么知客就说,你过年不要回去,过了十五以后你再回去。因为小孩儿三天两头往回跑,跑的原因做什么?这个庙上就像我们这个八仙宫,每逢初一、十五,那么上供的人很多,这个供一分开,分得供啊他兜着拿着,每一个时候(分供品后)他就往家里跑。这么过年的时候,那些当官的啊,有钱的老板呐,都到庙上烧香,(小孩儿)到这个客堂里照顾,吃饭啊,弄啥,都是这么样子。一看小孩儿照顾,那些人都给,过年嘛,给压岁钱。过年的时候,道家给了他两块钱。两块银元嘛,大家都知道那叫银元嘛,两元嘛,两块钱。那么一块钱换十串小钱,十串嘛。那么一块钱要是买粮的话,够他母子吃一年的,一块钱就够吃一年的。那么给了他两块钱。最后咧,这些当官的呀,有钱的人呐,给那个大铜板,有一百的,有二百的,给他一个两个。给的多了,他就换了两块。钱多的时候呢,他就跟库房的,说你给我换成香元嘛,又换了两块香元,那么有四块钱。
四块钱嘛,一个一个手巾大的很,一个人一个洗脸手巾嘛。他拿这个洗脸手巾包了又包,包了又包,包了以后,他拿一个绳子,拿一个线绳子缠了缠,缠了。后来知客就说,十五已过了,到十六七了,没人了,没客了,那么你该回去吧。这么他高高兴兴地把这个钱,装到兜兜里。可是他妈给他缝的两个兜兜大的很,那个兜兜大就是为了白云观分吃的东西,他装到两个兜兜,回去给他妈拿回去。这么装到这个兜兜里头,高兴地,哎吃了饭,到洗手间里去大便去了。这么他这么一搂,是不大便嘛,把身上往上一搂,这个口袋大的很,那么往上一搂,这个口袋颠倒过来了。颠倒过来,他这个钱,啪嗒,就掉到厕所里了。
那么掉到厕所里头,这厕所最后这么大。上海白云观是几年,或者五六年,六七年,才能出一回粪。出粪就找卫生局来几辆车,拉一两天,两天,才能把这个粪拉完,这个厕所大的很。他一掉,(银元)掉到里头。这么吃了饭,晌午了回去了,不到下午他就回来了,回来了他看着不很高兴。
那么知客就问他,你,常常回去叫你回来回来,你总是一天两天不回来。今天叫你好好地跟你妈过个年,你停十天半月地回来都行嘛。他说家里没事我就来了。
就从那正月十五以后,到二十前后得的病。那么一天一天这个小孩,这个气血,一天一天地变。变到最后,这个开头还能捧茶、端水呀、伺候人呐,最后咧走着东倒西歪,东倒西歪,看着像有病,一天一天地瘦了。那么这个话,一下子瘦到,正月间得的病, 到七月几,到七月十几嘛七月初几,这个记不清楚了,那么这个小孩瘦得起不来了。
开头出家人都会看病,啊,说这什么病吗?是不中了邪气了。小孩嘛,那么这样子治也不好,那样子治也不好。最后咧,这个小孩儿一下睡到那儿起不来了。那么客堂的几个人,跟寮房的叫几个人,拿着绳,(对小孩)说你今天不说实话,就把你打死了,把你吊到这梁头上拿鞭打。你得的什么病你不说,你是不是中了邪了?
(小孩儿)说我没有病。(知客)说你没有病,将来你都起不来了嘛,怎么没有病哎。(小孩儿)说我就我,想我的钱。(知客)说你怎么想你的钱?他说我的钱掉了。(知客)那说你掉哪了,还能找不着吗?找找,找不着吗?(小孩说)我掉到厕所里头了。那么说你掉到厕所里头,这个知客跟寮房的,说那你掉到厕所里头,这厕所这么深,那么没办法捞出来。那么一些客堂的跟寮房的说,给他,几块钱?说四块钱。说对了,给他四块钱不就对了。当家的说嘛,你给他四块钱,你给他四十块钱也不行。他始终他要想他的钱。
说那怎么办呢?(当家的)说对了,知道这了,那就跟卫生局的求,来几辆车,赶快把这个粪往外拉,啊,往外拉。跟这个工人都说,这个钱是个小孩儿掉了四块钱,就在这嗨儿掉下去的。不管你们谁拿出来,四块钱,我们给你四块钱,把你这个四块钱给回我们。跟大家工人说,行,这个答应说好。最后咧当家的想,他万一地要是(找到银元)给你不给,他说没见怎么办呐?他要一说没见,这个小孩儿是绝对不能活。那么就说,不对,我们派几个出家人,专一地挖这三四个,是吧,往外装粪,就专一地挖这三四个洞,其它的都不挖,叫他们工人挖。这么一点一点地弄到最后了,在这个厕所就把这个钱拿出来了。
把这个钱拿出来,把这个粪,大粪着么,上面的洗干净,弄弄,洗、涮,涮了以后拿到客堂里头。绳子摊开,那个,他那个手巾,发的个手巾大,他一包一包,包的层层多。那么绳子一摊开,就像这个纸一摊开,摊开第一层子话不显,第二层子都显出来了。等到第三层子摊出来,那就不同了。最要紧的就是这一层子一层子,他包的层层多嘛。
从第三层子开始,那个上边的就是血。就是鲜淋淋的新血,还不是死血。那么一层子一层子剥开以后,那个血,那上面都满了。都是新血,就是像我们这个人,淌那个血,腥腾腾的这个血。那么把钱拿出来里头,最后的那个钱的跟里那一层子,没有血了。那么有什么,前几层子都有血,为什么里头没有血了?那么最后的那一层子没有血,那个钱上边儿也没血,是什么?就像那个蜘蛛结网,那个,那个网线差不多,比那个网线稍微的,稍微的粗,也粗不多少。那个线上边是红的、黄的、白的三种颜色,是红的、黄的、白的三种颜色。这个线是三种颜色,这三种颜色并不是说缠一层子,整个的把这个四块钱上边缠的严严的,看不见钱,看不见钱面。
那么你考虑考虑这个丝线绳子,从哪来的?就是两个蜘蛛结网,就像我们好像是淌鼻子(指流鼻涕)那种线差不多,就跟那个蜘蛛网的线,粗细差不多。上边是三种颜色,红的、黄的、白的。这么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以后,上海白云观经常地住一百多人,一二百人多的嘛,所以上海白云观大的很,跟北京白云观差不多大小一样,就是这么样子,一下子看了好几天呐,让出家人都来看。
上边、外边几层子都是血,这个里头为什么没有血了,为什么这个丝缠的严儿严儿的,把这四块钱缠严了。这个丝什么意思?这个东西是从哪来的?他这个布上这么多的血,是从哪来的?让大家看看,好多出家人都没有考虑出来。就是去一个老出家人,到那儿看一下慢慢地看一看,看了以后光是点头,“哦,嗯,怪不得人修行不成。”就是这样子说的,“哦,嗯,怪不得人修行不成。”就他这一个人是这样子说的。
那么一百多出家人,没有一个人说出来这个什么原因。这个话是谁说的?是我一个师兄,跟我说的。我师兄那个时候,他走的时候,九十多岁,也就快一百岁了。他跟我说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出家一年多嘛、两年的时候,是他说出来这个话,他亲自说的。他就问我,他说,师弟你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说你们出家修道人,这么多年了,连这个东西都不知道吗?他说没人说出来。他就说,你能知道?
我说,那不是很清楚啊,很清清楚楚的,这是我们修道的一个总路线。我们修道就是从这儿错,就是从这儿岔。我们无形无踪地把我们的神思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把我们身上的、周身的精华、气血完全都带走了。那上边是血,是周身的气,气能化血。那么里头的什么?就是最高的神、精,就是精、气、神,那是先天的东西。它上边没有血,那上边那个丝上面的红的、黄的、白的,红的属心脏,那个黄的属脾脏,那个白的属肾脏,这就是三脏的精华。那为什么《西游记》上边儿,唐三藏,唐三藏,就是这三藏的精华,没有别的。
我们炼精化气,炼那弄什么,我们修仙盼道,成仙得道,了脱生死就是这个东西,没有什么东西。你能保守把你的元精、元气、元神,凝结在一起不动,自然成仙得道。那么这一个小孩儿这很明显,把这个钱一给了他,还不到两个月,一个多月,吃得白胖白胖的。因为他年轻,他得到这个钱他高兴了,他的神思回来了。所以他们.....不集中,你打坐的时候,你思想嘛,你没(集中),思想(不集中),元神走了。识神一走,把元神带走了,伤掉自己的精华。这么小孩以前,就把自己的一身的心血,一身的精华,全部都带到,带到那个厕所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