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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气度,学者风范|顾亚龙及其书法艺术品读

 诗词歌赋对联 2018-04-03
大美书画
藝 術 | 文 化 |美 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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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亚龙,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楷书委员会主任,山东省文联副主席,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山东大学艺术学院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曾被中国文联评为全国百名艺术家“德艺双馨”代表;中共中央宣传部评为全国宣传文化系统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山东省政府评为“山东省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中宣部、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中国文联评选为第三届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山东省政府评为智库高端人才专家。

作品多次获全国、省级奖,数十次担任国展评委。出版《书法章法举要》、《近现代名人手札赏析》、《顾亚龙书法集》、《顾亚龙楷书宋词十首》。主编《山东书法全集》(二十三卷)、《当代山东书学研究丛书》等。



2017年6月,在山东大学本科生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上,艺术学院院长顾亚龙对全体毕业生说:“柏拉图说艺术即模仿,亚里士多德说艺术即认识,黑格尔说艺术即理想。我想给同学们说艺术即人生。与其说艺术是实现人、完善人、表现人,我们更应把人的一生当作最大的艺术作品去创作。处理好人生艺术,实现艺术人生。”他的讲话博得了全场近万名师生的热烈掌声。

寥寥数语,既是顾亚龙对艺术学院所有毕业生的殷切期望,也是他数十年追求艺术追求理想的人生写照!很多人对顾先生深怀敬意,不仅是因为他的艺术成就,更是因为他的人品、人格以及那种“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于万物”的精神境界。



“入帖”学习古人,是为了“出帖”创造自己

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没有比构建独立艺术语言更重要的事情了。大多数人在艺术创作上往往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古人后面,很难创出自己的风格,更谈不上构建属于自己的独立艺术语言。顾亚龙先生显然是当今书坛为数不多构建出自己独立艺术语言的书法家。为此,顾先生走过了一条漫长的学习和探索之路。

顾亚龙第一次被书法深深吸引并再也无法释怀,是偶然在公园的长廊上看到许多精美的书法作品,那些白色宣纸上舞动的黑色线条,让他感受到一种特别的美,他的内心世界一下子被打动了。那一年他16岁。尽管很小的时候父母也曾教过他写毛笔字,可他多是应付,那时他更大的兴趣是踢足球。然而,那天在公园偶遇的“书展”彻底改变了他。

自那时起,顾先生便遍临诸帖,从中汲取丰富的精神和文化内涵。在楷书上他由颜鲁公而上溯虞世南,并研习魏碑和隋代墓志,于行书则是临写颜鲁公《争座位》、《祭侄稿》和王羲之尺牍及《圣教序》,后又习宋四家和明代文征明、董其昌诸公,草书则主要学孙过庭《书谱》和王羲之《十七帖》。

这样取法广博的学习过程,可能与很多学书者并无二致。但顾先生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内心有一种清醒的艺术自觉,他明白,“入帖”学习古人,是为了“出帖”创造自己。因此,他既能尽得诸法帖之精要,同时又能不被法帖束缚,独抒性灵,独出机杼。我们从顾亚龙的作品中很难看出他到底出自哪一家,看似各种笔法、结构都很熟悉,但仔细审视,却又与我们从古人那里领略到的各种审美元素都有不同之处。在谈及对古人的取法时,他说于黄庭坚所得最多,当年临写黄庭坚行书时感受到的高古气息至今都难以忘怀。循着他的话语再去审视他的作品,我们确实能读出他对黄庭坚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和感受。

当然,这样的艺术自觉不是凭空得来的。一方面,这是他与古人“对话”、得先贤启示的结果。

黄庭坚《跋与张熙载书卷尾》云:“古人学书不尽临摹,张古人书于壁间,观之入神,则下笔时随人意。学字既成,且养于心中,无俗气然后可以作,示人为楷式。凡作字,须熟观魏晋人书,会之于心,自得古人笔法也。”山谷先生对书法以及学书“秘诀”的这一总结,曾引发顾亚龙内心的深刻共鸣。他说,学习古人不光是临他们的帖,还要真正与他们进行思想对话。他说,他正是在古人的哲思中触摸到了打开书法艺术宝库的天门之匙,这使他不仅每每临帖都能自然地深入进去并有所得,而且能在潜移默化中将从古人那里汲取的所有养分融为一体,并以崭新的面目表现出来。

而在研究书法史的过程中,顾亚龙发现,王羲之、颜真卿、米芾、王铎等大家无一例外都是博采前代众家之长,并完美地消化、吸收,将诸多审美元素熔于一炉,最终创造出自己的面目。这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书法之路是正确的。

另一方面,这也是他结合创作实践而不断对书法本体思考和认识的结果。

顾先生说,自己早期的艺术认识大多是感性的,更多地关注字的笔法、字法等外形特征。这使他的创作也曾经历过短暂的“平台期”。多年后,他逐渐认识到,关注笔法、字法,对学书者来说,这肯定是必要的,但仅止于此,他在书法的道路上将很难真正登堂入室,更不要说构建自己独立的艺术语言了。

有了这样的认识,顾亚龙对于书法的学习和研究便开始进入理性思索的阶段。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他结合自己的学习、创作,开始大量阅读经典书论以及美学、艺术哲学等相关知识,这让他对艺术、对书法的认识和理解有了“质”的升华。他逐渐认识到,作为“无声音乐,有形舞蹈”的书法,和音乐、舞蹈等艺术形式一样,其本质都是表达人的情绪、情感、精神、思想等。那些或刚劲、流畅、蕴藉、精微,或迅捷、优雅、粗犷、洒脱的线条以及形式上表现出来的各种不同的美,无不是“人”的呈现。

这样的认识,让顾先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后来对于书法的学习就不再局限于一点一画、一帖一家,而是从宏观上把握艺术家及其作品的的精神和情感内涵。这样的认识,也对他的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他依然追求点画的完美,但更注重作品对精神的表达。他的作品总是表现出丰富的书卷气,优雅、从容而又热情洋溢,严谨、守“法”而又不乏跌宕和趣味,而这正是现实中他这个人的真实模样。


(顾亚龙行书竖幅)


用笔墨表现“美”,也用笔墨体味“道”

艺术家独立艺术语言的建立从本质上看是来源于艺术家的思想,正如姜夔所云:“艺之至,未始不与精神通。”

熟悉顾亚龙先生的人都知道,他对于书法本体的理解和认识是非常独到的,他反对蜻蜓点水人云亦云的评论方式,而主张“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常针对重要问题作深入思考,往往直指心源,一语中的。所以,与他谈论书法和艺术,需要凝聚十二分的精神,启动最活跃的思维模式。

比如,对当代书坛争论不休的碑帖关系问题,他的见解就不仅独到而且令人耳目一新。他认为,单纯写碑是无法领略书法堂奥的,只有坚持以临经典法帖为主,掺以碑学的审美元素,才能创作出具有灵动而充实美感的书法作品。因为帖学是中国书法的主体,而碑学只是中国书法的支流,这一支流是根植于帖学母体的,它不能脱离帖学而独立存在。他由此而意识到清代中期以来的碑学运动并不是要完全抛开帖学而只要碑学,其实质是融碑入帖,而不是尊碑抑帖,这完全是两个概念。融碑入帖的目的就是要把从碑学中新挖掘的书法资源充实到帖学中,激活帖学羸弱的生命因子,使其重新复活。显然,这样的观点源于他对书法艺术问题的哲学思考和总结,已经离开书法的技术层面而直达思想的空间。

具有敏锐思想的顾先生,不论对生活还是艺术都怀着极大的包容心。作为具有古典情怀的书法家,他对时下泛滥的形形色色有悖传统的书法现象和书坛群体却极少批评指责,甚至对于很多人都看不惯的事情他也表现出极大的宽容和理解。比如当代书坛吵得沸沸扬扬的“丑书”,他就认为,所谓“丑书”是相对我们传统观念的“美书”而言的,“美书”源于中国古代思想体系,以儒家思想为主,以道家和佛家思想为辅,以二王书法传承体系为轴心。今天的“丑书”可以理解为针对这一体系而出现的新书法形态和理念,它从二王体系以外的民间书法中取法,应该承认,其美学形态也有许多有益和合理的元素。他甚至表示,“丑书”的出现是对当代书法审美范畴的拓展和延伸,对书法艺术“百花齐放”的多元发展具有积极推动作用。这样的理解,不仅为备受争议的“丑书”书法家解了围,而且为当代书坛审美标准的构建提供了重要参考。

很多人常常会为顾先生深刻的见解所折服,谈及这些思想的来源,他说这得感谢在书协工作的25年。上世纪90年代初,顾亚龙调到省书协工作,那时下海经商很热,而书法却远未像现在这样“热门”,可恰恰是这份在别人眼里的“冷板凳”工作,让他不仅有机会最近距离地接触、了解当代书法创作及书法界的相关问题,而且可以远离浮躁,把业余时间都用来读书学习,不断充实和提高自己。

顾先生读书很挑剔,主要读美学和艺术哲学方面的书。他读书的面并不宽,数量也不是很大,但对于喜欢、特别是与之产生共鸣的书却往往读得很细,并且读完后会长久地思考,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比如读冯友兰的哲学,冯友兰认为,人生包括四种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顾亚龙非常认同冯先生的“境界论”,认为这四种境界的概括提升了他对书法本体的认识。他说,书法也有四种境界:正常的临摹学习是自然境界;为了入展等目标而努力提高书写水平,这是功利境界,这样的境界是大多数人的追求;对这样的功利追求加以道德的约束,使书写部分地回归自然,这样的人比较少;伟大的艺术家最后所要达到的是书法与思想和心灵的共鸣,是“极高明而道中庸”的自然境界。

顾先生之所以能读冯友兰而有上述之“悟”,正是因为不论作为书法家还是生活中的个人,他都一直在努力追求天地和美的自然境界。此言确然。看他的书法,我们能感受到气宇融合、精神洒脱,正如庄子所言,“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看他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其状态亦一如其书法——那种十足的从容和坦然,纯粹得让人感到温馨和喜悦。

顾先生经常说要把人生当成一件最大的艺术品来创作,不但用笔墨表现“美”,也用笔墨体味“道”。在这样一个人格自我修正、自我完善的过程中,他不断提升着自己的精神境界,也感染和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弃官”从教,只为山大书法学科再铸辉煌

58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基本是数着日子等待退休了。出乎很多人的意料,2017年1月,58岁的顾亚龙竟然作出了他人生中的又一个重要选择:舍弃副厅级“官位”,加盟山东大学任教并担任艺术学院院长。

多数朋友对他的这一举动表示支持和赞赏,因为他们知道,顾亚龙作为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多年来一直在思考一个重要问题:如何才能让山东从书法大省真正成为书法强省?他的结论是,必须从教育入手,推动山东省高等书法教育发展,加快书法学科建设,积极培养人才,建设学术高地。

其实,顾亚龙对书法教育的关注和思考由来已久,并做了大量工作。比如,书法进课堂本来是政府教育部门的工作,书协并无此项职责。但顾亚龙当选省书协主席后,却主动担当,积极推动书法教育发展。近年来,省书协共为全省17所中小学挂牌命名“王羲之书法特色学校”,对落实教育部书法进课堂的要求起了很好的推动作用。

不仅如此,针对中小学书法教育中遇到的如何教、谁来教等问题,他还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说,长期以来,我们把中小学书法教育与书法专业训练这两个名词混淆了,中小学书法教育的实质是写字,即把字写工整、写规范,然后再加入一些艺术创作和表现,而且前者是重点,后者是可有可无的,不做硬性要求。能写一手漂亮、工整的钢笔字或毛笔字,掌握汉字的基本造型特点,熟悉最基本的汉字演变史和书法经典故事,达到这些要求,中小学书法教育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中小学书法教育所需要的教师并不是那些具有娴熟技法的书法家,而是能够科学、条理、认真、细致地把书法教材内容传授给学生的书法教师。他的这一观点从学理上界定了中小学书法教育“是什么”,并提出了极具可行性的实践方案。

对于与书法科学建设关系密切且意义重大的书法学术研究,他更是投入了极大热情。近年来,他主持了两套具有较大影响的学术丛书《山东书法全集》和《当代山东书学研究丛书》的编辑出版,从筹措资金到组建研究队伍,他都亲历亲为,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对书法教育及学科建设的重要力量——所有来山东工作的书法博士,他更是关爱有加。每每收到博士们的学术专著他都会赞赏、鼓励并在不同场合进行推荐和介绍;对在工作和生活上有困难的博士,他都不遗余力地进行指导和帮助。经过他的努力,近年来,山东书学研究风清气正,各高校涌现出一大批具有突出研究能力的青年学者。

然而,顾亚龙并不满足于此。他认为,在省书协为书法教育和学科发展所做的一切,都还只是“外围”工作,要想让山东的书法教育和学科建设真正上水平上层次,高等书法教育才是关键,培养高层次人才是关键中的关键。他说,山东虽有多所高校设立书法专业,但曾由蒋维崧先生开创、在全国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山东大学书法博士点却已停止招生,这很可惜。他希望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能将山东大学书法学科重新振兴并再铸辉煌。

在担任山东大学艺术学院院长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就制定出《关于山东大学艺术学院书法学科建设的五年规划(2017—2021)》,可见他推动书法学科发展的愿望有多么迫切!他在《规划》中提出,要在山东大学成立书法本科专业,提高书法硕士的招生数量,申报艺术理论一级学科博士点,形成书法本科、硕士、博士完整的高等书法教育体系,以结束作为书法大省的山东没有书法博士点的尴尬局面。目前,这份规划已经得到山东大学批准并报国家教育部审批。

下一步,他说将着手做三件事:第一,以山东大学艺术学院为平台,建设全国书法研究中心,聚集全国书法研究力量,争取多出有重要影响力的学术成果;第二,加快完成《山东书法全集》和《当代山东书学研究丛书》的编纂工作,并着手推出其他系列书法研究丛书;第三,拟就山东丰富的汉碑资源申报国家重大学术课题。他的这些设想和打算,在学术界引起强烈反响,山东大学艺术学院也开始受到全国书法界的广泛关注。

刘勰云:“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顾亚龙先生常谈及“神思”的境界,而这或可看作是他艺术和人生精神的真实写照。他对于书法、教育和人生的诸多思考正使他的思想更加光明和澄澈,一切皆出于文心,文人气度,学者风范,一如既往,他必定会在未来实现更加完美的艺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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