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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原:小说就是我的生命方式

 昵称53634572 2018-03-26

前言:松果生活年度LIFE+演讲已过去近两个月,松果君在整理当时嘉宾的演讲稿时发现,关于年度的总结和时代的追问仍会不断引发当下的我们的思考,所以,松果君决定陆续分享嘉宾们的演讲内容。虽然2017年已经过去,但是珍贵的思考和言论永不失效。

🔺点击视频观看LIFE+演讲:马原篇

📚 马原,作家,代表作品:《牛鬼蛇神》、《纠缠》、《黄棠一家》

📚 2017年度事件回顾:在传出疑似肺癌的消息后被视为中国当代先锋派小说旗帜性人物的马原逐渐从读者的视野中消失。9年后的20171121马原携最新长篇小说《黄棠一家》归来讲述现实思考当下。作者叙述与读者同时代的小说内容又是相对形而下的小说形式,小说面世后,网上有些评论说是新闻串烧”。但其实小说读起来一气呵成代入感强烈帮读者回忆曾经发生在身边却早已遗忘的新闻事件。甚至作者马原本人也被自己写进了小说成为虚构小说中主角的朋友真如小说的名字一样荒唐。虚构的小说就是社会现实社会现实也是虚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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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就是我的生命方式

我的2017

2017,我身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个是小说《黄棠一家》出版,第二个是九路马书院建成。

小说《黄棠一家》

先说长篇小说《黄棠一家》。小说的主人公黄棠,是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她的丈夫是政府开发区主任,他们的三个孩子也都是精英,有着海外留学背景,小儿子还在美国读高中。这样一个家庭,以及围绕在这个家庭周围的其他人物,可以说是当下我们所谓的标准的精英阶层中产阶级。他们有很好的社会地位和收入,有极为丰富的人脉资源,可以比普通老百姓更方便地满足个人的一切需求。

可就是这样一个家庭,他们每个人的内心,并不幸福。这看起来很奇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贫穷的时候,内心却很知足;现在物质如此丰富,我们却很难体会到幸福的感觉。

作为小说家,我特别有兴趣用虚构的方式来记录这个时代。如果你读过《黄棠一家》,你就会有一种感觉,我写的很多故事,都是取材于真实的社会新闻。甚至有读者说“马原就是写了部社会新闻堆砌的故事集”。现实就是如此荒唐,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去虚构。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书名为什么叫《黄棠一家》,主人公黄棠就是“荒唐”的谐音。

之所以要写这样一部小说,还要从我的童年经历说起。我父母都是铁路工人,我们是铁路世家,东北人。从小生活在铁路边上,就会很早形成对建筑的崇拜,会觉得铁路的建筑了不起,一座桥,一个涵洞,已经修了八十年、一百年,就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建筑的那些桥和涵洞,今天都特别结实,铁路的桥、铁路的房子都特别棒。可是,到了现在,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几乎所有的路几年就要翻修一次,所有的桥说塌就塌,楼说倒就倒……这太不可思议了。在我们原来的概念里,桥几乎就像日月一样,是永恒的,它是不会塌的。我在童年时建立的世界观,到60岁的时候,也像桥一样坍塌了。

正是基于这种对现实生活的迷惑,我从60岁开始,重新又开始写小说,而且写作的大方向有了一百八十度逆转,从原来的“形而上”转向观照现实的“形而下”。《黄棠一家》是“形而下”系列小说的第二部,第一部叫《纠缠》,写的是遗产纠葛,财产纠纷;第三部叫《搞笑》,还在写作过程中。

纠缠,荒唐,搞笑,构成了我对当下这个时代的三个认知判断,也是我的三个直观感觉。小说家,创作还是要跟着感觉走。马上我就65岁了,但是我的写作方向出现了逆转,我忽然关心起身边的各种各样的异常,这就是我写《黄棠一家》的动因。

我的小说、我的书院

我从1971年开始写小说,18岁。当时还在下乡插队。十八九岁,似乎是大多数作家开始创作的普遍年龄,那时候有无尽的欲望和精力,却不能够吃一顿饱饭。写作是我仅有的精神生活。那个开始并不顺利,我的小说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狂妄少年的习作而已。

我的小说发表已经是十年后,1981年的事儿了。从1981年到1991年,这十年间,也就是所谓的八十年代,很多人现在称之为文学的“黄金年代”。我发表了许多小说,主要关注精神层面的问题,人和人的关系,人和神的关系,人和自然的关系。我对当下那些伤痕小说、问题小说的写作,完全没兴趣。我不太关心写什么,更关心怎么写。那样做的不止我一个,有一帮人,包括余华、苏童、格非、洪峰、北村许多人,后来都被冠以“先锋小说家”的标签。

我的第一个节点止于1991年,也就是差不多我快到40岁的时候,我发现我卡壳了。很想写,却无论怎样努力也不能够完成一部作品。更可悲的是,我差不多又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真正接受了这个现实——我写不出小说了。那十年很难,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几次与出版社签约,又几次爽约。我是想通过签合同逼迫自己,结果还是没用,还是写不出来。

许久以后我才明白,从90年代开始,这世界变化太快,忽然不认识了,原有对世界的认知发生了混乱。2000年,我选择了去学校做一名老师,我在给自己找退路。我写不出小说,但我毕竟读过那么多小说,我可以给孩子们讲小说。就这样,我作为小说的研究者和讲述者,又是一个十年。

2008年,我得了一场大病,疑似肺癌。生病改变了我生命的方向。一想到要跟病床和各种管子伴随余生,我就不寒而栗。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吃惊的决定,从医院逃了出来,不治了。我在美丽的南糯山落脚,从此再没有去过医院,就此向医学告别。

刚当老师那会儿,我提过一个说法“小说已死”。小说死了吗?好像这两年又有回暖的迹象。但我仍旧是小说的悲观论者,小说是凭借造纸工业化和现代印刷术才成为“巨无霸”的,它们把这种人类古老的技艺变成了大范围的传播,变成了让人们打发时间、愉悦心性的一个东西,一种影响力最大,最为公众接受的艺术样式。

我现在依然认定,纸质本小说的历史行将结束。当然了,它是一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它退出历史舞台还是要有一个过程。小说的功能,比如叙事,在延续,但作为一定历史阶段的一个产物,小说已经进入它漫长的死亡期。所以我还是要说,原来那个活生生的小说已经死了。

但于我个人而言,小说成了我生命的强心剂,似乎是小说给了我第二次生命。2011年,我重新回到小说,完成了长篇《牛鬼蛇神》的写作。小说是我的生命存在于世的一种方式。

建一座属于自己的书院是古往今来文人的梦想。作为一个读书人,首先想到的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张书桌,之后胃口会越来越大,会奢想有一间书房,甚至幻想一栋自己的书屋,最狂妄的甚至会想拥有一整座书院。这就是我关于书院的心路历程。梦想着有一天能和一帮子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读书、一起分享,有书的幸福。

打从2011年开始,我用自己的积蓄,甚至卖掉了上海的住房,自己设计、自己做监理,在美丽的南糯山亲手打造我的九路马书院,这是一处有着九栋红砖建筑的房屋群落,有叮咚作响的山泉,有月牙泉池塘,有方尖碑形制的钟楼,有圆房子、方房子、六角楼和双八角楼,九路马书院成了南糯山的地标,许许多多旅人驻足拍照。六年多时间,书院终于落成,我的书院梦得以成真。

所以,这就有了今年的第二件大事,建成九路马书院,也包括后续还会建设书院图书馆。如果你也喜欢小说,是我的志同道合者,你可以关注马原的九路马书院的公众号,参加我们的互动,你就有机会获得书院的免费住宿名额。

有关自我

我对已经到来的2018年有两个构想,一个是对新书出版工作的梳理,其中有一部历史长篇《唐·宫》,是历时十几年完成的百万字巨著,由长江文艺社出版。一部童话《砖红色屋顶》,由浙江少儿社出版。另一部长篇童话《三眼叔叔和他的灰鹅》正在寻找出版方的过程当中。

另一个仍然是九路马书院的完善。书院要有一个图书馆,命名九路马书舍。著名小说家陈应松、王祥夫、王跃文、关仁山、荆歌、程绍武、兴安都为九路马书舍题写了匾额。藏书除了自己的以外,还有一条路就是向社会征集,也希望大家踊跃支持。

我一直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是一个辩证唯物论的身体力行者。对我来说,非黑即白。有好的年代,有坏的年代。如果让我选择,我选择八十年代,我不选择今天,就像让我选择生活格局和生活方式,我会选择上古,我会不选择今天,我不喜欢今天。所以我把自己的生活格局就设定在古代,设定在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设定在晨钟暮鼓。我就是这么做的,所以我会在自己家里造一座钟楼,挂一口大钟,每天不面对社会,就是自己喜欢钟声在山谷当中的那种回响。在此,也希望大家能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编辑✎ 傻狍子

图片✎ LIFE+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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