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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从产业链条的逻辑关系，还是产能规模的大小能力，乃至地域排列的南北顺序，在2348的三兄弟中，当年把蒲纺总厂归为“二处”都令人费解。
当年番号2348工程由三个项目组成：冶炼石油的长岭炼油总厂、提炼橡胶树脂与化纤的岳阳化工总厂和生产各种纺织面料的蒲圻纺织总厂，它们在湖南湖北交界的山丘地带沿京广铁路线和107国道一字排列。 也就是说，原2348有“三兄弟”，蒲圻纺织总厂属于2348二处，蒲纺破产了，那么2348一处和三处——也就是“老大”和“老三”的情况如何？还有，无论从产业链条的逻辑关系，还是产能规模的大小能力，乃至地域排列的南北顺序，无论从哪一点说，在2348的兄弟群中，把蒲纺总厂归为“二处”十分牵强，当年为什么把我们叫做“二”令人不解，这个问题我也想弄清楚。 这次在蒲纺和武汉访谈了18天，在决定返回广州时，7月6号，我突然想去岳阳看看。 一、兄弟们 沿京珠高速公路，从赤壁到临湘六十公里，再十余公里到路口铺，往里走不到两公里，赫然一个高约50米的仿炼油塔的建筑物耸立眼前，竖向排列两行大字：中国石化股份有限公司长岭分公司/长岭炼油化工股份有限责任公司。 不待进去已感到气势。再往里走，虽然没有向导也毫无目的，但每一处镜头，都无不恢弘庞大。石油冶炼工业就是不一样。 长岭炼油总厂始建于1965年，投产于1971年，由最初只有250万吨/年原油加工能力的4套生产装置，直至扩建成为拥有30套炼油化工装置，原油加工能力800万吨/年，聚丙烯年产13万吨的大型炼油化工企业。我用手机“百度”一下，哇，它，年销售额500亿元，利税70亿元 。 长岭炼油总厂在2348工程项目中被称为“三处”。“老三”发达了，阔卓着，在蒲纺以“万元”为单位计算着自己的产值利润的时候，他们开口就是“亿元”单位，我真不明白，当年的兄弟怎么差距这么大呀。 再看生活区和后勤区，地盘比蒲纺小，但档次完全不一样，据了解他们的产业工人只有不到5000人。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行业不同呀。 从长炼沿107国道和022县道，我几乎是跟着油气输送管道走，不到20公里就到了“一处”岳阳化工总厂的地盘。比之“老三”的正统，“老大”有些张扬，它早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巴陵石化”，不过巴陵石化上面也有一个大帽子，那也是“中国石化股份有限公司巴陵石化公司”。 我不知道巴陵石化的大门在哪里，因为我是从022县道穿插来的，到了岳化大道，先看到合成橡胶事业部，接着看到热电事业部，明确知道他们采用“事业部制”管理体系，沿着岳化大道自西往东走，路边是更密集叠加的硕大的油气输送管道，每一处拱门般隆起之处，就是一个个组成产业链条的事业部车间或分公司，然后可以看到它们分别向南或北纵深拓展的生产区域。这样延绵的长度有2.8公里。 巴陵石化是集油、化、纤、肥于一体的大型石化联合企业，经过40多年的发展建设，巴陵石化已经成为拥有固定资产原值113.4亿元的国内最大SBS、环氧树脂、己内酰胺和商品环己酮生产企业，年生产总量400万吨，年销售收入超过200亿元、纳税30亿元。 我十点钟到长炼，到达岳化时已经是一点多钟。以前因工作原因在岳化我有熟人，我去到后才给他打电话，他匆忙来见面，要请我吃饭，我执意只让他请我吃一碗面条。说几句话，不约而同话题竟然是原来谁谁谁是老中南的，当年2348接管时从二处调到一处，或者是反向的例子，原谁谁谁是在一处报到的，后来被安排到二处上班。命运从此完全不同。 “老大”“老三”的人对作为序列“二”的蒲纺人之下岗、买断工龄和四处打工，表示完全不可理解。对于我之行程目的和了解到的情况，唏嘘不已，作为曾经的“兄弟”，他想表达什么，又结巴起来。是呀，谁想到蒲纺现在是这个样子的呀？他没有准备。 好比是当年爹妈“离婚”了，“老大”“老三”跟着财大气粗的爹发达了，作为“序列二”（我真不想把我们自己称为“老二”）的我们，因家族血统的荣耀曾光鲜了一段时间，但毕竟旁落它枝，不敢说是娘抛弃了我们，我们自己闯荡市场，市场经济残酷呀。 离开长炼和岳化，我更强烈感受着上述的感受。 二、为什么把我们叫做“二处” 我来岳阳还有一个目的，是拜访对2348历史有过深入研究的李茂春。李茂春的文章我早年看过，就想拜访他，多处打探都没有得到他的联络方式。这次我在蒲纺呆了11天，那个以“浥轻尘”笔名写了点击量过万的《蒲纺，一个只能让人怀念的地方》的蒲纺子弟万娴专程从外地回来见我，她说她与李茂春老师有联系。 李茂春是岳化职工，临近退休，他住在巴陵石化在岳阳市区的社区。他听说我是“老蒲纺”，在离开多年后又专程从广州回来“研究蒲纺”，他说被感动了，下午在茶馆见面时就将2348历史和盘托出，在晚上再见面时，他给我四个纸条子，写的是关于“二处”的资讯线索，信息共享，他想让我的调研效率更高些。 即将到来的2019年，是曾经同属于2348的岳化建厂50周年，巴陵公司将组织庆祝活动，李茂春当然是骨干。我说，你们是单位组织，蒲纺不在了，我们是民间自己搞；你们是庆祝，我们是纪念。 差别，已经超越企业兴衰本身。 关于蒲纺为什么叫“二处”，李茂春承认我的疑惑在逻辑上是成立的，就如同“三处”的长炼，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把他们排成“老三”。 2348“一处”岳化，“二处”蒲纺，“三处”长炼。 我的逻辑是： 按开工建设顺序，应是按长炼、蒲纺、岳化排一二三； 按产业上下游关系，应是按长炼、岳化、蒲纺排一二三； 从产能或企业规模，应是按长炼、岳化、蒲纺排一二三； 按地域南北，应是岳化、长炼、蒲纺排一二三；或从北往南排，蒲纺、长炼、岳化排一二三。 李茂春说，长炼原来归国家石油部，蒲纺的前身是筹建中的中南化工厂，归国家化工部。而岳化，是解放军总后勤部定下2348工程后直接筹建的。 确定筹建岳化后，中央军委和国务院决定将原属于化工部的中南化工厂筹建处划归为2348，所以，由中南化工厂演变成的蒲纺变为2348二处。当二处产生的时候，岳化成为一处。 原来的一处、二处准备用归属于石油部的长岭炼油厂之辅料生产化纤及纺织面料。谁知“文革”中，长炼搞武斗生产建设不正常，在战备工程为大的背景下，对一切不正常的企业一般会实行“军管”，2348本身就是军企，那么，中央军委和国务院就决定将长炼直接划归2348，“军管”的问题也就同时解决了。 按“先来后到”的原则，长炼变为“三处”。 原来，2348的几个处是按进2348顺序排列的。 不过，不管一二三处如何排序，岳化、长炼和蒲纺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都是在国家三线建设总体布局下诞生的。 此前长炼归石油部； 蒲纺的前身中南化工厂归化工部； 岳化直属总后勤部。 “九一三”事件后，在整顿中2348工程撤销，不过在撤销时，国务院留了一手，在将2348三个厂交地方的过程中，确定是“部贡省管”“部属省管”，将长炼归还石油部、将属于总后勤部的岳化归化工部、将原属于化工部的蒲纺被交给国家轻工部（后来从轻工部又分出纺织部），然后按属地原则分别交湖南省和湖北省代管。 令人感慨的是，2348工程撤销后的几年后，长炼被石油部收回，岳化被化工部收回，而原属于化工部的蒲纺被交给国家轻工部及后来的纺织部，没有再被纺织部要回。 后来，石油部、化工部都撤销，长炼和岳化都被央企中国石化收编，而蒲纺由军队总后勤部，到轻工部，到湖北省，当纺织工业部也不存在后，蒲纺最终由省直企业交给县级赤壁市，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流落多年，最终迷失了方向。 三、妈妈呀 蒲纺人经常感慨自己的身世。拿兄弟“老大”和“老三”作比，说他们有个好爸爸就是原石油工业部，原本划归给了化工部的“老大”岳化也庆幸他们最终还是被出身石油部的中国石化收编，进入了国家垄断行业的央企。 蒲纺人也是胸怀大志响应国家号召从四面八方汇聚于幕阜山脉之荆泉山沟。当纺织工业部也不存在了，蒲纺人真不好说自己是被谁抛弃了。 1995年国家曾出台照顾三线企业的某些政策，可以将工厂搬迁到大城市，实在搬迁不走又非常困难的，可以申请税收“先征后返”。蒲纺是实打实的三线建设时期才诞生的三线企业，蒲纺人就想申请某些照顾，但是谁又能证明蒲纺是三线建设时期诞生的三线企业？蒲纺人就找到总后勤部，总后勤部的人说我们早就将你们交给地方了，你们不属于我们管，我们怎么给你们证明？无奈之下，蒲纺人找到总后勤部当年的退休老领导，老领导听说着蒲纺的现状，有点同情地说，早知道你们现在这么艰难，当年我们真不该把你们交给地方。 据说，当年总后将蒲纺交给地方后就后悔，因为总后还是需要象蒲纺这样的工厂，就想要回来，又不好向国务院开口。后来总后又建了一个类似蒲纺的工厂。 在老领导的协调下，总后勤部还是给蒲纺开了“身世”证明。 据参与这件“开证明”工作的人说，当老领导说出“当年我们真不该把你们交给地方”这句话时，他突然有一种找到妈妈的感觉，不是妈妈不要我们了，是国家的大使命使然呀。 都是命运呀。人性、人生、命运、感情……，《二三四八符号》这本书中，将会展开细叙包括蒲纺乳名、身世及不同人命运的很多故事。 这是一段错落的历史，这是一脉误会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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