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站在一座叫做帕拉蒂尼山的土丘之上， “ 帕拉蒂尼山”这个名字很好记，发音与我年轻时特别喜爱的尤文图斯中场普拉蒂尼接近。 按《罗马史》的作者提图斯.李维的说法：公元前 771 年，一位肉食性动物在帕拉蒂尼山脚下做了一件好狼好事，用牠臊烘烘的狼奶救活了两个人类男婴。 二十年后，两个男孩中的哥哥罗穆卢斯在他狼妈妈当年舍奶相救之处筑起了一个土围子，唤作“罗马”。 当罗穆卢斯在帕拉蒂尼山下白牛犁地之时，罗马弱小得像一棵幼苗，那时节，谁能把它和七百年后遮蔽了整个地中海的那棵参天大树联系在一起？ 当这棵幼苗懵懵懂懂地刚钻出地面来的时候，甚至连身旁的野草都要比它壮实，一只野兔、哪怕是一只蚂蚱都会要了它的性命。 荆天棘地之间，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鳅想象不出草创时期的罗马是个什么样子，别说罗穆卢斯没留下什么，就是“王政时期”及“共和国时期”的痕迹也所存寥寥，它们都被“帝国时期”建筑的宏峻气象覆盖和干扰了。  “古罗马广场”是罗马市政府特地保留的一片昔日帝都的残骸，放步于古罗马的废墟间，老鳅觉得是在屠宰场里穿行，被尸分脔解的是两千年前的帝王宫殿、贵族住宅、巴西利卡、神庙、元老院、赛马场......废址遗墟似剥了皮的牲畜胴体，红砖残墙像肌理糙硬的千年腊肉。  在一些墙面或柱头上还零零星星地留着几块大理石的贴面，可以帮助游客想象它们当年的华贵皮色，您能体会到屋大维那句“我把砖块的罗马改造成了大理石的罗马”真的不是吹牛皮的......   马森齐奥大会堂遗址。拱顶高39米。1960年罗马奥运会曾借用这块地方进行摔跤比赛 即便只是断柱颓垣，其巨大的建筑体量也会令你心生敬畏，正如你站在一具恐龙化石面前不由不心生敬畏一样。 把古罗马遗迹比作恐龙化石，老鳅觉得自己这个比方不错。 跟古罗马的这些“恐龙化石”相比，中国同一时期（汉代）保存下来的地面建筑遗迹就像鲫鱼骨头那么可怜（比如山东长清孝堂山石祠、四川雅安高颐阙等等），即便是一千七百年后的圆明园，那块头大小顶多也就在犬和驴之间。  到底是喝过几口狼奶的，罗马人身上就有那么股子狼的劲头：贪婪，狡猾，冷酷，执着，坚韧，理性，抱团儿...... 罗马发家史的开篇几页并不光彩——罗穆卢斯们不是什么本分人，他们名为牧人却以劫掠为营生，这个“劫掠的同盟”很自然的成了各种游手亡命之徒的收容所。提图斯.李维倒不为自己的祖先护短，他在《罗马史》中坦称草创时期的罗马是一个“垃圾堆”！ 帕拉蒂尼山的事业越做越大，很快，远近七个山头都归它了。入伙的人多了，问题也来了——这个新国家缺女人！原因是罗穆卢斯的移民政策宽松得没边儿，几乎是来者不拒，什么乌龟王八蛋都敢要。这下人丁是兴旺了，可名声臭了，谁家的姑娘愿意嫁到这个土匪窝里来？ 且看罗穆卢斯是怎么解决男女比例不平衡这个社会问题的，他的行事风格可不是什么太平绅士型的，这位黑帮老大二话没说，抄起家伙，带着满营的大小光棍儿嗷嗷叫着下山了，下山抢女人！这群色中饿鬼，张牙舞爪地扑向了邻近的农业部落萨宾。萨宾人没提防，结果真的让这帮坏小子得手了......  用黑格尔的话说：开国之初的罗马人“完全没有天然道德的感觉。”道德？那是一群狼啊！ 那么，这个强梁的营地、剪径贼的同盟靠什么来维持呢？ 靠严酷的纪律，靠军誓、军纪的强行约束，于是乎，“垃圾堆”里孕育出了奇迹，一种伟大的东西出现了——这就是“法”， 森严无比的法律、法令。 罗马人在所有方面都照抄希腊，唯有“法律”、 “法治精神” 是自己修成的独门功夫 。 罗马是个极具组织天赋的民族，他们不光善于治军，在商业、政治各方面都体现出了超强的管理和体制设计能力。 罗马的崛起得益于四次改制（或曰改革）——罗马起先是个不务正业的游牧部落，初次改制是与安分务实的邻居萨宾、伊特拉斯坎等拜把子结盟，合并为“罗马人公社”；继而又改制，进入“王政时期”；然后再改制，建立“共和国”；最后再次改制，改共和国为帝国。 这是一个不断变革的过程，什么时候此种变革的内在推动力消失了，狼孩的后代就瓤劲了，罗马人的世界就会土崩瓦解。 
 穿过了古罗马广场，登上了卡匹托尔山，再回望一眼身后的古墟，太阳偏西了，大理石残柱满含沧桑意味儿的影子在地上越伸越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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