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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不妨聊聊“妖魔鬼怪”。如果觉得不正常,就当我说梦话好了 | 意外

 轻轻徐风 2018-04-05




各位真爱好~我是编辑部里披着伪淑女皮的撒野担当,雪野。



鉴于毕减索同学已经耍完帅了,耍的好像还挺招人关注,所以这一次,我得赶紧把主场抢过来。


作为编辑部最有好奇心的小编,我最近在琢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比如,妖魔鬼怪。


通常情况下,妖魔鬼怪这个词是不怎么招人待见的。也很少人知道妖魔鬼怪其实四种不同的“生物”。不过,不招人喜欢的这四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却承载起了我们中国文化中一个非常朴素的真理,那就是“变化”


他们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样子,告诉我们,其实,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妖魔鬼怪”第一变:

 

我们先从妖魔鬼怪里打头的“妖”开始说起。


大家应该都看过《西游记》,对各种妖精应该都印象深刻。


这个妖,其实是道家的一个概念。妖通过修行或修炼,从植物、动物或者是什么东西“变”成人。它可以是蛇精,可以是狐狸精,可以是蛤蟆精,也可以是树精,可以是茶壶成精,南瓜成精,或者是锅碗瓢盆成精。

  

比如这个,就是皮影戏中的一个蝎子精,长得非常丑。你看它的鞋,有很强烈的西域色彩,所以也许这就是一个西域来的蝎子精,从爬在西域沙漠里的蝎子变成了行走的西域人。


西域的鞋,爬行的蝎子,妥妥的不是中原的蝎子精


这是龙宫里的歌舞伎,从贝壳变来的精,还能合上。


贝类成了精,背负着“房贷”,也不轻松

 

这是从柳树变成的大老爷们柳树精。


看脑袋里的小柳树,这大爷太能长了

 

所以妖的变,在于本来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动植物,变化成人。



“妖魔鬼怪”第二变:魔


说完妖,再来说说魔。魔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汉语里面本来没有“魔”这个字,它是印度来的概念。一开始音译过来是石磨的“磨”,后来造出来魔鬼的“魔”。

 

魔的“变”,实际上是一种精神状态的变化。比如一个人,一个动物,他/它被欲望、被一种自己很难操控的能量驱使了,以至于变得失控,这个时候我们就说他/它变成魔了。

 

比如这个叫殷郊的人,他是《封神演义》里面的一个著名的形象。

 

这是陕西皮影里边非常精彩的一件作品,大概有90公分到1米高

 

殷超原本是纣王的儿子,因为妲己出现,纣王要把他和兄弟一起杀掉。后来广成子和另外一个仙人把这两个孩子救走,教他们武功和仙术,跟他们讲长大成人后要帮助姜子牙伐纣兴周。

 

当这两个孩子长大下山要去帮助姜子牙的时候,却遇到了申公豹。申公豹想策反他们,对他们说天底下哪有儿子打老子的道理,想想你们的父亲商纣王还能活多少年,他死了之后天下就是你们的,干嘛要帮着别人来打老子呢。这样就把俩孩子给策反了。殷郊就变成了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三头六臂实际上并不是我们汉地本有的形象,是来自印度教的。它强调的是身体的一种极其强烈的意志变化。

 

这就是刚才所说的魔的“变”,实际上是一种精神状态的变化。

 


“妖魔鬼怪”第三变:怪

 

说完魔,来说说怪(鬼放到接下来说)。

 

怪的原本定义比较简单。正常的动物,发生了畸形的或者异形的变化,叫做怪。

 

比如皮影中出现的这种熊孩,可能是人跟熊交配生的,也可能是人生熊养的。


一个人手熊头,一个熊掌人首。发育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还有巨大的蚂蚱,很大的青蛙、大蝎子、蜘蛛、皮皮虾;



以及这种,火焰洞里的火猪;


 

还有这种大鸟;



大概是凤凰

 

还有这种长着翅膀的很大的蜈蚣。


蜈蚣长到非常大的时候会不会长出翅膀来?

 

这种和原本物种相异的动物,都是怪。


《西游记》里面大量的能打的那些妖精都是怪变来的,他们从怪修炼成了妖精,具有了人形。比如九头狮子、九头原圣、独角兕大王、青狮白象。

 

还有一些来自于老的皮影里面很神奇的“怪”,它们和上古时一个非常重要的文本有着很紧密的关联,就是《山海经》。

 

比如说这种鱼龙变化,也就是民间常讲的鲤鱼跳龙门;


头已经成龙的鱼


这个动物,它有鱼的鳞片,鸟的身体,是鸟跟鱼结合的形象;


长着鱼鳞的鸟


还有鹦鹉跟鱼结合的一个形象,半鸟半鱼。


鹦鹉和鱼的变幻

 

这种鱼鸟之间的相互变幻,很容易让人产生庄子《逍遥游》中鲲和鹏的联想。

 

鲲幻化为鹏,鹏幻化为鲲,鲲和鹏可以相互变化。如同花变做泥,泥变做春草嫩芽。


万事万物其实都处在不断往复的循环变化之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妖魔鬼怪”第四变:鬼


借着这种循环往复的“变”,我们来讲一讲妖魔鬼怪”中的最后一个,“鬼”。

 

鬼其实也是一种变化,这种变化,就是生死之变。由生变死,也就是人的逝去,很好理解。还有一种叫做阴阳人,就是在生死之间互变。

 

有这样一个包公案的故事就和阴阳人有关,叫五鬼闹判官。


在民间故事里,包公是可以审阴阳两边案件的。有一天包公走在一个山谷里,听到有鬼哭,他就让人停下来问一下是怎么回事。有一个鬼诉苦,说我作为人本来不应该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判了死,我觉得不甘,所以在这个地方到处游走。


不甘心,游走~


包公就派人下去查。有一个小流游鬼出来跟他讲,你不知道啊大人,这是因为阎君不在,判官营私舞弊。


这个判官就是一个阴阳人,他有一个阳间的身份,又有一个阴间的身份,掌管着阴间的生死簿。有一天打开生死簿看到他外甥要死,他又不想让阳间的外甥死,所以就拿一个不该死的人顶罪。结果这个人(也就是刚才那个鬼)就被枉死了。

 

包公了解了情况,来审这个事情,查清了之后把这个判官给铡了。

 

这个故事听起来很荒诞,但实际上包含了一个很酷的哲学问题。

 

这个在阴间的鬼判,已经从阳间死过一次了,被铡之后还能再死一次吗?

 

其实这个问题就是在说,人死过之后还能再死一次吗?在死后的世界里面再死一次,又会死到哪去呢?

 

在《百年孤独》里,马尔克斯是这么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在死后的世界变得越来越老,会感到无限的空虚,无限的迷茫。

 

人在这一世接近死的时候实际上还没有那么迷茫,因为你第一次接近死亡的时候,你知道,你会到“那个地方”去。但是在死后的那个世界又要死一次的时候,不知道这一次要到哪儿去了,那才超级迷茫。

 

而在我们中国人的语境里,这个问题就没那么“杯具”,会有一个确定的答案给你,这个答案就是,循环。

 

比如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里面,他是这么回答“死后再死”这件事的。

 

有一个小孩,他是演水木偶的一个童星(水木偶是水里面演的一种木偶戏,现在在越南以及广东广西还有)。


越南的水木偶


这个孩子在演水木偶戏的时候掉水里死了,但他自己不知道,就跑到龙宫里面去跟一个小姑娘谈恋爱。不过那边的人最后不同意他们俩结合,这个童星就在他死后的那个世界里又跳了一次江。这次再死,他却活回来了,回到了他死前的那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循环变化。由生赴死,由死复生,所以生死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界限,同样处在不断的循环往复当中。




关于这种循环变化,一位专门研究民间艺术文化的艺术家邬建安曾经做过这样一件作品,叫作《九重天》。

 

《九重天》是用传统的皮影雕刻技术手段制作的,说的是九重动物相互包裹。


《九重天》 


最里层的是一只鸟咬着一条鱼,包着这层鸟的是一个长着人脸的鸟,咬着一个娃娃鱼;再往外是一个长着人头、人腿的鸟,咬着一只青蛙;然后一个羽人嘴里咬着一只老虎;之后是一个人咬着一个人。

 

第四层的时候是羽人咬着老虎,到第六层的时候就变成老虎咬着这个羽人。接下来就是继续反过来,青蛙咬着那个长着人头的鸟,娃娃鱼咬着长着人脸的鸟。它们最后组成这么一个带循环性的东西。



这个作品可以无限地往外,继续在观者的脑海里扩展循环下去


在这里面,鱼跟鸟,鸟和人,人和鱼,鸟和蛙,羽人和老虎……好像任何一对关系都是一对矛盾,也都可能相互转变。你变成我,我变成你,不断循环往复。


而把这种循环往复拉回到我们所说的“妖魔鬼怪”中来看,怪修炼成妖,妖修炼成人,人变为鬼,鬼再次为人。天地万物其实都在不断循环的变化之中,没有什么所谓的终结,也没有什么所谓永恒。




几千万年过去,我们人类早已走过用鬼神解释世界的早期文明阶段。

 

但是这种循环往复的哲学,哪怕换到我们现在对于世界赋予的科学解释中也是如此。

 

生命体死去,有机体被分解,再次落回到自然当中,又化作自然万物。

 

所以,如果把眼光放到无限远的话——

 

其实,哪里有生死。

 

万事万物,都处在这样无声无息的往复循环之中。


没有终结,没有永恒。


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






本文来源自邬建安老师在一席的演讲,意外艺术修改后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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