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娅小酒馆 我有酒，也有故事。 关注 1 3个月前，老楼还没有和妻子分居。他总是四处跟朋友们吹嘘着妻子的美貌和贤惠。 老楼是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个糙汉子，羊毛卷人字拖，加条常年不变的大裤衩，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老楼的妻子会跟他那么久。每次听到别人质疑的时候，他总是痞笑着说：“你们不懂。” 老楼的妻子叫阿硕，比他小10岁。 阿硕很美，见过阿硕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可随后总会加上一句：“哎，只可惜跟了老楼。” 可阿硕从不觉得跟着老楼可惜，她最好的时光是在老楼身边度过的。唯一的差别是过去，他们像父女，如今更像夫妻了。对于阿硕来说，老楼就是她的青春。 所以，每每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她也只是笑笑，然后在旁人困惑的眼神里，揽着老楼亲亲我我。 自知青春无以如是，只愿卿卿不负君心。 2 和老楼刚认识的时候，阿硕18岁，正读高三，瞒着全世界和老楼地下恋。阿硕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但是她却固执的想去自己理想的大学。 她爱画画。 老楼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阿硕的时候，她就坐在自己前面的那把椅子上拿着白纸本在画素描。 虽然老楼不懂美学，但是他可以拍着桌子跟身边的人说：“老子当时看到的就是美学。” 艺术生的学费甚至昂贵。 而阿硕的家境并不足以支撑这笔高昂的学费，家里曾一度想着送她去一个无关紧要的大学，毕业之后找一个随便的工作，而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从此相夫教子。 阿硕跟老楼哭诉的时候，老楼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拉起阿硕的手。 “走，我去跟你爸妈说。” 老楼的身影在夕阳下像是披上了圣光的黄金圣斗士。 他去街边的烟酒店买了瓶好酒，拦了辆出租车，带着阿硕，朝她家飞驰而去。 3 阿硕知道老楼酒精过敏。 但是老楼在到阿硕家的时候竟然先给阿硕的爸爸倒上了一杯酒，而后给自己满上，一饮而尽。 老楼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住叔叔，在这个本该学习的年代，是我影响了阿硕的成绩，所以恳求您们不要让她因为我的原因而放弃了可以圆梦的机会。 老楼说完又是一饮而尽，随后说，我愿意担负起她所有的学费。 阿硕的父母默然，阿硕的爸爸端起杯也是一饮而尽，只是眼里的苦涩怎么都遮掩不住。 在那一瞬间阿硕看着老楼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柔情。 她知道，他酒精过敏。她也知道，老楼是个孤儿。 阿硕不知道在那么一瞬间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是她想，或许这就是一辈子吧。 那天晚上老楼回到住的地方，迷离之中似乎有什么束缚被打破。 他醒的时候发现怀里的阿硕，和床单上的一抹殷红，老楼的手紧紧抓住床板，他跟自己说，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对阿硕好。 不管发生什么。 老楼不知道，他这时候的想法会一语成谶。 4 老楼蹲在人才市场，一个可以打零散工的地方。他嘴角叼着劣质的香烟，蹲在马路边，看着前面一群人抱着牌子，眼神迷茫。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老楼找到了三份兼职。 回去的路上看见阿硕在天桥的一角发传单。有那么一瞬间，老楼心里有些难过。想起自己对阿硕的承诺，却不知该如何兑现。 但他还是走到阿硕的身边，接过阿硕手里的传单，然后揉了揉她的头说：“放心吧，一切有我。” 阿硕蹭了蹭他的鼻子说：“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交给你。” 那一年，老楼想，即便是他跟阿硕之间横了一颗原子弹，即便两个人被炸得粉身碎骨，但是在原子弹炸开后的余波之中，他跟阿硕的手也一定会牢牢地抓在一起。 因为这是他跟阿硕的爱情，算不上生死与共，但是至少同甘共苦。 5 这是10年前，阿硕和老楼之间的承诺。 可终究努力没有换来美满的结果，阿硕终究还是没有读完大学。 后来，两个人生了个女儿，日子过得更苦了。孩子遗传了阿硕的天赋，也喜欢上了画画。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阿硕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于是，她便和老楼商量，怎么也要满足孩子这个心愿。 老楼心一横，决定去大城市打工。 踏上列车那一刻，他跟阿硕说，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记得好好吃饭，记得好好睡觉，孩子学费的事情不必担心，交给我。 多年后，老楼曾经想，如果当初他没有为了赚钱去了那么遥远的另一座城，他跟阿硕是不是会有另一番模样。 可是，终究没有如果。 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老楼傍上了一个离异的富婆。一年里，阿硕和老楼，只能见上一面。但她还是察觉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 她不由感叹，自己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清纯的姑娘。在她正要老去的时候，他却选择了背叛。 即便青春如是可歌，但是，还是负了卿卿，不是么。 6 阿硕确定老楼傍上富婆，源自于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她没有知会老楼，就去了他的城市，想给他一个惊喜。 所以在她刚刚踏出火车站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没有给人惊喜，反而给了自己一份惊吓。 老楼搂着一个体态雍容的女人，那个女人穿着很华丽，远远望去有种富态感。 阿硕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该对老楼有所怀疑，那一定是个误会。可心里莫名还是有些悲怆。 思忖良久，阿硕始终没有走上去，她咬了咬嘴唇，转身回到售票处，买了一张返程票。 阿硕心想，结束吧，一段不再纯洁的感情便结束了罢，我所欠你的钱，自会还你，我只求，以后无念，再不相见。 7 老楼和阿硕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朋友都说，老楼受了不小打击，喝酒吹牛也不再精神奕奕。很多人都知道他傍上了一个富婆，看着老楼精神萎靡的样子满是幸灾乐祸。 老楼时常捂着自己的胸口，觉得心里已经空空如也。 有天晚上，老楼醉得烂醉，那个传说中的富婆开了一辆超跑来了路边摊。她从车上下来，毫不顾忌周围扫来的鄙夷目光，径直向老楼走去。 在这个富婆的眼里，老楼比一切都重要。 老楼踉跄着把手勾搭在富婆的肩膀上，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把老子手机拿来，老子要给她发短信，我他妈的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他妈的要跟她分手。 老楼是真的喝多了。 他佝偻着身子干呕着，或许是吐得太猛，眼角都呕出了泪花。 那个富婆拿起老楼的手机给阿硕发了一条短信，然后轻轻拍着老楼的背。 用仅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值得么。 老楼大骂了富婆一句，他妈的，就你废话多。 8 阿硕收到老楼短信时，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老楼再也不是她曾经的白马王子，再也不是那个在夕阳下散发着光芒的黄金圣斗士。 如果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是个抛妻弃子的人渣。 阿硕是这么想的。 她甚至连回短信都懒得还，直接拉黑了老楼，与这段糟糕的感情相比，更为重要的是如何照顾好孩子，凑够她自己的学费。 在阿硕跟老楼分手一周之后，阿硕接到女儿学校教务处的电话，说有人找她。 阿硕一脸茫然地走到教务处，发现找她的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 中年人似乎因为太胖了总是擦汗。 教务主任跟阿硕说，这个是我们学校体育馆投资人之一，他想在学校里选出一些成绩优异的贫困生资助，我想到了你，便把你叫来了。 阿硕有些感激又带着三分怀疑的看着教务处主任。 主任对着阿硕善意的一笑说，你放心，我们学校还不至于那般肮脏。 阿硕长吁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也不坏，除了遇到老楼那个渣滓。 9 阿硕业余时间打了两份工，已经零零散散的快凑齐了老楼这些年养她的钱。 阿硕性格很硬，她不想欠谁的。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跟老楼来一场彻底的了断。 她想了许久，拨通了老楼的手机。没人接，她只得打到老楼公司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略带陌生的声音，阿硕忍不住自嘲，和老楼分手才半年，竟觉得有些生分。 阿硕清了清嗓子，说：“我找老楼。”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你打这个电话吧，人家傍上大款，早就不在我们这里上班了。” 阿硕记下了那一串数字。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嘲讽自己当初的眼光。 阿硕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阿硕说：“我找老楼。” 女人答：“小楼在睡觉。” 阿硕看了下时间，中午十二点，忍不住哼了一声：“日子过得真舒坦，既然睡着那就算了，你把他银行卡号给我，我还他钱。” 女人怔了一下，忽然轻声说：“你稍等。” 然后阿硕在电话的另一边听到女人似乎在跑下楼，似乎还小声的关了下门。 女人问：“你是阿硕对吗？” 阿硕点了点头，但是马上意识到对方看不到，随即冷语道：“对，是我。” 女人叹了口气：“我想跟你聊聊。” 阿硕呵了一声：“聊聊？” 女人又是小声地长叹一口气：“对，聊聊，关于老楼的病。 ” 10 阿硕看着坐在面前的女人，放在桌子下的手不停地颤抖。 她绝望地盯着女人的脸：“你骗我。” 女人摇了摇头，从包里掏出一张工作证——那是老楼城市里最大医院的工作证。 阿硕忽然就像是离了水的鱼，重重的呼气。 ——先前女人跟她说的话有些太让人匪夷所思。 原来，老楼，一年前得了败血症，在医院刚刚检查出来的时候，老楼跟他的主治医师，也就是面前的这个中年女人说，我求你别告诉任何人我的病情，我是孤儿，死了不要紧，但是我还有妻子和女儿，我女儿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 老楼闹着要出院，女人的爸爸当年就是因为家里没钱，不肯接受治疗，最后留下她们母女俩孤相依为命。于是，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终于应允了老楼的请求：“我可以帮你，但你要配合治疗。” 据说，老楼住院的时候，闹翻了天，一直喊着“他妈的放老子出去”之类。 女人回忆时忍不住笑了一下，可很快笑容便凝固了：“我给老楼分析了他身体的情况，即便他不治疗。出去给孩子赚学费，也坚持不了多久。” 于是老楼跟女人演了一出戏。 女人说，你配合我治疗，我帮你解决你女儿的学费。 所以才有了阿硕在车站看到的那一幕。 也才有了那个要资助贫困生的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是女人的老公。那天阿硕来之前，老楼给阿硕公司的座机打过电话，同事早就向她透漏了阿硕要找老楼。 阿硕不知道老楼跟女人在车站门口已经转了四五个钟头，只是为了演戏给她看。 女人跟阿硕说：“你别怪他，人活着才有希望。” 可是奔跑的阿硕没有听到女人对她的叮咛，此刻，她正在用力奔跑，她要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老楼的身边，去骂一骂那个混蛋，说好了一辈子，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敌选择滚蛋。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她更想说：抱歉。  我是米娅，不知名的酒馆老板。 我有酒，也有故事。 我在等你，也在等那个对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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