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娅小酒馆 我有酒，也有故事。 关注  1 乔安在这个镇子上并不受欢迎。无他，就是因为乔安是个吃腿儿饭的。吃腿儿饭是土话，直接着说就是个卖肉的小姐。乔安的本名叫李清依。她不喜欢这个名字，总觉得矫情，便自作主张改了名字。 乔安是三年前来到镇子上的。 这个镇子不大，只有几百户人家。但也不小，家家户户有点事，没多久便会传遍整个镇子。 乔安在镇东头租了间小房子，工作时间主要是晚上。白天，无聊的时候，乔安喜欢给自己化妆，出门前又卸掉。可乔安生得精致可人，就算不化妆，走在街上，那双桃花眼也总能掀起一阵骚动。 乔安家门口有盏灯，是她的招牌，灯灭了就说明有客。灯亮时，路人便可以直接进来。 乔安的客人大多是镇上的人，从不客套，两人就这么一脱衣服往床上一躺就一个小时，再出来就是给钱走人。一般一晚上能挣个几百来块，少时也能包个明天的饭钱。 乔安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出门买菜，为了不出门她在家里屯了一缸子的米面和腊肉。可一周总要出门买一次菜，那是乔安的头等难题。 其实，乔安打心眼里喜欢热闹的菜市场，只是每次去，身后总是异样的目光和细细碎的议论，闹得人脑子疼。镇上的女人都视乔安如过街老鼠，扯着自家男人告诫——你要敢去，去了咱俩就离婚！那些男人一口一个好，嘴里把乔安几近踩进了土里。 乔安挑着白菜，耳朵里听着那些男人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2 乔安从不和这些无谓的人斗气，更何况今天是除夕。乔安想着，回到家，做了一桌子菜，起身打开了已经附满灰尘的电视机，那台老旧的电视机“兹啦”抗议了两分钟之后，终于正常了。 乔安拿了碗筷出来摆在桌上，刚打算吃饭就听见有人在摁门铃。因为是除夕，乔安没有开灯，她在镇上也什么朋友，想不出是谁能来找自己。 疑惑地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高高大大，一身白衬衫穿在身上衬得他干净利索，架在耳朵上的眼镜，看起来文静儒雅。 “你好，我叫刘佳，是之前跟您说好租房子的那个。” 男孩似乎没想到房东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不禁紧张地推了推眼镜。 乔安记得自己好像没有把房子租出去，她盯着刘佳，仔细打量，看得他耳朵通红才移开视线：“我好像没有房间出租，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刘佳赶忙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只是不是乔安接的，刘佳看了乔安一眼，有些尴尬，把背包放在行李箱旁边，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乔安也没有马上就进去关上门，倚在门上，偏头看着刘佳挺直的背。 那边的声音若有若无的飘过来，乔安隐隐约约的听到了“租出去了”“住处”几个字眼。很快，刘佳就打完电话回来了。 “抱歉，是我走错门了。” 刘佳带着些歉意说着，“请问你们这儿哪里有旅馆吗？” “西街有一家，”乔安淡定地开口，“不过除夕夜应该不开门。” “这样啊。”刘佳有些沮丧。 “你可以先来我这里住一晚上。” 3 乔安不假思索的邀约反倒让刘佳有些为难。 “怎么？害怕我吃了你呀？” 乔安浅笑，心想这男人还真是呆得可以。 “不是......不是......” 刘佳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 “不想露宿街头，就进来吧。” 乔安没有等刘佳说些什么，转身走了进去。 乔安家是两室一厅，在她卧室旁有一间上了锁的侧间。刘佳眼神滑过那把锁时，心想那里一定是很久没人进去过了。 乔安拿出钥匙开了锁，男孩想象中满天的灰尘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天蓝色的房间，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看上去干净清爽，应该是经常有打扫的。 乔安回头看着刘佳：“进去吧，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刘佳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收拾好了一起吃点儿吧，今天菜做得有点多。” 刘佳应下了。 饭桌上，乔安得知，刘佳是个画家，来到镇子上是来写生的。本来说好了租下乔安旁边房子的，结果临时有事耽误了几天，也没和房东说一声，那房东就把房子租出去了。 刘佳拘谨地坐在桌前端着乔安刚刚给他拿的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左顾右盼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视线放到了老旧电视机上。 “乔安，这个电视机用了很久了吧，不打算换一个吗？”刘佳尴尬地找着话题。 “没有这个打算，我也不经常看。” “可这样也不好看啊，”刘佳皱眉，“这样吧，我过完年去网上买配件回来给你修修。” “你会修这个？你不是画家吗？” “我爸就是修这个的，我没能把他手艺全学来，不过修个电视机还是绰绰有余的。”刘佳挠挠后脑勺，羞涩地笑。 “你真厉害。” 乔安浅笑，这男孩越来越有意思了。 4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聊到半夜。 饭桌上，刘佳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乔安，你是一个人住吗？你没有男朋友吗？” “是啊。” 乔安嘴角的笑容渐渐褪去。 “真让人想不到，”刘佳摇摇头，“你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 乔安低头不语。 后来，刘佳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来天。乔安的小房子因为刘佳的到来也平添了一丝人气儿。 刘佳很快在网上订了一批腻子粉电缆和电视机配件，年过完年，东西就到了，刘佳便开始给乔安家进行大改造。乔安也拒绝过刘佳，可刘佳的态度非常坚决，总说电线老化容易着火，乔安拗不过他，也就默许了。 很快，乔安的家就被刘佳改造得窗明几净，墙上还挂上了刘佳最满意的几幅画，让人看着心情莫名就敞亮了。 刘佳从未问起过乔安的工作，乔安也没说。 刘佳每天都会背着他的画板往外边跑，因为跑得远又画得入迷，画完回家常常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乔安早已结束“工作”睡下了。 有时，刘佳在家里休息，乔安便会把门口的灯关上。 刘佳和乔安的感情就这么热络了起来，有时候乔安也会跟着刘佳一块儿出去，看着刘佳谈起画时眉飞色舞的样子，乔安也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这镇子本来也不大，他们这么做也没个遮掩，很快镇子上有了很多的流言蜚语，但乔安根本不在意，还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刘佳，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些什么——毕竟一米八九的个子在那摆着呢。 两人也就这么一直相安无事的生活着，刘佳发现乔安的“工作”的时候是他下定决心想跟乔安表白的时候。 5 刘佳一大早就出了门，乔安也没多问。那天，她神情有些恍惚，完全没有察觉刘佳出门没带他的宝贝画板。 乔安刚接待着一个客人，刘佳就回来了。 手里拿着刚刚摘好的鲜嫩的花儿，裤子里还有今天刚刚去城买的项链，看着卧室里翻腾着的两人，听着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脸色发白。 乔安看到了刘佳，面色不变的和身上的人继续做着事。倒是刘佳先忍不住，一把冲上去推开了男人。 “你在干什么？”刘佳红着眼睛看着乔安，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 乔安坐在床脚边，掏出一支烟点上，那个男人早已穿上裤子就跑了，连钱都没给，乔安叹了口气：“下次一定要收双份钱。” 刘佳一把抢走了乔安的烟丢到地上，还不忘用脚把它踩灭了。 “我就是吃这碗饭的，”乔安抬头看着刘佳，放肆地笑了笑，“没想到吧？” “你太让我失望了。”刘佳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失望。 “我从来都不会管别人的心思，”乔安笑着，语气却冷冽的如同寒冬的冰雪。“何况你也不是我的谁，没必要管我吧？” 刘佳紧攥着拳头，手里的花被他捏的不成样子。他看着乔安，突然泄了气，把手里的花和刚买的项链放在桌上，转身就走了。 乔安盯着紧闭的大门，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下去。 6 三天后，有人从镇子旁的河里捞出了刘佳已经泡得变了样的尸体。 因为镇子上的人都默认刘佳是乔安的小男朋友，所以刘佳的骨灰就这么送到了乔安的手里。 乔安也没有多说，整理着刘佳的遗物，想把东西寄回刘佳老家。 翻到画册时，乔安手一顿。 除了封面那张风景，全都是乔安的画像。 睡着的，看书的，笑着的......还有很多是乔安倚着门栏，表情冷淡的样子，乔安知道这是刘佳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这些画一张张就像是针一样扎在了乔安的心里。 说来奇怪，从此之后，乔安门口的灯没再亮过，她也再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约莫半个月后，乔安又出现了。她找了一只施工队，在镇口搭建了一个简易铁棚。 正当众人疑惑地想，她这是要做什么的时候，乔安跑到县里请了司仪。 众人一看，嘿哟，感情她这是要结婚呐。大家议论纷纷，因为乔安的小男朋友才刚死没多久，乔安就想着再嫁人了，这得多让人心寒呐。 婚礼很简陋，谁都没请。乔安化了妆，穿上了那一身她一直想穿却没能穿上的大红嫁衣，脖子上戴着一串和这身衣服很不搭配的项链。 那一天的乔安美得不可方物，结结实实地勾走了路人的眼神。 乔安没有请别人，抱着一个骨灰盒成了礼。 乔安结婚之后又消失不见了，就像之前一样，不过镇子上的人向来都不注意这些事。 乔安和骨灰盒结婚的事儿在镇子上闹得沸沸扬扬，半个月都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就在此时，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传来。 这件事是镇上的孩子们发现的。有一天，孩子们本来想去镇子边的河里洗澡，却发现河中心有个大红色的物体，像是个人影。 孩子们吓坏了，急忙跑去大人。大人用长竹竿慢慢地把那个东西挑过来。 竟是乔安。 乔安抱着骨灰盒一块儿跳水了，就在刘佳落水的地方。 镇子上的人正发愁乔安和刘佳的骨灰该放哪儿，乔安早已做了准备，她老早就托了个人把她和刘佳的骨灰带回刘佳的老家葬了。 在烧骨灰的时候，那人本想着先把刘佳的骨灰从乔安手里拿出来，只是乔安的手实在邪门，那骨灰盒在她手里跟生了根儿似的，怎么拿都拿不出来。 委托人没办法，私自做了个主把乔安和刘佳的骨灰一起烧了带回去。 此后多年，刘佳和乔安住过的那间房都空着。时常有小孩问起，镇上的大人都会深沉地叹一口气，那里曾经住过一个女人，说好，她做的事儿实在说不上好。说不好，但她也确实是个有情人。  我是米娅，不知名的酒馆老板。 我有酒，也有故事。 我在等你，也在等那个对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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