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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红薯飘香时

 深海之星ccpsl0 2018-03-20

记忆里的香甜

天高云淡,秋意渐浓,天气有些微凉,该买件秋装了。双休日和妻子去商场,走到商场入口处时,“卖烤红薯,刚出炉的烤红薯”的吆喝声,伴随着阵阵香甜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禁不住美味的诱惑,妻子买了一块烤得金黄的红薯。也许是小时候红薯吃得太多了,我对红薯一向很少问津。在妻子的坚持和推荐下,我勉强尝了一口,香甜软糯的味道伴着烤红薯独特的焦香充盈在唇齿之间。咦!果然不同于记忆里的味道,蓦然间,尘封在童年岁月里,关于红薯的往事涌上心头。

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是在乡下的姥姥家长大的。那时候农村非常贫穷,小麦、玉米等产量极低,除去交公粮、留种子外,分给各家的粮食根本不够吃,乡亲们就在自留地里种上红薯。红薯耐干旱、易管理、产量又高,弥补了粮食不足,帮助乡亲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饥荒年。当时,在农村流传着“红薯收满仓,饥年心不慌”的顺口溜。

初夏是栽种红薯的最佳季节,人们从集市上买来水灵灵的红薯苗,用细草绳捆成一把把,整齐地码放在院子里的阴凉处。到了栽红薯那天,村里男女老少齐上阵,自留地里到处是忙碌的人群。姥爷早已打好了长长的垄埂,小姨用搂锄在垄埂上每隔三十厘米挖一个小坑,我和哥哥手里攥着一把红薯苗,欢快地在田垄间蹦来跳去,将一颗颗鲜灵灵的红薯苗放进小坑里,小脚的姥姥也来帮忙了,把小坑里的红薯苗扶正栽好。最忙碌的当属姥爷了,推着木制的独轮车,两边挂着四只大水桶,水桶里随意放几块小木片(用来压住溅起的水花),从不远处荡着波光的池塘里取水,吃力地推上长长的陡坡,把水运到地头,拎起一桶桶清凉凉的水,用葫芦做成的瓢舀水,仔细地浇在红薯苗下的小坑里。因为姥姥家男劳力少,一亩多地的红薯苗,忙碌一天才能栽完。此后的日子里,姥爷经常去红薯地里转悠,红薯苗有点打蔫了,赶紧推上一车水,给柔弱纤细的红薯苗补充水分。大约两三周后,红薯苗的根须强壮起来,扎进了肥沃的土壤里。

进入盛夏,骄阳似火,晒得人透不过气来。红薯像是和季节赛跑一样,拼命吸收着阳光和热量,几场透雨过后,红薯秧茁壮地生长起来,紫红色的藤蔓爬满了田垄,油亮碧绿的叶子滚动着露珠遮蔽了整片土地,自留地里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姥爷是种庄稼的好手,他说:“可不能由着红薯秧疯长,营养都让叶子吸走了,土里的红薯就长不大了。”过段时间,姥爷就会来到红薯地里,一边把红薯秧从一侧翻到另一侧,让每一片叶子都沐浴在阳光里,一边摘掉徒长的顶芽,放到大筐里背回家,扔进猪圈,大肥猪便哼哼唧唧地扭过来,大吃大嚼起来。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过,转眼到了秋季,喧闹的鸣蝉销声匿迹了,田野里传来秋虫的呢哝声。一场突如其来的霜降后,茂盛的红薯秧仿佛一夜之间变得黑黑的,蔫蔫地垂下了藤蔓,这时正是收获红薯的最佳时节,人们带上镰刀、镐头,推车、挑担来到自留地,沉寂了整个夏天的自留地里又热闹起来了。收红薯可是个力气活儿,大人们先用镰刀贴着地面割去红薯秧,露出粗大的主根茎,再抡起搞头刨松周围的土壤,然后轻轻一提,就拔出一嘟噜、一嘟噜、或大或小带着新鲜泥土的红薯,整片自留地里便弥漫着泥土的清香。乡亲们忙碌着、说笑着,挂满汗水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孩子们更像一匹匹欢快的小马驹,在开阔的田野上跑来跑去,时而追逐着四处乱跳的蝈蝈、蚂蚱,时而帮着捡拾刚刚收获的红薯。嘴急的孩子抓起一块红薯,在衣服上擦了擦,脆生生、甜爽爽地嚼了起来……


红薯是最亲民的百姓食品,可生食,可熟食,也可简单地加工成红薯干。在我童年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是切生红薯片。自留地里的红薯收回来后,堆在姥姥家的院子里,手脚麻利又勤快的小姨,在生产队上工回家后,经常坐在自制的红薯切刀前,拿起一块红薯,熟练而准确地放在刀刃下的凹槽里,轻轻按下刀柄,刀片落下“咔嚓”一下,薄薄的红薯片应声而落。小姨切红薯片的动作娴熟,速度极快,随着她的手势一起一落,鲜嫩的红薯飞溅着细密的汁液,一片接着一片,上下翻飞,犹如秋阳下翩翩起舞的蝴蝶,落进地上的大笸箩里,煞是好看!切红薯片这种活儿,姥姥是从来不让我们碰的,担心锋利的刀片会割伤我们的小手,我和大哥却总想着帮忙,就一人拽着笸箩的一角,弯腰撅腚,连拉带拽,将大笸箩弄到太阳下晾晒,那滑稽笨拙的样子,常常逗得小姨抿着嘴笑。

那时候不仅家家种红薯,生产队也在地里种一些,每到红薯收获季节,场院上堆满了红薯,除了分给村民外,大家就商量着一件事儿,加工红薯粉条,我们那里叫“漏粉条。”这可是件费时费力的活儿,要经过十几道工序,十多个壮劳力才能完成。先将新鲜的红薯磨成浆,过滤出细腻洁白的淀粉,加适量的水活成糊状,然后架起一口大锅,把水烧开,一人手举着装满淀粉糊的漏瓢,用手“啪啪啪”不停地拍打漏瓢,细细的长长的淀粉糊便落进滚开的水里,颜色变成半透明后,再迅速捞起来,放进另一口凉水锅里冷却,最后挂在场院里的晒架上,那挂满粉条的一排排晒架犹如一道道小瀑布。小孩子活泼好动,又充满了好奇心,每到生产队漏粉条时,场院上总少不了我们的身影,一会儿在晾晒的粉条间捉迷藏,一会儿又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淀粉糊徐徐落进热气腾腾的大锅里。大人嫌我们碍手碍脚,随便抓起一把不成形的碎粉条,塞进我们脏兮兮的小手里,嗔怪地说:“别在这捣乱,一边玩儿去。”小伙伴们便风一样地跑出了场院。几场秋风后,粉条里的水分晾干了,变得硬硬的、脆脆的。在生产队当保管员的姥爷,从晒架上小心地取下粉条,用细麻绳捆成一把一把的,码放在库房的角落里。临近年关时,生产队杀猪分肉,每家再分上一把红薯粉条,巧手的媳妇就会在大年三十做出可口的大菜--猪肉炖粉条了。


可别小看其貌不扬的红薯,在粮食匮乏的年代,红薯还是主粮呢,是老百姓餐桌上的“常客”,人们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红薯。早晨啃块凉红薯当早点,中午大柴锅贴饽饽烀红薯,晚上蒸红薯熬玉米渣粥。这些顿顿离不开红薯的饭食,让幼小的我极为排斥,真是难以下咽。看见邻居家的小伙伴大口地吃着红薯,我常常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不解地想:“红薯真有那么好吃吗?”每天放学回家,姥姥早早做熟了午饭,玉米面混合着蒸红薯的味道弥漫在灶台间,还不太懂事的我就和姥姥吵闹,大声地埋怨道:“天天贴饽饽烀红薯!”疼爱我们的姥姥从来都不急不恼,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重复着说了无数遍的话:“好孩子,别闹了,等你爸爸妈妈开了工资,姥姥给你烙葱花饼吃。”小学毕业那年,因为乡下没有初中,爸爸把我接到了县城,不用天天啃难以下咽的红薯了,我在庆幸之余,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红薯了!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人民公社、”“生产队”走进了历史,农村实行了土地家庭承包制,调动了农民种粮积极性,粮食连年大丰收,家家户户都有吃不完的精米细面,红薯逐渐退出了百姓的餐桌。今天,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们,偶尔吃一次红薯,不只是增加膳食纤维,平衡营养,更是追忆那逝去的岁月,咀嚼曾经的艰辛,品味今天幸福甜蜜的生活!


作者简介:胡庆国,男,生于1966年,交通运输系统干部,政工师。从事过会计、文秘、公路建设、养护及道路运输管理等工作。爱好文学艺术,工作之余喜欢旅游、写作和摄影,多年来创作了散文、游记、诗歌、摄影等作品数百余篇,部分作品散见于国内报刊、网站、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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