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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立志
晁盖上山特别是晁宋体制确立之后直到被朝廷招安，梁山曾发动了多次战争，这些战争大都是针对官府的，比如高唐州、青州、华州、大名府等战役，但有两次例外，比如祝家庄、曾头市，就不是官府。
祝家庄位于郓州地面，距梁山泊不远.只是一个地主庄园。在《水浒传》中有几个这样的地主庄园，比如史家庄、刘家庄、曾头市等。据说，中国古代有“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的说法，当时的基层政权实行乡绅自治体制，不像现在“支部建在连上”，乡镇一级党委、政府、人大、政协一应俱全，就是乡村也是党支书、村主任二龙治水。这些治理乡村事务的乡绅们是泛指，有的是族群兴旺的族长，有的是德高望重的乡绅，有的是财大气粗的财主，有的是结连官府的豪强。乡村事务的治理，主要是保境安民，排解纠纷等事。
这样的地主庄园很不一样，根据自身情况，有的建立了武装，有的没有武装。这种武装大抵相当于民兵组织或地方保安，规模大一点、力量强一点的，大概与民团差不多。地方上建立和训练武装，主要目的是防范土匪强盗的侵扰，保护乡民的安全与财产。书中的事实说明，乡村有没有这样的武装，情况大不一样，刘家庄没有武装，刘太公的女儿就被桃花山的土匪——小霸王周通逼婚（第四回）。史家庄虽没有武装，由于史太公的儿子九纹龙史进武艺高超，少华山的土匪才不敢小觑（第一回）。祝家庄由于距梁山泊贼人的巢穴不远，他们具有建立武装的高度必要性与强烈紧迫性。
祝家庄的武装很有典型性。一是有一批强有力的武装骨干，比如，祝家庄有“祝氏三杰”，还有一位有万夫不当之勇的铁棒教师栾廷玉。曾头市与祝家庄很相像，他那里有“曾家五虎”，且有一位更厉害的家庭教师史文恭。二是充分利用当地的地理条件。祝家庄位于独龙岗下，路径曲折多杂，四下湾环相似，这种盘陀路给宋江的第一次攻势造成了重大损失。三是户籍乡民实行全民皆兵。祝家庄几千人家，家家配备刀枪，只要有令传来，人人前往策应。加之乡民具有保土安民的责任感以及熟悉地理环境的有利条件，往往较之官军更有战斗力。四是建立友邻乡镇的统一战线。祝家庄与扈家庄、李家庄还签订了共保契约，建立了攻防联盟，形成了相互支持、相互借重的犄角之势（第四十六回）。
祝家庄与梁山泊既无瓜葛，也无仇恨。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近似《林海雪原》中的夹皮沟与威虎山。在北宋朝廷治下，祝家庄这样的乡村庄园是当时社会的自然状态与合法存在，而梁山众人则是反叛朝廷、危害社会的非法武装。在历代朝廷眼里，梁山泊这样的山头都被视为土匪强盗，都属于社会的动乱因素与治安毒瘤。对于梁山这样的盗匪，如果说朝廷的职责是剿灭的话，那么，乡村只能立足于防范了。正因如此，祝家庄建立和扩大武装的目的，是因“此间离梁山泊不远，只恐那贼人来借粮”。而宋江发动战争的目的，也是为了抢掠祝家庄的粮食，“以供山寨之用”。因此，在当地村民眼里，宋江攻打祝家庄与“土匪下山”、“鬼子进村”没有什么两样，大概与座山雕袭击夹皮沟差不多。
宋江上梁山时，一路上招兵买马、招降纳叛，加上晁盖旧部，梁山人马已经很成规模。这样一支土匪武装，既不经商，又不种田，没有任何生产功能，他们的供给来源只能依靠打家劫舍、攻城掠寨。发动战争的理由很简单。祝家庄战役是由一个虽非梁山好汉而冒充梁山好汉的偷鸡贼（时迁）所触发（第四十五回），而曾头市战役则是由一个并非梁山好汉而讨好梁山好汉的盗马贼（段景住）所引起（第六十回）。如同“九一八事变”肇端于“柳条湖爆炸”，“卢沟桥事变”起因于“宛平城寻人”，战争借口都是人制造的。由此可见，这种战争本来是不可避免的，即使不打祝家庄，也会打曾头市。而祝家庄战役是宋江上山之后发动的第一场战争。
宋江在祝家庄的战事初起时极其不利，一路损兵折将，被俘七员大将（曾头市战役竟然导致梁山第二代领导核心晁盖的丧命），这些损失在梁山与官军的作战史上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虽然后来成功瓦解了祝、扈、李三家的攻防联盟，又依靠孙立的里应外合，终于打破了祝家庄。但战争的结果是极其悲惨的，祝、扈两家（除扈成外）被满门抄斩，祝家庄的金银财宝、牛羊骡马被劫掠一空。祝家庄的粮食被抢走五十万石，可谓战果辉煌。“宋江与吴用商议”本来要实行“祝家庄大屠杀”，“要把这祝家庄村坊洗荡了”，只为一位老人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曾为石秀指路，才使全村百姓逃过了即将“屠村”的浩劫（第四十九回）。由此可见，这场战役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梁山好汉的忠肝义胆、替天行道，不仅不是杀富济贫，而且是残民以逞，然而，即使如此，宋江却说这是“与你村中除害”。
2012年《杂文月刊》第9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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