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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我的老爸很矜持

 龙叔文馆 2018-03-20



文/六神磊磊

黄药师,本来是一个很开朗的人。


他原本很喜欢跳舞。


你从他年轻时候发明的武功就知道了。


“旋风扫叶腿”,是跳舞用的。


“落英神剑掌”,也是跳舞用的。


还有“弹指神通”,那分明是节拍神器,是跳舞的时候打响指、带节奏的。


那一年,他新婚燕尔,岛上多了女主人阿蘅。


他很开心,那些日子里,岛上总是有音乐:


“碧海潮,药药药!”


徒弟们也喜欢斗舞。陈玄风是机器人舞,曲灵风是劈空舞,梅超风是孔雀舞。


欢快的旋律,时常飘扬在岛上。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阿蘅走了。桃花岛失去了美丽的女主人。


黄药师孤零零地站在玉棺面前,像一尊雕塑。


他觉得自己的岛空了,空得可怕。


从此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很少玩音乐和跳舞了,每天沉默寡言。


他还没来由地发火,把徒弟们打断了腿,赶出岛去。


为什么打断腿?无非就是讨厌他们跳舞。


岛上,只剩下一个古怪、孤僻的主人,和一群听不见音乐的哑仆。


黄蓉长大了,情况也没有好转。


这个老爸,总是活在对过去的记忆里,活在各种懊悔当中。


和女儿,他很隔阂,不会沟通,父女俩经常吵架。


黄蓉找的男朋友,他也不喜欢。


比如就说玩音乐吧,看人家欧阳克小子,能打那么多鼓:



那个郭靖,打一个鼓都要命,姿势像大便:



他骂人家:傻子、二百五,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人已过中年,他的生活却一塌糊涂。


大家都看不下去了,这还是当年那个活力四射的黄药师吗?


他们启动了一个“抢救黄老邪”的计划,要让他快乐起来。


他们的办法,就是舞蹈和音乐!


首先是黄蓉。


她想介绍老爸认识些新朋友,比如江南六怪——六位街舞大师,江南的Hiphop高手。


你听他们的外号,就知道他们多能跳了:妙手书生、闹市侠隐、飞天蝙蝠……


随时可以给你来一段Free style。



可是黄药师孤僻依旧,对六怪白眼一翻:


“我不见外人。”

——《射雕英雄传》第十四回


场面真的很尴尬。


接着,欧阳锋来桃花岛了,想帮助黄药师。


他带来的是一个辣妹舞蹈组合。


书上说了,女子们取出乐器弹奏,翩翩起舞。


如果是当年的黄药师,早就撸起裤腿下场了。


可现在的他却仍然很矜持、很冷漠,再次残忍拒绝:


“兄弟素来不喜此道。”

——《射雕英雄传》第十八回


洪七公也来岛上帮忙了。


是时候显示真正的技术了,七公使出了毕生绝学——美声长啸,声如龙吟,直冲云霄。


欧阳锋则搬出了铁筝,弹奏起来,更壮声势。来吧黄老邪,放飞你自己!


黄药师眼中,终于燃起了熊熊战意。


玉箫响起来了,是《碧海潮生曲》。他越吹越嗨,“边走边吹,脚下踏着八卦方位”。


洪七公、欧阳锋热泪盈眶。这一神奇的八卦桃花舞步,终于再现江湖。


他距离打开心结已经不远了。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一个突发意外,险些打断了这良好势头。


那天,在大海上,黄药师听到一个谣言:


黄蓉死了。


谣言这种东西,不是现在才流行的,当时就满天飞——


《震惊!海上惊现金环白衣少女浮尸!》


《看的人都惊呆了!青春少女离奇殒命大海》


关心则乱。黄药师信了。


他双手颤抖,万念俱灰,仰天大哭。


“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好不了!我知道的!”


他唱起了曹植的哀辞,控诉苍天的无情。


“啪”地一声,他打折了玉箫。


今生,再无音乐。


幸亏,谣言终究是谣言。


没几天,正满世界怼人揍人出气的他,在牛家村找到了活生生的女儿,好端端地在那里。


失而复得,他惊喜交集,伸手狂揉眼睛,以为在做梦。


那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原来上天对自己,并没有那么残酷。


原来生活没那么黯淡,眼下所拥有的就很美好。


原来女婿傻不傻,并没有那么重要。


别丧,把每一天日子过好,给家人传递些快乐,比什么都强。


他的心结终于解开了,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


没有人注意,玉箫已打折的他,悄悄地又去选了一支铁箫。


我要跳舞,玩音乐!


他逐渐成了一个开朗的人。


在华山顶上,郭靖和他斗舞。


他故意使出一招“奇门五转”,导致郭靖狂转圈圈,差点吐了。


老爹真的玩得很开心。黄蓉记下了这场斗舞的欢乐一幕:


   “药,药,我出包!”


那个活力四射的黄药师又回来了。


看过书就会发现,这之后的黄药师,一直到后来的《神雕》,阴森的味道少了很多,变得更欢闹了,人皮面具也很少戴了,动不动就唱歌跳舞玩音乐。


又比如后来,他教育李莫愁。


李莫愁本来很狂,仗着一首主打歌“问世间情为何物”,在乐坛到处欺负新人。


黄药师炫酷出现,再次展示了真正的技术。


他在一根弦上,竟弹出宫商角徵羽五个音,还自弹自唱,演绎了一曲更强的“问世间情为何物”。


这场斗舞,李莫愁脸都被打肿了。


杨过记录了这欢乐的一幕:


“小拳拳锤你胸口!”


再后来,黄药师还和“独臂舞神”杨过斗了场舞。


爷俩把蒙古敌方的三大高手当成面团、木偶、道具,按住了各种摩擦,耍着玩,还一边唱:


儿子,儿砸,我是你爸爸……


“蒙古武士:黄岛主,爸爸,我跪了还不行吗!”


黄蓉如果在场,一定会看得很开心,甚至感动得流眼泪。


老爸这样,真好。


所以说……


人不是天然就矜持、孤僻的。


一点音乐,一场即兴尬舞,一个有趣的小片段,


都能扫去一点阴霾,让自己和他人的生活多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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