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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寒轻， 风前香软， 春在梨花。 《解道》的后台，有宁德的朋友，给我发来几张照片。 说是屏南甘棠乡，一个叫梧洋的古村，梨花开了。 图片应该是清晨拍的。闽东大山里的某个角落，氤氲在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去。这个叫梧洋的古村落，被一树树梨花淹没。 镜头下，破败的村庄，黑色的老瓦，褐色的土墙，起伏的马鞍墙，一切都那么古朴，宁静。 看不到鸟儿，似乎听到了鸟鸣。看不到花落，似乎也听得到残花落地的声音。 古木参天。溪水潺潺。绿树葱茏。藏在大山里的古村，仿佛是一处静美的人间仙境。 袅袅升起的炊烟，与晨雾、阳光、梨花揉在一起，萦绕着这个村落。马头墙若隐若现，梨花纷纷扬扬。寂寂梨花，淡淡其华，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 似乎，这个大山里的角落被世人遗忘了。又好像上苍有了私心，故意让世间留下这么一个恬静的地方。 “写写梨花吧。” 朋友在留言中说道： “再不写，梨花就要谢了。” 壹丨 王雱说：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海棠与梨花开在春半。在二十四番花信风中，海棠与梨花，分别是春分节气里第一、第二候花信风。然而，当海棠花还未凋谢的时候，梨花便如雪花一般纷纷飘落，春天，转眼间就过了一半了。 在一年四季当中，春天，给人们的印象最为短暂。 大好春光人人喜爱，可是经不住几番风雨，几番狼藉，匆匆春又归去。面对一片惨红愁白，古往今来，有多少诗人为春天的易逝，而黯然神伤呢？ 人们都说，春花易逝，秋水易残，容颜易老。宋朝诗人张扩说海棠： “犹及见，胭脂半透。残红几点，明朝知在否？问何似，去年看花时候？”
“去时梅萼初凝粉。不觉小桃风力损。梨花最晚又凋零，何事归期无定准。” 梨花开得晚，晏殊说，“梨花落后清明”，如今开得晚的梨花又谢了。出门那么久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欧阳修的这首《玉楼春》，从梅花到桃花再到梨花，写出闺中思妇从最初的期待，到最后的失望。 相思日重，却等不到良人，梨花，又成了离别之后寂寞悲凉的象征。 贰丨 梨花洁白如琼玉，不以颜色艳丽来争春，却往往胜过花魁。 一阵春风吹过，片片花瓣如雨落，碎碎小小的花瓣，跌落在衣襟里，纯粹、娇弱，让人不忍拂试。 所以，唐诗人武元衡在《左掖梨花》中说它： “巧笑解迎人，晴雪香堪惜。” 北宋谢逸在《踏莎行·柳絮风轻》中将它与柳絮并称： “柳絮风轻，梨花雨细。” 柳絮，即杨花也，是春天的意象，梨花也是。而春天，总是容易令人生愁的。 你看，那和煦的春风，将漫天飞舞的柳絮轻轻吹起，像是满天的小雪，细细的如油的春雨，洒在那梨枝梨花上，闪闪发亮，又是那么的纯净唯美。 可这等美好的春景，在闺中思妇的眼里，并非那么美好。 柳絮东飞西舞缭乱了她的愁思，细雨梨花，却勾起了她美好的往昔。 元朝邵亨贞《清平乐·梨花》说： “一枝晴雪初乾，几回惆怅东阑。料得和云入梦，翠衾夜夜生寒。” 翠衾夜夜生寒，不过也是孤独，也是幽怨的伤感罢了。 叁丨 在中国人的品花传统中，梨花，是一种地位较低的花儿。 在《花经》中，梨花只位列“五品五命”。《群芳谱》中，把它列为“四品六命。 作为一种传统的意象，芙蓉，是作为妇人美貌的象征的。而梨花，却暗示着美人易逝的红颜，不幸的生活，或者凄惨的命运。 梨花本就易落，倘若还要遭受风吹雨打，更是一种悲哀。 李重元说： “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刘方平说：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一个深闭门，一个不开门。暮春时节，梨花落了满地，似铺了一层的积雪，如此美景，闺门却紧闭着，落花也无人清扫。这该是怎么样的一种落寞啊。 肆丨 梨花洁白清新，在春雨的浸淫下，本应更显明丽之姿。但梨花带雨在古人的诗词里，美则美矣，却给人一种哀情。 唯有月下的梨花，才显出梨花清雅洁白的单纯，而且往往还夹带着一段美好往事。 唐朝无名氏的《杂诗》，以想象中的故园梨花溪月之幽雅高洁，来反衬游子羁旅愁怨。诗曰： “旧山虽在不关身，且向长安过暮春。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故园溪边的一树梨花，沐浴着朗朗月光，幽雅迷人，可是对于飘泊在外的诗人来说，“不知今夜属何人”，问得又是何等伤心。 陈亮《虞美人》说： “黄昏庭院柳啼鸦，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那人”，一定是他思念的人。她一定是一个梨花般清丽脱俗的女子，她爱梨花，要折来一枝，送给心上人。 史达祖《解佩令·人行花坞》说： “最难忘、遮灯私语。澹月梨花，借梦来、花边廊庑。” 月光溶溶，梨花满树。还记得你我在花边的廊庑下约会，共赏月色与梨花吗？ 恨只恨，此时你我天涯阻隔，我只有借梦重回旧地，向你表白思念之情了。
梨花素淡之色，古人认为不吉利。 而文人却爱其纯洁，怜其薄命，惜起脆弱，对它倾注了特殊的感情。 仲殊说： “雨后寒轻，风前香软，春在梨花。” 梅尧臣说： “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汪元量说： “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 认为梨花是春的所在，梨花落尽了，春天，也就老了，也就憔悴了。 今夜，窗外的月色正好。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相必，此时闽东屏南大山里的梨花，应如晏殊笔下的梨花一样温婉恬静吧。 月光如水，月色溶溶，说不清是月光的清辉，照亮了梨花，还是梨花的洁白，氤氲了月色，古村里的暮春，一定是一幅绝美的景象。
记住了梧洋，记住了古村的梨花。明年的春天，即使春天憔悴了，我也要去看你随风入画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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