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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问题的引入(拉康研讨班三)

 黄沙流留 2018-04-07


 

精神分裂和妄想狂(偏执狂)

克莱朗伯(de Cléambault)先生   

理解的幻象

从否认(VBRNEINING)到除权弃绝(VERWERFUNG

精神病与精神分析

  

今年的讨论班触及有关精神病的临床,疾病分类学以及治疗的问题。


1


在以往和现今的精神病学治疗当中,更多的处理的是有关精神分裂的议题,跟弗洛伊德恰恰相反,他把妄想狂放在一个结点的位置。

Bleurer为首的苏黎世学派与弗洛伊德处在同一时代,弗洛伊德对他们的工作很感兴趣,却也始终保持着距离。弗洛伊德在施瑞博个案的结尾所提出的一个精神病学分类:偏执狂和妄想痴呆(paraphrénie),而妄想痴呆恰恰对应着精神分裂的范畴。

在精神病学的领域当中,精神病并不对应着痴呆、失智(démence),而是疯狂(folie)。弗洛伊德将疯狂分为两类,他没有对疾病分类做更进一步的区分。

而对于此相比于他所处的时代,他是进步还是退步呢?这很难说,乍看起来,他是退步了。

关于妄想狂(偏执狂)的简短历史:这个词是由康德的一个学生,R. A. Vogel在1764年引入精神病学领域的,最初它几乎涵盖了所有疯狂的领域,收容所中百分之七十的病人都被诊断为偏执狂。

而这个词被引入法文当中的时候,它的含义是非常不同于德文中的含义的。它指的是一个恶毒,狭隘,脾气坏,傲慢,多疑,自视过高的人。与其说它是一个概念,不如说描述了一种临床图景。

Génil-Perrin写了一本关于偏执狂的体质(constitution paranoiaque)的书,书中描述了他们性格中倒错的特征:越界,过度夸张,疯狂。

尽管作者可能不同意,我们可以将书中的观点定义为心理学的或者心理发生学的,即某件事被规定好,接下来按照一个自足的内部规律来发展。

我的精神病学领域的导师是M.de Cléambault,对于你们当中那些不熟悉他的著作的人而言,他是一个极端的唯器官变化论的守卫者,这也是他的理论著作所表现出来的,然而,我并不认为这个概述是正确的——无论是对他的为人和教学所产生的影响,还是对他的发现所具有的真正价值而言。

他用原创的方式区分出了数量巨大的综合症,为精神病学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尤其是对于由有毒物质引起的精神病症状的研究。

精神自动性(l’automatismemental)这个概念指精神病发展过程出现中的那些无意义(anidéique)的现象,它与一个思想系列不相匹配。而这个区分的参照点是一种假设的可理解性,这个参照点决定了那些断裂和不可理解的地方。

而这是一个非常天真的假设,自从精神分析被引入到精神病学的发展过程中,它取得的进步主要在于在现象的链条当中修复意义。这本身没有问题,但问题在于认为这个意义是可以被理解的。这是个幻象。

理解这个概念有很清晰的意思,雅思贝斯以理解性关系之名使它成为所谓的普通精神病理学的枢纽。它认为有些事情是自明的,比如某人伤心是因为他不拥有他所欲望的东西。然而没有什么比这更荒谬了——有些人拥有他们所欲望的所有东西,但依然很伤心。忧伤是一种性质完全不同的激情。

比如给一个孩子一巴掌,他会哭,但他不必然会哭,有很多种对于一巴掌的反应方式,在雅思贝斯的理解性关系这个概念之下都被忽略了。

理解性关系总是在一个限度之内的。当我们仔细地审视时,它就变得不可理解了。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心理发生学在这个意义上与理解性关系是一致的。它就是在精神病学领域中这三十年变化的基底。而经过我们两年的关于符号,想象和实在的教学,我可以说精神分析的一个巨大的秘密在于:不存在心理发生学。

换一种说法,可以说心理学的,就是行为学的:从生物学的意义上而言,个体的行为与周遭环境的关系。对于人类心理学,套用伏尔泰对于自然历史学的观点:它并不那么自然。

比如十八世纪的各种神话:人格的统合性,合题,高级功能和低级功能,对于自动化的混淆无时不刻地在揭示着断裂,对事实的否定,以及对于直接经验的误识。

当然,我并不是说要走进以直接经验为基础而构成的存在主义心理学或者精神分析的神话。直接经验并不比其他科学更值得我们停下脚步。弗洛伊德的教学在这方面和另外的科学领域中所发生的事情是一致的:将那些处在直接经验领域之外的东西带入了研究。比如物理学,我们所关注的并不是色彩感觉方面的直接经验,而是在色彩背后决定了它的东西(波长)。

弗洛伊德的经验并不是前概念的,它不是一个纯粹的经验,而是由人为的分析关系所结构化的经验。它是由主体向医生所详述的,以及医生对此叙述的运用而构成的。

而为了理解分析的经验,符号,想象和实在这三个范畴是必不可少的。

刚刚我用两种不同的方式提到了那个超越了所有理解,而所有理解又寓于其中,对于人类和人际间关系有着显著的扰乱影响的,便是符号界所显现地方。

而想象,属于动物行为学的范畴,也就是说将动物的行为导向其自然目标的诱惑形式。而想象在我们这儿也起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而这个作用则被符号界所统领,修改,塑造。形象总是或多或少的被整合进符号界,而人类的符号领域是结构化的。

在想象或者实在界,总是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一个阈限,边缘,某种连续性。而在符号界,所有的元素都与其他的元素相反。

举个例子。一个精神病人告诉我们他所处的世界很奇怪,所有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变成了一个信号,他不仅被侦查、观察、监视,人们谈论他,看他,向他眨眼,而这也侵入了非人的、无生命的实在客体。如果他在街上看见一辆红色的汽车,他说:它在这个时刻经过,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个妄想式的直觉。汽车有一个意义,但主体通常并不能确定它是什么意义。好的?还是威胁性的?确定的是,汽车出现在那儿是有原因的。对于这种现象,可以有三种不同的概念:

可以说这是感知觉的畸变,最近还有对于精神病人感知觉出现问题的讨论。也许他是色盲,把红色看成绿色或相反,也许他根本无法区分色彩。

又或者根据红襟知更鸟看见同类亮出胸膛的反应(守卫领地),红色的想象功能(根据理解性关系)对主体而言意味着敌对和愤怒。

最终,我们可以把红色汽车放在符号界中去理解,就像在纸牌游戏中理解红色,也就是说它与黑色相对,作为一个已经结构化的语言的一部分。


2


弗洛伊德用一种前无古人的方式对梦进行了解读,他指出梦在讲话。同样地,他也像解读象形文字那样解读施瑞博的回忆录。

弗洛伊德的天才表现为一种语言学的天才,他所做的假设重新构建了施瑞博所说的基本语言。在此,分析的解释是符号性的,就其具有结构而言。尽管这一解读非常引人注目,但是它将神经症与精神病放在了同一个水平上。

既然这是一个疯人书写的话语(discours),我们就可以说我们处在符号水平上。那么这个话语的原材料是什么呢?弗洛伊德所解读的意义是在哪个层面上的呢?这些话语中命名的元素取材于哪里呢?可以概括地说,材料是他的自己的身体。

对人而言,与自己身体的关系是想象范畴的。如果说在人那里,有和动物的想象功能相对应的东西的话,就是人与他身体上被称为性感带的区域的联系。这个联系,处在符号界的边界,只有分析的经验可以捕捉到它。


3


很典型的说法是在精神病那儿,无意识浮于表面,是意识的。这甚至可以说是当它被讲出来时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的原因。这样的观点让我们注意到无意识的效果,并不在于无意识的所包含的否定性特征。用弗洛伊德的话来说,无意识是一门语言。当它被讲出来的时候,并不意味着它被识别出来了。证据在于弗洛伊德像翻译一门外语那样,拼接和重构。如果一个人可以在一门他所不知的语言中说话的话,我们就可以说精神病的主体对他所说的语言一无所知。

但问题并不在于去知道,为什么这个位于地表的无意识对主体而言是被排除的,而是为什么它会在实在中出现。

去年JeanHyppolite做了的有关《否定》DieVerneinung的报告。

他提到了无意识并不只是被压抑的东西,也就是说在一个言语化过程之后而被主体误识的东西,而是在言语化过程之中必然包含一个原初的肯定,在符号意义上的肯定,而这一肯定是可能会缺失的。

在弗洛伊德的其他的文章当中,他提到了与否定不同的,被称为除权弃绝(VERWERFUNG)的这一排除的现象,而与其相区分的否定是在更晚的阶段才出现的。否定是说主体拒绝他曾经体验过的某个东西进入符号界,这个东西就是阉割焦虑。接下来主体的发展表明,他对此根本不想知道,弗洛伊德在压抑的意义上谈及了这一点。

去年我用机器的运转方式和符号界相对比,我们输入一些数据,等待机器输出一个我们自己可能要花费上百万年才算得出的结果。但我们只能按照机器自身的节奏输入,否则它进不去。我们可以以此类比,那些被排除在符号界之外(在除权弃绝的意义上)的东西,重新出现在了实在界当中。

在这一点上,弗洛伊德写得很清楚,在狼人那篇文章中。狼人表现出了一些精神病的倾向或者特征,比如他在治疗的结束阶段提到的一个短暂的妄想。他似乎拒绝阉割进入符号功能(然而在行为当中却很明显),似乎对他而言主语的我(je)对于阉割的承担变得不可能,与这个假设紧密相关的事实是:他详细描述了在童年期曾经出现过的一个短暂的幻觉。

场景如下:在玩小刀的时候,他切到了一根手指,它和手只通过一小点皮肤相连。他很突然地讲到了这段往事,而所有与之相关的时间坐标似乎都消失了。之后他坐在长椅上,一个他会与其谈论所有事情的保姆的旁边,但他却没敢跟她讲这件事。这个言说可能性的悬停非常重要,它似乎是一个断裂,一个时间的淹没,一个经验的切口。在此之后,他一无所有,一切都结束了,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现象可以说是被符号界拒绝的东西,重新出现在了实在界中。

否定和没有被主体整合的东西在智力层面上的重新出现;以及除权弃绝和幻觉,也就是说被主体拒绝的东西在实在中重新出现,这两者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幻觉的现象所涉及的是什么呢?它源自于我们暂时称之为主体在符号界中的历史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否会保留这个名称,因为所有的历史就其定义而言都是符号性的,但暂时保留这个名称吧。根本的区别在于,神经症压抑之物的起源与精神病那里的压抑之物并不位于符号界当中同一层面的历史,这样一个区分为我们目前所讨论的问题提供了一个关键的线索。


去年的图表也适用于言语性幻觉



Es:它我或本我     S:主体   moi:自我   Autre:大他者   autre:小他者

relation imaginaire:想象关系    inconscient:无意识

  

这个图表,呈现了主体和大他者之间的实言被打断了,而通过两个我,aa’,和想象关系来迂回。主体那儿的这个三元组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是主体的自我在和另一个小他者以第三人称谈论主体。

只是,在正常的主体那儿,用自我来谈论主体自己不是完全清晰明确的。和自我的关系是模棱两可的,对于自我的所有假定都是可以撤销的。而在精神病主体那里,某些基本现象,尤其是幻觉,揭示了主体完全认同于其自我。是主体在谈论他自己,S,既是sujet的首字母,也是德语的Es(它我)。当幻觉出现在实在界中时,主体就在和他的自我讲话,就好像是一个第三者,在讲话和评论他的行为。

当前,客体关系在二元分析关系的框架内的操作,在根本上误识了符号秩序的自治性,而这造成了想象层面和实在层面的混淆。符号关系当然没有被排除,因为谈话在继续,但这个误识的结果是:主体要求在真正的符号交换层面上被自己认识到的东西(这并不容易,因为它一直都在被扰乱),被置换成为了想象的、或幻想的误识。而我们只能赞叹这没有引起更近一步的异化,这也恰恰表明,疯狂,是需要一些条件的。

在维也纳,一个男孩问我是否认为精神病是器质性的,我回答说这个问题已经完全过时了,很久以来,我都不去区分心理学和生理学了,而当然,人不是想疯就能疯的。然而,如果将分析关系变成去认证想象界,把符号层面的认识置换为想象层面的,那么很多著名的快速的谵妄发作的案例就要归因于此了。

分析会很快地引起精神病发作这个事实广为人知,但却没人解释过为什么。这很明显是因为主体自身的素质,但同样也是因为客体关系不谨慎的操作。


徐雅珺,开业分析家;接受精神分析导向的个人分析七年,督导两年 

四川大学 精神分析与心理治疗 硕士  

巴黎第八大学 精神分析 硕士 

现居昆明,接待地面与远程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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