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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一位女博士来访，我们聊天，女博士喜欢郑板桥的书画，我有板桥全集，对他的画的欣赏多过书法，他的书法贴我也有，起初喜欢看，看着看着，觉得许多字不耐看，板桥的诗文比他的书画好，只是，世人多欣赏他的书画，忽视他的诗文。 我小时候读过一则与郑板桥有关的故事，讲给女博士。有一次，一位姓石的地主老财看见邻居家的一只鸡从门前走过，老财很生气，捡起半块砖望鸡摔去，鸡被打死了。邻居是一位贫农，见自己家的鸡被老财主打死了，便找石老财评理，老财附庸风雅，说：“我出个对子，你能对出下联，我给你赔两只鸡。”石老财摇头晃脑地吟道：“细羽家禽砖后死”。邻居不识字，哪里能对得上？石老财很得意。这时郑板桥走过来顺口说：“粗毛野兽石先生”。对仗工整，石老财面红脖子粗，这“石先生”对“砖后死”，财主姓石，这样一来，石先生就成了“粗毛野兽”。石财主只好赔了两只鸡，悻悻而去。 我讲完这个故事，女博士说，这个对联我想改一下。我说，改吧。她略一沉思，就念到：细羽家禽专后死，粗毛野兽是先生。 她还写出这句话。 我奇怪为什么这样改对联。女博士说：“过去，我的一位导师对我们研究生很专制，许多活交给我们干，累死累活，成果都是他的，我们这些女孩子，好比‘细羽家禽’，在他的‘专’制下，会累死的，还有那华而不实的‘专’业，也会把人累死的，累死累活学习了这些‘专’业，实际生活中、创业中，一点都用不上，唉，死了，死了，死定了。现在的大学生、博士生，哪里有通才啊，全都叫专业整惨了，整死了。” 我问第二句是什么意思？她说：“一言难尽。我那导师，对女孩子上课，一般都是我们上导师家里听课，导师不坐班。讲课时导师经常夸自己的性功能多好。上课一般是一对一，导师讲多了，我感到他话外有音，吓坏了，只好转学到别的老师那里完成学业。后来我问过别的师姐，她们也说导师也炫耀过自己性功能多好。” 我明白了。 前两年，某政法大学发生过一起校园惨案，有位教授上课时某男生冲进来当着同学们的面把导师捅死了。据江湖传闻，教授把这位男生的女友带到床上授课，男生忍无可忍，就举起刀维护所谓的自尊。 女博士说：“我住宿舍时，同宿舍的那位同学跟她的导师睡觉，导师就把她留在北京工作。所以，我说‘粗毛野兽是先生’。” 她还举了上海海事大学自杀的女研究生杨元元的事情来说明现在的大学、教授缺乏同情心，乃至某些人失去了人性。杨元元的故事我在报上看过，也读过作家柯云路的评论，真让人感叹世间某些人、某些单位利益追求下的冷漠。杨元元是湖北宜昌人，6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她和4岁的弟弟独立生活，姐弟俩都上了大学。在杨元元上武汉大学期间，由于母亲所在单位房产改制，需要母亲交一大笔钱，才能拥有自己的住房。杨母为供两个子女上学，早就花光了积蓄。她无法交足那笔钱，没办法，只好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房子。杨母无法，只好和女儿一起挤女大学生宿舍，杨元元自己打工供养母亲，生活过得非常艰辛。在她大学毕业后，由于一时还不上助学贷款，她的毕业证和学位证被大学扣押了5年，这五年里，她一直拼命打工挣钱，还上了不足4000元的助学贷款，她拿到了学位证和毕业证。后来，她考上了上海海事大学的研究生，带着母亲上学，母亲和她挤一张床。大学里不同意，限令杨母必须搬出去。大上海，哪儿有这对贫穷母女可以租住的房子啊。杨母被校方驱赶出去，当夜流落在外，流落街头了，这时，已经是2009年的11月，冬天来了。杨元元感叹“原来知识改变不了命运。”她看到母亲被赶出去，自尊受到严重伤害，她选择了绝望中的上吊。一个30岁的风华正茂的女孩，一个寄托了母亲半生希望的女孩，一个九泉下亡魂正在关注她的发展的女孩，就这样在初冬的上海，在繁华的上海，在中国最富足的上海自杀了。我一直在想，这个大学的校长应该下课，这个大学里与此事相关的人员应该受到道义、良心的谴责。大学是为国家、为人类培养人才的地方，连起码的人性和尊严都没有，这样的教育是成功的吗？ 我这位女博士朋友在假期也带着母亲一起住，母亲来看女儿，和女儿一起度假，好在这位女博士是幸运的，没有人出面来赶她的母亲走。这位女博士也是单亲母亲带大的，父亲早逝，只是不同的是，她有个哥哥，而杨元元有个弟弟。人间的遭遇不同，结果自异。我伤感于杨元元的自杀，也伤感于面对弱势群体时，强势所折射出来的社会和人性的阴暗。对这样的老师，用女博士的话说，真是“粗毛野兽是先生”，没有了悲悯心的人，还是人吗？我不知道伤痛欲绝的杨母的晚年如何度过，虽然，她还有个儿子，可女儿的死已经把她的生命带走了一半。风烛残年的老人，面对的，不完全是希望，而是无尽的懊悔和无尽的伤痛。鲁迅说过，希望有时等同于绝望（大意），看看杨元元的故事，就会对鲁迅的这句话体会更深刻。我们不能责怪杨元元，你为什么就这样抛下了母亲？杨元元，她实在太累了，太累了，她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和人性的光明，人性的温暖。那么，我们就祝愿她的灵魂安息吧，也祝愿她的母亲晚年幸福，更要祝愿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教育界，减少一些“粗毛野兽是先生”的人，让我们的学校更像个学校，让“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更像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我感叹女博士的才华，也感叹师德的丧失。时代不同了，为人师表的道理似乎不被重视。前两年，贵州某中学的老师逼迫学生卖淫，最近告破的全国最大的网络色情表演网站，由“80后”身价亿万的郑立组织，参加表演的许多女性竟然是女大学生、女研究生。 生活变了，可生活中总有些是不该变的，比如师德，比如贞洁，比如做人的道德底线。师德坏了，教出来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 想到这位女博士所改对联，让人伤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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