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共同爱好和相互认可的认知模式结成的朋友圈,往往因同一个热点能够极大地激起朋友们的共同追捧。 潘天寿诞辰120周年的“民族翰骨”纪念大展,5月初在中国美术馆5个展厅展出有120余件作品,吸引着朋友们纷纷前往观看,拍图发照,霸住了朋友圈,而紧居圈中马克龙之后。 5月8日,马克龙转起了圈,火了,不是因为他39岁成了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统,而是因为他娶了中学时候爱上了的、大他24岁的女老师为妻。这一数十年的专一成就了他数百万女性选民的支持,更冲击着我们国人的道德婚姻观念,一度鼓舞无数痴情少男的心。
潘天寿在这个5月天并没太火,但他雄霸20世纪中国画坛,与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并入“中国画四大家”之列,无可匹敌的是他“一味霸悍”、“奇崛明豁”、“雄强博大”的绘画风格,仍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艺术感染力,我以为这更能激励鼓舞当今国人的心。 而潘天寿的这种画风,其实是与他强有力的书法用笔分不开的。我们看,他画作上的书法题款,或雄壮、奇崛、纵逸、跌宕、郁勃、古穆、繁茂、疏朗、恬淡、清隽,有“老僧补衲之沉静”,又“天马腾空之意致”,凌厉锋芒,高风峻骨,书与画风格浑然一体。 可以说,没有潘天寿的书法,就没有潘天寿的绘画。沙孟海评论他的书法:“从结体、行款,到整幅布局,惨淡经营,成竹在胸,挥洒纵横,气势磅礴,富有节奏感,可说独步一时。”
他的书法,笔力雄强,是带给我们的强调观感。黄宾虹曾经称誉为“力能扛鼎”,以他自己的话说“强其笔”,“用笔须强其骨力气势,而能沉着酣畅、劲健雄浑”,“笔端如有金刚杵,柔中有刚,可以力透纸背”。 这样的整体面貌,呈现出一种“霸悍”,是潘天寿为学治艺极推重的“有至大,至刚,至中,至正之气,蕴蓄于胸中”追求下的最佳体现,与他的画风十分的协调一致。
他的字,结构“险绝”,在书写结字过程中,他调动了参差、争让、挪移、离合、强弱、虚实、黑白、松紧、疏密等手段,各尽其字在篇章中的势态。险绝之中,有奇、正之变,有造险、救险之妙,险象环生,连篇看来始终处于一种矛盾过程之中。 他说,“书家每以险绝为奇,画家亦以险绝为奇”,“奇中能见不奇,平中能见其不平,则大家。”这在章法上就造成开合跌宕、欹侧错落、冲突争让、互相映带的关系,具有强烈的视觉效果,这种章法构筑美感的极致与他画作的钢浇铁铸式的框架结构意识也是十分吻合,相得益彰。 诚然,在章法、结字上这种“匠心”的险绝,显得通篇一致或过多强化,未免会不自然,做作而生硬,造成了潘天寿书法艺术并不能与绘画并驾。但是,这降低不了潘天寿书法的品格。
他有一段这样的书论: 石鼓、钟鼎、汉魏碑刻,有一种雄浑古拙之感。此即所谓“金石味”。昌硕先生即得力于此。古人粗豪朴厚,作文写字,自有一股雄悍之气。然此种‘金石味’,也与制作过程与时间的磨损有关。金文的朴茂与浇铸有关,魏碑的刚劲与刀刻有关;石鼓、汉隶,斑剥风蚀,苍古之气益醇。古代的石雕、壁画,也都有这种情况。这些艺术品,在当时刚刚创作出来的时候,自然是已经很好,而在千百年以后的现在看来,则往往更好。所以我们学习汉隶魏碑,要取其精神,而不必拘拘于形似。用现在的毛笔,去摹仿斑剥的效果,或者要求用毛笔写出刀刻的效果,是吃力不讨好的,但高华苍古的神气要吸取。
这真是鞭辟入里。他的书法就得益于“金石风”的浸染,有“朴茂”、“雄悍”、“苍古”“雄浑”、“古拙”等等“金石味”。这一味充实了他的画风。所以,看惯了他画风里现代性分割的平面构图的笔触、装饰性的淡雅色彩,我们更要关注他画作中的题款书法,和画幅笔触的里的书法用笔,以及是如何相互统一结合起来的方方面面。
其实,潘天寿十分注意书法、诗文、金石在画中的辅助,强调“书中有画,画中有书”,还坚持传统“诗画一律”说,“空山无人,水流花开。惟诗人而兼画家者,能得个中至极”。 他撰写《中国画题款研究》,肯定题款之布置与画材之布置,发生相互的变化而成一种特殊形式的题款美。撰写《诗与绘画的关系》一文,以突出诗与画的相通性为主旨。 后来,在他的主持下,浙江美院正式成立书法篆刻专业,把书法、篆刻、诗词等列为国画专业正式课程。与此同时,还从上海、杭州聘请了陆维钊、陆俨少、沙孟海、方介堪、朱家济等名师来校兼职兼课。
潘天寿对于绘画与书法两者当中用笔“骨力”的追求是一致的,体会也最为深刻。“吾国文字与绘画之组成,以线为主,线以骨气为质,由一笔至千万笔,必须一气呵成,隔行不断,密密疏疏,相就相让,相辅相成,如行云之飘渺于天空,流水之流行于大地,一任自然,即以气行也。气之氢氤于天地,气之氢氤于笔墨,一也,故知画者必知书。” 也就是说,以线为基础的绘画,点、线、块、面的形态和干、湿、浓、淡、黑的墨色,这些构成画面物象的笔墨形态,都在毛笔的笔迹运动中完成并形成一定的气势节奏,“气势节奏在其中,而气韵也自然成矣”。 他说,“立意、形似、骨气,归总于用笔,为东方绘画之神髓”,这与同样是用笔、用墨来书写的书法用笔是相通的。“画大写意之水墨画,如书家之写大字,执笔宜稍高,运笔须悬腕,利用全身之体力、臂力、腕力,才能得写意之气势与物体之神态。作工细绘画之执笔、运笔与小正楷同。”
在绘画用线上,他以书法中“担夫争道”来比喻用线中的“让与不让”,来形象地说明画中两线相接上的线接、气接的关系;“线则须有骨力”,“骨须有骨气”。 在用笔中,他以书法里的“怒猊抉石”、“渴骥奔泉”来喻下笔的沉着与畅快;“运笔应有天马腾空之意致,运意应有老僧补衲之沉静。”在画当中,他的线简洁明确,雄健刚直,生涩而凝练。
他在将无限的立体结构转换成有限的平面结构的、传统绘画中称为“章法”的构图中,画幅中的宾主、虚实、疏密、对比、呼应、交叉、参差、三点关系、三角形的运用、平行线的问题、重心、斜正、画眼、背景、空白处理、四边四角、气脉、开合、不平衡与平衡等等具体的构图规律,画材的搭配安排、取舍组合,以及题跋、印章在构图中位置等,也讲究“造险破险”,“奇险而正”。这种“逼着气抓住重点”,从大处、高处、新奇处涉想,“以奇取胜”的追求,大胆而自负。 同样的,这种构图转换、经营位置和创造的过程,其实与书法结字章法的过程,也是一样的。他也反复强调构图的重要性并苦心经营,对某些内容、某些场景反复创作,寻求突破。 在2015年的《潘天寿变体画展》中,从22组主题构图相似、画面不尽一致的“变体画”,能看出潘天寿在构图上的“精益求精”。这次120周年大展展览的两幅《记写雁荡山花》,也是一对变体画,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所以,带着这些信息,让我再回味这次“民族翰骨”展览作品当中的绘画的题款书法之魅力,和绘画的书法笔触。这样看,是否颠覆了你的看法,增进了你的识见呢?
对潘天寿而言,无论是传统的绘画内容或现代的表现形式,都只是文化思想的载体,中国画的根本在于对人品和修养的塑造。他在《论画残稿》中把儒家、宗教和艺术并列为人类的“精神生活”,而艺术这一人类的精神创造,将随人类的进步,日新又新,以美的情趣来安慰人生,以真善美来陶冶人类崇高之襟怀品格,使人类在美的艺术境地中得到最高之慰藉。
在他看来,“一个民族的艺术,要有一个民族的风格,一个画家作品,要有一个画家的风格。”“艺术上的大家都是有个性、有创见、独当一面的。”我们看他的作品,就能强烈地感受到他个人的奇崛霸悍、刚大雄壮的性格。
就像展览前言里说的“本展旨在通过呈现潘天寿先生的文化、艺术和教育贡献,来揭示文化自信对民族文化创造和传承的重要意义”,这种对观者人品和修养的塑造、对国人自信力的影响,更能引发人们去思考中华民族伟大的艺术传统,以及个体在民族文化发展过程中所应承担的责任和应具有的信心。我相信这远比马克龙与大他24岁的高中老师婚配而产生的力量大。 相信书法的力量,相信书法对绘画的作用力。杖藜书院首届画家书法题款专项研修班(2017年),助力提高画家们的书法笔墨和题款艺术能力,5月25-29日开课。 杖藜书院,聘请肖文飞、陈忠康为教学导师,倡导“学书循理、回归常识”,注重培养书写技能和艺术创作能力,致力于将传统书法与日常生活、互联网、视频影像等领域技术相结合,开创一种全新的书法普及教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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