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评论（九十九）

第一百七十五卷 宋纪一百七十五

宋理宗宝祐四年（丙辰，公元1256年）

己酉，帝谕辅臣曰：“近有言罗鬼不足恃者。”程元凤等曰：“置吕文德于沅、靖，置向士璧于归、峡……又闻黄平可通靖州，已令荆阃严作防捍。”

居士曰：“罗鬼”全称“罗施鬼国”，又名“罗氏鬼国”、“罗氏鬼主国”、“罗鬼国”、“鲁厮国”，“罗施”是音译其族名，其俗尚鬼，所以称“鬼国”，在今云南、贵州一带。其立国最晚应于东汉末年，至本年（公元1256年）立国千余年。但问题在于其国长期作为内陆国家存在，中原各国很少对其进行侵略战争，国防建设不强，其国土面积狭隘，无力承担蒙古帝国进攻时的战略缓冲。南宋帝国亲手灭掉了最大的缓冲区金帝国，现在临时抱佛脚，当然不能成功。其唯一可能的办法是利用古老的远交近攻政策，派使者前往俄罗斯寻求战略联合，夹击蒙古。但一方面，南宋王朝难以寻找到像张骞一样能够出使绝域的人才，另一方面南宋帝国是否能知道俄罗斯的存在也很成问题。

蒙古宪宗七年（丁巳，公元1257年）

蒙古主左右谗皇弟呼必赉得中土心，蒙古主信之，遂遣阿勒达尔行省事于京兆……皇弟闻之不乐，姚枢曰：“帝，君也，兄也；大王为皇弟，臣也……为久居谋，疑将自释。”从之。

居士曰：蒙哥和忽必烈的分歧未必从本年开始，但却是从本年开始激化的，蒙哥对忽必烈的猜忌以及忽必烈对蒙哥猜忌的防范都在本年开始被公开摆在台面上。姚枢的一番话提醒忽必烈与蒙哥之间的君臣之别，同时让他忍耐，其实是为了日后的夺权而韬忍。

蒙古皇弟呼必赉入见蒙古主于行宫，相对泣下，竟不令有所白而止。因罢钩考局，而呼必赉所署置诸司皆废。

居士曰：蒙哥和忽必烈相对哭泣，让人想起了公元757年李隆基和李亨父子相见时的情景。（参考《资治通鉴评论》）这眼泪当然不是亲情，而是演给臣僚们观看的温情，蒙哥废黜忽必烈设置的机构是对忽必烈的夺权行为，忽必烈先输一局，预备之后反击。

蒙古宪宗八年（戊午，公元1258年）

蒙古主由东胜河渡，次六盘山，军四万，号十万，分三道而进：蒙古主由陇州趣散关，诸王穆格由洋州趣米仓道，万户额埒布格由潼关趣沔州。刘敏舆疾入见，蒙古主问以何言，对曰：“中原土旷民贫，劳师远伐，恐非计也。”蒙古主弗纳。

居士曰：忽必烈已经在对宋战争前线，蒙哥毅然决定亲征，并且三员统帅中没有忽必烈，目的在于摆脱忽必烈的影响，建立自己在军中的权威。最终蒙哥死在伐宋战场上，据说是被宋军的炮石所伤（具体分析详下），这些情节很像《水浒传》中晁盖亲征曾头市的情节，所以不排除元末的施耐庵在写作《水浒传》时对元初的史事进行影射。

蒙古宪宗九年（己未，公元1259年）

秋，七月，癸亥，蒙古主殂于钓鱼山，寿五十二。后追谥桓肃皇帝，庙号宪宗。史天泽与群臣奉丧北还，于是合州围解。

居士曰：《元史》在蒙哥本纪中有六月“帝不豫”的说法。蒙哥虽然病重，为了对忽必烈发起挑战为自己的接班人铺路，当然也有可能亲临前线。但问题在于，既然他已经病重，为什么不提前对继承人问题作出安排？如果是后来忽必烈夺权以后故意将蒙哥安排法定接班人一事从史书上抹去，则为何蒙哥不将精锐部队留在接班人身边，使他有与忽必烈一战的资本？又有记载说蒙哥死于炮石（《合州志》卷一《钓鱼城记》），恐怕也不确切，因为余阶在对钓鱼城进行战略部署的时候，只有位置部署而没有涉及军火部署。宋朝火炮为珍稀兵器，需要运抵四川，四川多山路，如何运输并进行战略布局是一个颇大的工程，不可能完全不在余阶的部署之中。即使此事失于记载，钓鱼城确有火炮，按当时蒙哥左右有三千人护卫（见《元史》本纪），不可能完全无法保护蒙哥。所以他的死亡不但仓促，而且吊诡，考虑到之前其对忽必烈的夺权行动，以及此次事件造成的最大受益对象，不排除蒙哥是死于忽必烈之手。

九月，壬寅朔，亲王穆格自合州遣使以宪宗凶问告皇弟，请北还以系人望。皇弟曰：“吾奉命南来，岂可无功遽还！”

居士曰：显然木哥亲王就是蒙哥身边的忽必烈的奸细，是否是他害死了蒙哥，很难定论。但他着急让忽必烈北返未免过于急切，因为忽必烈当务之急需要稳定自己的政治势力，同时也要让夺权者现形——忽必烈此时的假想敌是塔察、旭烈，而非阿里不哥（详后）。如果着急北返容易找不到打击目标，并在进行政治清算时后院起火，使斗争扩大，自己陷于被动。

宋理宗开庆元年（己未，公元1259年）

先是（高）达恃其武勇，殊易似道，每见督战，即戏之曰：“巍巾者何能为哉！”……吕文德谄事似道，使人呵曰：“宣抚在此，何敢尔耶！”曹世雄、向士璧皆从在军，士未尝关白，似道由是衔三人而亲文德。

居士曰：作为帝国宰相，贾似道亲自监军，如果触犯军法应该受到处分，但不应该被侮辱，何况他并没有触犯任何军法。高达对贾似道言辞轻佻，一方面是因贾似道在当时确实背负一定非议，另一方面也是基于武将长期受到压抑，此时处于主导政局的位置，所以站在有利地位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吕文德捍卫贾似道的尊严并没有错，不能算作谄媚。而且军队中所需利益、所面临的问题最终都需要经过贾似道加以解决，所以他宁可得罪高达等人，也要处理好与贾似道的关系，也算是明智之举。

时诸路重兵咸聚于鄂，吴潜用御史饶应子言，移似道于黄州……候骑言前有北兵，似道大惧，谓左右曰：“奈何？”虎臣匿，似道出战，似道叹曰：“死矣！惜不光明俊伟尔！”……虎臣出，擒再兴，似道遂入黄州。

居士曰：真正的勇敢不是不畏惧，而是在畏惧的时候敢于前进，甚至有自我牺牲的决心。从这一点上而言，贾似道在敌人来临的时候能够准备拼死一战，算得上有大勇。而孙虎臣为了看贾似道的笑话而临阵脱逃，在勇敢和气节上都远远不如贾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