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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这件事不很重要

 老刘tdrhg 2018-03-30

这件事不很重要,却影响了汤勇的后半生。汤勇只因为做了这样一件傻事,是还年轻。

早晨上班,汤勇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办公室副主任师志义走进来,走的慢悠悠。汤勇吃了一惊,立刻站起来,两手垂着,注视着师志义。这是礼节,也是表示对师志义的尊重。

师志义是管后勤的副主任,因为掌握着钱物,机关内外很有些人围着他转,他的办公室总有人坐着抽烟说话,他也总有打不完的电话,他很少到汤勇这屋来,汤勇在走廊上碰上他或到他办公室送文件,不瞅汤勇,嗯啊着应付。汤勇对师志义有一种畏惧感,也有一种气愤:看那么熊色,当个官就把脑袋扬到天上去了!

行政机关等级观念很浓,加之汤勇是文字秘书,业务上两个人几乎没有关系,所以汤勇没事不到师志义办公室去,师志义也不到汤勇这屋来。今天怎么啦?

师志义有一丝笑意,脸色就有一点善,三十多岁的人也就显得年轻一些,这也让汤勇意外,师志义的慈眉善眼汤勇一年也见不到。师志义关切地看着办公桌上文件,问:“小汤又忙啥呢?”

汤勇看一眼桌子上的文件,说:“正要写一个材料,把一些文件归归类。”

师志义好象对他整理的文件不感兴趣儿,看一眼汤勇桌子对面的空椅子,不经意地问:“衣伟利不在呀?”

汤勇说:“跟着洪县长下乡了。”

师志义依然那么微笑着,有些犹豫。汤勇认为师志义是没事闲转悠。师志义在县政府科一级干部中资历比较老,汤勇是刚参加工作一年多的秘书,要资历没资历,要地位没地位,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师志义更不可能有事找汤勇。师志义说:“你工作干的不错,我知道!”

汤勇想说:全靠师主任的支持。忽然想到他受主管文字工作的侯凤江副主任领导,和师志义没业务关系,就搪塞说:“不行,我水平有限。”

师志义说:“本科大学生,有水平!”他说话的口气有玩笑的成份,也像有意让空气活跃。

汤勇受了鼓舞,心情松弛些,说话也随便些,说:“文化高不一定水平高呀!”他知道师志义中专毕业,学畜牧的。

师志义有点不自在,汤勇是在师志义的笑容有些收敛上发现的,汤勇心一沉。好些年之后,他才明白,在官场上领导可以随便说话开玩笑,下级是不可以的,必须一本正经,且说话时不能比领导有水平。汤勇见师志义不高兴,猜测自己的话有了毛病,什么毛病他不知道。师志义撒目着屋子,走到门口,汤勇以为他要走了。师志义突然转过身来,走到桌子前,面部离汤勇很近,直截了当地说:“下午咱们机关要开个全体职工会,在我们两个副主任中评一个省级劳模,这是上边给的一个名额。去年县级劳模侯主任要了,今年这个名额我想要!”

汤勇再次吃惊,这种事当领导的不跟他这种小秘书说,师志义说了,又说的这么毫不保留。师志义望着窗户的脸,是那样刚毅,说明要这个劳模的决心。汤勇不明白,师志义跟他说这个干什么?师志义从窗户上收回眼光,看着汤勇说:“职工会上你要提我!”

汤勇心中忽然升出一个念头,官场上的“活动”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他听说要想升官都得活动,活动惯了的人在什么事上都活动,当劳模也不例外。可是,劳模这种虚的东西当不当有什么用呢?要说该当,真该侯副主任当,侯副主任大学本科毕业,年轻干部,工作雷厉风行,上次评他当劳模完全是众望所归,这次如果放开评,肯定还是侯副主任,这一点师志义也清楚,所以他才活动吧!这不是个很重要的事,师主任要当,评他好了,又是他求我的,等于给我一个人情。汤勇说:“行!”

师志义说完这件事走了。汤勇感到了师主任对自己的信任,有些受宠若惊。

下午的职工会,人员到的很齐。汤勇首先发言,提名师志义副主任当这个省级劳模,接着是收发员毕连生同意,司机小贾也同意师志义副主任。第四个发言的是汤勇的对桌衣伟利秘书,他跟着洪副县长下乡过了中午才到家,吃了口饭就来参加会,他坐在沙发上,身子向前倾着,说:“评劳模不能论资排辈,侯凤江副主任虽然资历浅,但有水平,工作干得好,我同意侯凤江副主任。”

师志义、侯凤江副主任都在场,两个人始终勾着头没说一句话。评选结果,决定上报师志义副主任。

事情过后汤勇就忘了,因为这件事不很重要。政府办收到上级批准师志义为省劳模文件的第二天下午,文书牟芳冰走进汤勇的办公室,衣伟利不在,汤勇正写一个文件。汤勇抬头看看牟芳冰,牟芳冰二十五六岁,白脸大眼,双眼皮,很俊俏,只是有点内拐拉腿,她和师志义的关系汤勇只是听别人说,没亲眼见过。牟芳冰坐在衣伟利的椅子上,伏在桌子上,说:“你这个人好正直呀!”汤勇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看着她。牟芳冰说:“那次评劳模之前,师主任对侯主任对我都说,那个劳模该是侯主任的,论水评论工作能力,他都不及侯主任,你硬是给师主任争了过来!”

汤勇意外,他说:“我怎么没听说师主任这么说过?”

牟芳冰说:“开会前机关人都知道,他在公开场合说好几次呢。”汤勇脸热了,心也跳了,他有要吼要叫的感觉,可是,他不能把事前师志义找过他的事说给牟芳冰。牟芳冰离开屋子,汤勇心就乱了,他怀疑受了师志义的愚弄,但又不甘心承认,师志义不可能在他身上耍这种手腕儿,他的地位他的心胸都不可能这么干。汤勇过后把这事跟衣伟利说了。衣伟利和汤勇脚前脚后参加工作的,两个人关系不错。衣伟利说:“师主任的话事前我也听说了,也许师主任说完后悔了。”

汤勇心情稍稍有些安慰。汤勇得到安慰的原因是,他认为事情不会那么复杂,很多复杂的事都是人琢磨出来的,就像人走夜路,总是自己吓唬自己,怕暗中藏着鬼,怕哪儿窜出一只狼,弄得自己一惊一乍的,实际周围什么也没有。人明白一种道理是一回事,按照这个道理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汤勇和师主任、侯主任接触时,感觉两个人对他有了变化。师主任在走廊上碰见他,如果旁边没人就朝汤勇微笑一下或点一下头,隔个三五日到汤勇屋转一圈儿,尽管不说什么,那也是一种恩惠,时常还指示汤勇干这个干那个,表示对他的器重。周围的人都看出来了。衣伟利带着嫉妒也是羡慕的口气说:“老弟行了,大主任面前的红人了!”

汤勇心里不安,他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只有自己知道。他再见到师主任就绕过去,绕不过去就低下头走过去,尽量减少和师主任接触的机会。师主任不知道看出来了还是听到了什么,也不再到汤勇办公室,而是在机关会议上时常表扬汤勇,比如:“汤勇同志善于钻研业务,肯动脑子,文字功夫深,材料写得好。”、“汤勇同志工作态度认真,交给他的每一项工作都按质按量完成。”汤勇暗暗叫苦,他知道,要坑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多表扬他几回,表扬多了,就会引起周围人的嫉妒,就挤兑他。汤勇愤愤地想,对我好咋不来真格的,比如提拔、长工资等。

侯凤江对汤勇的热情减了,侯凤江直接领导汤勇,汤勇再到侯凤江办公室送材料、领受任务,侯凤江不再和他说话。说完工作一言不发,或翻报纸,或闷着头抽烟,有时候就那么干坐着。汤勇开始还多坐几分钟,说几句话试图打破这种沉闷局面,见侯凤江脸沉着,就无奈地离开了。更叫汤勇吃惊的是,汤勇写的材料侯凤江开始认真看认真改了。以前汤勇写的材料给侯凤江审阅,侯凤江不改几个字,有时候不看就签了字,汤勇出于谦虚有时说:“侯主任好好看看,给修改一下!”侯凤江信任地说:“不用,你是老秘书了,成手了,打印吧!”现在不,不但认真改,而且改的面目全非,一个简单的会议通知,他也改得乱七八糟,而且要亲自拿着给其他领导阅签,然后布置汤勇打印。汤勇把材料给打字员,打字员看着材料,皱起了眉头,说:“这么乱呀,太不好认了,重抄一遍吧!”汤勇说:“侯主任改的 。”打字员说:“你干这么长时间还写不了材料?”汤勇脸热。他要重抄就得重新找侯凤江签字,所以他得请示侯凤江。他到侯凤江办公室,侯凤江正伏在办公桌上看围棋周报,他喜欢下围棋。他抬头看走进来的汤勇,眼光很专注,汤勇请示说:“这个材料打字员说不好认,我再抄一遍吧!”侯凤江冷冷地说:“就这么打印!”埋头继续看围棋周报。

汤勇仔细看过侯凤江是怎么改的材料,其实就把说法词句变动或颠倒一下,比如说:“上半年减产百分之五十”改成“上半年经过努力完成了百分之五十”、“这是一项重要的工作”改成“这项工作很重要”,其实都一样,但别的领导谁会认真研究这其中的奥妙?汤勇干着急,干生气,这就是有权与没有权之间的差别。

秋季的一年一度干部调整开始了,老主任退休,师志义当上了主任,他只因为当上了主任,是省劳模,上边任命干部只认表面光环,不究本质。师志义倒出来的副主任位置没有马上任命,显然暗中竞争激烈。按照规矩,要在秘书中提升,衣伟利和汤勇自然惦记上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在行政机关除了熬职务,没有别的前途可奔,衣伟利和汤勇资历差不多,都是本科毕业,提拔谁都属于正常,那就看领导偏向谁了。那些天汤勇观察衣伟利,没有什么异常,天天上下班,写材料接电话,跟着领导下乡,只字不提那件事,也不像私下找领导活动过。汤勇的担心渐渐平静,倒是文书牟芳冰活跃起来,一向对工作推三推四的她什么工作都往身上揽,拐拉着罗圈腿这屋走那屋窜,走廊上常天响着她那高跟儿鞋的咔咔声,汤勇给她布置工作,她也不那么恭敬了,有时还指点汤勇这么着或那么着,汤勇心中生气,你个小文书,机关最底层的人物,有啥牛的?文书是为秘书服务的,秘书领导着文书,倒是在我面前指手划脚,不知道天高地厚!

汤勇跟桌子对面的衣伟利说:“看她节扭着大屁股这屋扭那屋窜的,还想当副主任呀,下一辈子吧!”

衣伟利正写材料,随口说:“也没准。”汤勇瞧不起地说:“这个机关的人轮大襟儿,轮一遍也轮不上她!”衣伟利埋头继续写材料。

年末总是很忙,衣伟利跟着洪副县长老往乡下跑,洪副县长主管农业,正是他忙的季节。汤勇是综合秘书,常坐在办公室里写材料。下午要下班时,师志义走进汤勇的办公室,汤勇刚想站起来,师志义说:“坐,坐,以后不用这么客气。”说着坐在了衣伟利的椅子上,汤勇也就没有站起来,师志义看看汤勇正写的材料,感叹说:“年末一到,材料就堆成山,你们搞文字的辛苦呀!”

汤勇说:“常了也习惯了。”

师志义望着窗外,沉默,汤勇也不便于说什么,坐着有些难受。师志义自言自语道:“党组会议明天开,组织部催好几回了……”他省悟失言似地转过头来,看看汤勇,没话找话似地说:“咱们挣工资的够呛,俗话说,好汉子不挣有数的钱,我买完这商品房,拉了两万多元饥荒,跟小舅子借一万多,还差五千多,谁有钱借点。”

汤勇弄不准他是问自己还是他自己嘀咕,不知道该表示什么。汤勇没钱,他认识的人中也没有有钱的。师志义站起来出去了。

晚饭后,汤勇坐在沙发上,对坐在床上喂孩子的妻子说:“政府办要提那个副主任明天上午开会研究人选,报县委组织部一批就行了。”

妻子问:“你怎么知道?”汤勇说:“我听师主任说的。”妻子问:“他说的算吗?”汤勇说:“他说的不算,但他是党组成员,他的意见很重要,他负责办公室工作,提哪个人当副主任,县长听他的意见。”妻子说:“你不是说这回该轮到你了吗?”汤勇说:“这次应该提拔我,可是……师主任说要五千元钱。”

妻子愣愣地看着汤勇,汤勇一脸地忧愁。妻子问:“他咋说?”汤勇说:“他说买房子还缺五千元钱,想借又借不到。”

妻子说:“咱们家没有那么多钱,就三千多元,给三千不行吗?”汤勇为难地说:“也行。”妻子说:“在柜子里呢,你拿着送去吧!”

汤勇说:“一会儿去。”他倚靠在沙发上,东一句西一句地和妻子说话,两个人心情沉重,话也说的没滋没味。很晚了,妻子说:“去吧,再等一会儿人家睡觉了。”

汤勇看看手表,说:“现在去人家也睡觉了,算了。”

妻子说:“你就是不愿意送钱给他。”汤勇心里话,你也是心疼这钱!汤勇说:“那大个领导,不可能因为不给他送钱不提我,再说,人家说那话也不一定是跟我要钱,我们多心而已。”妻子长舒一口气。

第二天,汤勇坐在办公室等到九点,也没听到谁招呼开会,他正琢磨是怎么回事,师志义走进来,看看衣伟利的空椅子。汤勇说:“他又下乡了。”

师志义说:“都忙啊,几个县长老是凑不齐,今天想开个会呢,也只好推到明天了。”师志义说完出去了。

晚上,妻子问汤勇:“那个会开了吗?”

汤勇坐在沙发上,说:“师主任说明天开。”

妻子站在他面前看他一会儿,问:“是不是他认为你家里没有现成的钱,晚上去储蓄所支不出钱来,容你一天的空儿。”

汤勇吃了一惊,妻子这么想,师志义也许这么想,但他那种懒怠思想又占了上风,算了算了,听天由命吧!

上午九点,政府党组会议正常召开,会后向县委组织部报了谁,汤勇不知道,他从衣伟利和师志义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他特意找个理由去侯凤江办公室送材料,侯凤江看看材料,说:“放这儿吧!”沉着脸不说话,很不高兴,汤勇猜测不出报的人选是谁。汤勇出了侯凤江办公室,心里长草,随便走进牟芳冰办公室,牟芳冰办公室桌上堆了很多文件,牟芳冰正从立柜里往外取文件,汤勇问:“你这是干什么?”

牟芳冰说:“整理整理,这么乱咋交给别人!”

汤勇惊诧地问:“你调走了?”

牟芳冰看汤勇一眼,省悟似地说:“没有,我说着玩呢!”

汤勇释然,看看桌子上的文件,老想着副主任报的是谁,心事重重地走出屋子。

晚上下班,汤勇回家一进屋,正作饭的妻子看着他惊讶地问:“你没去赴宴?”汤勇奇怪,问:“赴什么宴?”

妻子两只湿手在围裙上抹着说:“我们单位的老曲——就是我常说那个挺窝囊的人,他媳妇是你们单位的牟芳冰,他说他们家今天晚上请客,我以为你上他们家了。”

汤勇问:“他们家请什么客?”

妻子说:“老曲说牟芳冰提拔成副主任了,说是晚上牟芳冰去师志义家,师志义告诉牟芳冰的。”

汤勇脑袋“嗡”地一声,迷迷糊糊起来,他趔趔趄趄走出屋,张倒在床上。好一会儿,他才清醒,他想,其实我并不比牟芳冰傻,她能把事情看破,我也能看破,区别就在于,她勇于去做,我懒于去做而已,这和人的性格有关,性格就是命运。

牟芳冰的任职令下来之后,衣伟利病了一个星期,汤勇也借故有事,晚上班早下班,不愿意见到牟芳冰。牟芳冰也知趣儿,她躲在办公室里尽量不出屋,只是那天师志义和侯凤江都不在家,地委办要一个农业生产方面总结性的信息,这种综合性的材料只有汤勇能写,牟芳冰走进汤勇办公室,小心地问:“汤秘书你有时间吗?”

汤勇沉着脸,不瞅她,问:“啥事?”

牟芳冰把一页传真放在桌子上,说:“这儿有个上报信息材料,麻烦你写一下!”汤勇冷冷地说:“放这儿吧!”

牟芳冰还想说什么,或想笑一下,见汤勇不高兴,转身出去了。这是个乖巧的女人,她知道她当上了这个副主任别人不服,就收敛着。汤勇给自己定下个原则,牟芳冰如果指示式的口气让他干什么,他一律拒绝,如果是商量口气,让干啥都干。

机关的工作在沉闷的气氛中运转着。不知不觉中,牟芳冰的副主任被人认可了,她用卑微谨慎的言行,渡过了信任危机阶段。不久,师志义调到地区农业局任副局长,侯凤江升任主任。侯凤江空出来的位置,汤勇虽然盯着,但不像上次那样急切,而是有些淡漠。衣伟利不再像上次那样沉默,而是愤愤不平,他坐在桌子对面对汤勇说:“咱们秘书吭吭地干,不顶一个小文书,你还行呢,比我晚来几天!”

汤勇生气,你要升就升,干嘛往下踹我,提不提谁也不看谁先来谁后来,得看工作、看能力、看水平……

下班走到机关院子,汤勇碰上了侯凤江,汤勇和侯凤江说着话朝自行车棚走,侯凤江突然说一句:“我欠着衣伟利帐啊!”

汤勇心里琢磨,他这是说欠着衣伟利帐?还是暗示我欠着他的帐呢?

衣伟利很快提拔成了办公室副主任。

十几年之后,县政府办副主任汤勇到地区开会,在大街上碰上了地区农业局已经退居二线的前局长师志义,师志义走路一瘸一拐,满头白发,一脸的苍桑岁月。他是一场车祸撞断了腿,治好后腿就留下了后遗症。他握着汤勇的手,眨着昏花的眼睛,仔细地瞅汤勇,汤勇也很热情地和他说话,用力地摇着他的手。师志义满脸激动,说不出话业,神态明显巴结、讨好汤勇。汤勇是居高临下的口气,同情弱者的神态。告别时,汤勇一脸热情,边转身走边朝师志义招手。师志义感叹道:“小汤这年轻人真不错!”

回到县里,汤勇向副县长衣伟利汇报完,衣副县长告诉汤勇:“根据上级的规定,明天召开全体职工会议,在你和办公室副主任吴青年中推荐一名正科级干部人选。”

汤勇事前知道这事,没有紧张,开了一句玩笑:“提干也发扬民主了?”衣副县长笑着说:“社会也在进步嘛!”说着拿电话听筒。汤勇站起来出了屋。

汤勇回到自己办公室,心里很乱,四十多岁的人了,在政界是个即将老化的年龄,一直没升上去就是年轻时耽误了,只有这时才体会到光阴似箭,这次提拔不成,几乎没有机会了。吴青年也许在活动,自己不能这么干坐着。

文书司晓文进来送文件,她进屋不瞅汤勇,反手插上门,坐在桌子对面床上,说:“你咋走这么多天?我天天算你回来的时间。”

汤勇说:“有小力陪着你,你想我干什么?”

司晓文拍汤勇放在桌子上的手背一下,嗔道:“坏蛋!”又说:“嗳,你知道明天开会的事吧?”

汤勇没了笑意,说:“吴主任比我年轻七八岁,该是他。”

司晓文说:“你到处这么说,你真甘心?”

汤勇看着司晓文说:“我当秘书时你希望我当副主任,当上副主任你又希望我当主任,什么时候是个头?”

司晓文说:“你往大了升,好提拔提拔我呀!”司晓文边说边摸汤勇的手背,摸得很温柔,汤勇心里发痒,他看一眼司晓文坐着的床,脑海出现了经历过的画面,但他控制了想下去的情绪,他问:“牟局长病咋样了?”

司晓文看着汤勇问:“你是说粮食局长牟芳冰吗?癌症晚期了,去医院看过她的人说她瘦得快没人了,活不了几天了。”

汤勇刚想说什么,司晓文捧住他的手,用力往她胸前拉,汤勇被迫站起来,刚想绕过桌子,有人敲门,两个人都愣住了,汤勇轻轻抚掉司晓文的手,那小手很柔软,汤勇想去开门,司晓文抓住他,两个人站一会儿,敲门人走了,汤勇才坐回椅子上,说:“大白天的不安全,别了。”

司晓文走了出去。汤勇心里很乱,他控制着,装作若无其事地踱到秘书室,秘书小江正写什么,见他进屋立刻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一页纸,恭敬地说:“汤主任,有一个明天会议通知,刚我给你送去,你不在屋。”

汤勇看看通知,放在桌上,思量怎么跟小江说。他想起了当年那一幕,不就是直截了当说吗!他抬头刚想说,忽然看见小红头发上有不易觉察的尘土,问:“你回家了?”

小江说:“是,回家帮助父母割几天地。”汤勇问:“你家都有什么人?”小江说:“父母,一个妹妹念中学。”

汤勇想了想,问:“你父母对你这工作满意吗?”

小江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想了想,抬头说:“父母是一辈子庄稼人,对我这工作……怎么说呢,老是嘱咐我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我真怕辜负父母的希望。”

汤勇眼睛有点热,他掩饰地转过脸去,看着侧墙上的中国地图,那地图形状像一只公鸡在东方破晓时扬颈高歌 ,歌声在祖国的山山水水中回荡。他走出秘书室。

晚饭后,汤勇没和妻子说话,独自走进没人住的另一个卧室,坐在床上,倚着墙,抱膀,也不开灯,胡思乱想,想得很舒服。任凭自己随便想也是个享受呀!想着想着,他热泪盈眶了。他问自己,为提拔不成难过还是为没跟秘书说激动?或是控制了自己的欲望高兴?这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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