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丈夫气概的李清照

在中国绚烂的古代文学史上，男性占了绝对主导，女子寥寥无几，若说不让须眉的女性更是凤毛麟角。但到了宋代，巾帼词人李清照的横空出世，却放出奇异的光彩，不仅使得许多白衣卿相，就是王公贵人也都低头侧目。

李清生于官宦之家，父亲李格非乃济南名士，进士出身，苏轼的学生，官至礼部员外郎。母亲是状元王拱宸的孙女。她可谓大家闺秀，自小就负有才名，过目不忘，博览群书，精于琴棋书画，兼通金石。“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从这里看来，李清照该是一位气质美女。据说豆蔻妙龄的李清照便写出了《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轰动京师，当时文士莫不击节叹赏。

十八岁时，李清照与太学生赵明诚结婚。赵明诚同样也生于官宦之家，父亲是当朝丞相，婚后二人情投意合，一同研究金石书画，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嫏环记》中记载，一年重阳节，李清照写出了那首著名的《醉花阴》，寄给在外做官的丈夫。赵明诚接到后，万分心仪，却又不甘下风，便闭门谢客，废寝忘食，三日三夜，写出五十余阙词。他把李清照的这首词也杂入其间，请友人陆德夫品评。陆德夫把玩再三，说：“只三句绝佳。”赵问是哪三句，陆答：“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正是李清照的词作。

李清照温柔、婉约，多愁善感；但同时她又是一位博学多才，勤于思考的文人、学者，挟带着坚强不屈、桀骜不驯的气质。在文学上，李清照有自己的独立见解和鲜明主张，她既不苟同于人，也不盲目崇拜权威名流。在《论词》一文中，她不仅旗帜鲜明地提出词“别是一家”的主张，更为直率地指出了北宋词坛诸名家的成败优劣。她批评柳永“词语尘下”，指责晏殊、欧阳修、苏轼“不协音律”，王安石、曾巩等等诸多名流皆不得幸免。对于这些批评暂且不论，但我们却不能不称道李清照超凡的才情和其独立的性格。

宋代正大行程朱理学之道，尊崇女人无才便是德，多少聪颖秀慧的女性被封建礼教埋没了灵性，李清照却不自卑气短，而是自信开朗。在生活中，她大胆挣脱封建社会囚禁妇女身心的樊笼，洒脱性情，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在和丈夫共同研究金石的路上，他们“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丈夫病故后，她经历了一次痛苦的再婚。婚后不久发现，新人张汝州竟是一个觊觎李清照所搜金石文物之人，但李清照并不逆来顺受，在封建社会，女人根本没有自主权，更何况是离婚这样的“失节”之事。李清照没有因此放弃，她大胆告发了张汝舟的买官之事，依宋朝法律，女人告丈夫，无论对错输赢，也要坐牢，她没有因此而退，而是选择宁愿忍受牢狱之灾。在对爱情的追求上，同时代的诗人陆游似乎就有所不及，所以才终有沈园之恨。

李清照虽身为弱女子，却有着和历代文人志士一样的忧国忧民之心，不让须眉。金兵南渡，丈夫被任命为建康知府。一天深夜，城里发生叛乱，赵明诚却只身逃跑了。平定叛乱后，李清照深为丈夫的临阵脱逃感到羞愧，当行至乌江时，她写下了享誉千古的诗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用以表达胸臆，既为讽勉丈夫，又是对朝廷不管百姓死活，只顾自己逃命的愤慨。这样的气概又何尝不是压倒须眉！

靖康之难，金人的铁蹄踏碎了李清照原本快乐美满的生活，她和千千万万的民众卷入离乱之中，由一位闺阁才媛变成了难民。家破、夫亡、藏失诸多的打击接踵而来，但却不能磨灭她心中的忧国忧民的情怀。一次，高宗想派人出使金国，因为要入虎狼之域，满朝文武无人敢应。大臣韩肖胄挺身而出，甘愿冒险。贫病交加的李清照得知后十分激动，满腹愁绪顿然化作希望与豪情，写诗相赠。其表姐是权相秦桧的妻子，李清照因痛恶秦桧为人，不与其往来。

清人沈曾植曾说过：“易安倜傥有丈夫气，乃闺阁中苏辛，非秦柳也。”在男姓居主导地位的中国封建社会里能够如此光彩照人，实在是一个奇迹。

（本文为作者南风吹梦原创作品，其新书《唐代诗人的性格人生》已经出版，本号将陆续精彩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