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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体关系』心理治疗理论下

 翛然的馆 2018-04-08

捆绑的结

 

如果用一个维度将所有不同的客体关系理论聚集起来的话,那么这个维度就是人际关系所承担的主要角色。对他人的需要有助于个体的其他需要的满足,因此它本身就是有动机性的。正如克莱因和崔碧屈(Tribich ) 所说: ' ......客体关系理论是针对弗洛伊德本能驱力的动机概念做出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反应。格林柏格和米歇尔在他们的观点中也回应了这种思想: '关系模型将关系构象建构成存在的基础:所有人类的行为和体验……都是关系的衍生物。'虽然一些客体关系学家在他们的理论中仍继续使用张力降低和原欲冲突的概念,但是大多数学者已经或明显地、或不明显地转向了关系的视角上。

 

这是人类研究道路上的一个重大转折,因为这不仅说明了人类行为是被与关系有关之物推动着,而且说明了人类精神本质上基本是关系的。心灵的构成'材料'多与关系的内化有关,而与原欲冲动和精神能量没什么关系。要理解人类行为的动机以及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我们需要了解关系是如何被内化的,以及它们是如何被转变成自体感的。

 

在人类生活领域的各种不同关系中,最重要的或许便是与早期抚养者的关系了。客体关系理论家独特的、重要的且单一的论述是:基于适宜的早期人际关系,可以预测最佳发展和个体化。在多数情况下,这种早期抚养关系是与母亲建立的。因为这种关系占据了儿童早期生活的大部分时间,并且它与情感的满足(和剥夺)密切联系,因此客体关系学家认为它构成了所有后续关系的模板。

 

将重点放在作为儿童心理构成的重要发展力量的母亲身上,是与传统精神分析在强调点上的一个主要转变。在精神分析理论中,父亲占据了核心地位。通过使幼小男孩心理上产生阉割焦虑、使幼小女孩心理上产生阴茎嫉妒,父亲强有力地影响了儿童是否能成功地度过恋母期。而在客体关系理论中,儿童与母亲的关系则占据了主导地位。

 

将重点从父亲身上转到母亲身上,这意味着在重要概念上的重新定位。首先,它叙述了正常发展过程中的一些重要体验和冲突类型。例如,亲密和抚养的问题逐渐使权力和控制的问题黯然失色。其次,在另一个层次上,它又提出了一些有关恋母冲突的重要性的颇具创新性的内容。对客体关系理论学家来说,前恋母期发生的事件对个性发展的影响比恋母期发生的事件更为重要。

 

这正击中了精神分析学说的核心。传统精神分析理论将促成最佳心理发展的关键点放在一个人在五岁或六岁时发生的事情上,但客体关系学家却将此关键点放在更早的时间点上。马勒、肯柏格、科胡特和其他学者皆认为生命第一年内发生的事情会指引一个人发展的历程。根据客体关系理论所说,塑造人们生活的关键事件并非发生在五岁或六岁时,而是发生在五个月或六个月大的时候!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我们需要有一套系统的方法来描述生命最初几个月中发生的事情。所有的理论学家——从克莱因到科胡特——都努力地描述在这个早期阶段中母亲与儿童之间发生的事情。在我们调查的学者当中,马勒或许是最成功的。基于分离—个体化的概念,她不仅显示了每一阶段在整个成熟过程中的作用,并且考证了区分不同阶段的显著行为标志。所有的理论学家都试图以各种方式来解释前恋母期所发生的人际关系事件,这一事实显示了他们对儿童早期生活中的关系现象的重视程度。

 

大多数的理论学家(或许除了克莱因之外)都将婴儿心理视为关系的“白纸状态”。早期与母亲的互动被内化成关系构象,这种关系构象随着时间的进展会转变成存在的感觉。这种内化过程连同它聚集的投射和认同一起构成了最终被体验为'自体'的事物的基本成分。

 

梅兰妮·克莱因的贡献在于她最先从临床的角度记录了这一过程。基于对情绪困扰儿童的工作,她将儿童的内在世界描绘成由儿童与他人的关系而展开的复杂幻想关系网。她的理论为肯柏格的'自体—客体表象'、科胡特的'转变内化作用'、马勒的'情感客体恒定'奠定了基础。所有的客体关系学者都应感激克莱因,因为她不仅是第一个将内在世界想像成表象世界的分析家,而且她还描述出表象世界的运作。

 

最后,所有的客体关系学者似乎都注意到在自体内部深层运作的好与坏的动力。在最原始的表达中,这种动力可见于克莱因对于奶水通畅的'好乳房'和奶水缺乏的'坏乳房'的描述中。科胡特认为,在更为高级的发展水平上,这种动力是以'好的''坏的'自体—客体表象来表达的:在费尔贝恩的理论中,这种动力是以中心自我、原欲自我和反原欲自我来表达的。

 

这种动力的重要性在于它形成了'分裂'的基础。婴儿的世界充满了坏(令人受挫的)体验和好(令人满足的)体验这一事实导致了内在世界的分离,这一分离对后来的功能运作有重要意义。

 

客体关系理论和心理治疗

 

考虑到所有的相似性,人们可能会认为提出客体关系心理治疗理论并不会很难。不同的观点之间似乎有足够多的相似点可以归结出一套在客体关系心理治疗大标题下的理论。然而,对本章所论及的不同观点的回顾却显示事实并非如此。相反,我们发现每种理论都产生了自己独特的治疗方法。因此,出现了基于克莱因、科胡特以及其他学者的著作基础上的治疗,也出现了将自己归属为克莱因学派、科胡特学派或其他学派的治疗师。现在有一系列的治疗程序,每一程序都有其所强调的客体关系理论。

 

如果说在与治疗有关的不同理论之间存在一个共同基础的话,这个基础就是这些理论都将精神分析作为治疗形式。这并不意味着精神分析治疗被完全采纳,只不过是它被塑造得符合客体关系的要求。因此,我们发现一些理论会涉及有关修正分析、将解释减到最少以及应对'真实的'关系等内容。

 

但是这并不会改变个案仍在接受精神分析的事实。如今被当作是'客体关系心理治疗'的工作,很多本质上仍是运用传统精神分析技术进行再加工而己。

 

要分析情况为什么是这样并不困难。一方面,很多被认为是客体关系理论的理论是在传统精神分析的背景之下发展演变来的。事实上,我们可能会认为客体关系是作为本能所支配的观点的反应物而发展起来的。况且,大多数客体关系学者本身也是实践中的精神分析家。在客体关系领域的大量著作皆来源于对精神分析个案的治疗工作。因此客体关系和精神分析是如此密切地纠缠在一起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这引起了认识论上的问题。最明显的问题产生于这样的事实,即在关于人类本性方面,这两种观点包含了不同的设想。格林柏格和米歇尔指出,客体关系的基本前提(关系模型)和精神分析的基本前提(驱力模型)在很多方面有所不同,以致这两种观点有可能是彼此互不相容的。他们写道:'驱力模型和关系模型是对人类体验的全面而透彻的叙述,它们所基于其上的前提构成了有关生命、人类体验的基本特性的互不相容的视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会产生很大程度上的理论中断。举一个有关自我状态的例子。'自我'应该继续被看成是'本我—自我—超我'系统( id-ego-superego)中的一部分,还是应该被'自体' (self)所取代?这不仅仅是语义上的一个思考,更重要的是它暗指了关系结构(表象图式)是精神的从属成分还是精神的主要成分。越来越多的理论家似乎支持后者。实际上,冈特利普认为,'系统自我' (systems ego) 的概念应该被个人自我' (person ego)所取代。

 

混淆精神分析(psychoanalysis)和客体关系理论(object relations theory) ,不仅会产生概念上的问题,还会产生定义上的问题。我们在前面曾提到过'客体'这一术语在客体关系观点中如何呈现出不同的意义。'原欲'这一术语的情况也是如此。这一术语在传统精神分析领域里的使用与客体关系学者的使用有着极大不同。例如,很多客体关系理论学家使用'原欲'来指那些明显不具有能量或生物驱力的事件,而'原欲'这一术语典型指代的就是能量或生物驱力。费尔贝恩的'婴儿原欲自我''反原欲自我'很明显是人际关系的概念,与任何种类的能量、原欲几乎都没有关系。马勒的'原欲客体恒定'指的是儿童在想像中仍拥有母亲的能力,这与'原欲'的传统意义的差异是非常大的。

 

这种词汇上的混乱也同样存在于心理治疗领域中。例如,客体关系学者写了大量有关在治疗中使用反移情的著作。对他们来说,反移情代表心理治疗师对个案病理的体验性反应,并且是治疗程序中有价值的部分。它不仅具有诊断的功能,而且也指导了治疗师进行很多干预。

 

在精神分析中,这个术语的使用却有着很大不同。在精神分析治疗中,反移情通常描述的是治疗师的病理反应。比较经典的是将反移情反应看作是治疗师自身未解决的恋母冲突的残余。因此,我们在精神分析中不应该'使用'反移情,而应该把它除去。使用同样的术语来指代两种非常不同的现象只会混淆概念。

 

是否存在一种方法可以有效区分所有这些混淆?最明显的解决办法或许是将客体关系理论从精神分析中分离出来。尽管这两者是有联系的,但它们在关于精神本质和人类功能运作方面构成了两种不同的观点。如果客体关系要成为强有力的概念工具和临床工具,它本身必须上升为是一种人际关系理论的地位。

 

这并不意味着客体关系理论必须与精神分析思想彻底分开。精神分析的一些发现和结论可以持续向客体关系思想提供信息,反之亦然。但是除非客体关系理论获得了理论上的独在身份,否则它将永远无法获得它所能够获得的解释潜能。

 

客体关系心理治疗

 

是否存在客体关系心理怡疗这样的说法呢?如果你仔细研读了本章前面所介绍的理论,就会知道答案必定是没有。正如前面所提到的,每种理论都产生了一套治疗程序,这些治疗程序在本质上更多是精神分析范畴而不是客体关系范畴。或许更好的问法是这样的: 客体关系心理治疗是否可能?对此问题的回答是:绝对可能!如果治疗围绕客体关系理论中那些本质上是关系占主导的内容进行的话,则就更有可能了。

 

客体关系心理治疗会采取什么形式呢?一种形式是,它可能将重点放在关系的病理上。个案不是遭受'症状'之苦,而是遭受凯瑟尔(Kaiser) 所指的'联系困扰' (contact disturbance ) 之苦。个案痛苦于没有能力与他人建立并维持令人满意的关系,而不是痛苦于无能力调和内在冲突。精神症状(焦虑、抑郁、躯体主诉)的意义在于个案的关系正在恶化或正威胁着他的自体感。

 

因此,客体关系心理治疗的重点就应放在内在客体关系在产生和维持关系中所起的作用上。在构成个案生活的各种关系中,首要的考虑应放在个案与治疗师的关系上。这种关系不仅发生在现象学上的'此时此地',而且它还包含了很多在个案与他人的关系中运行的关键因素。因此,治疗师—个案的关系被看作是个案生活中病态部分的生动表达。如此,治疗师—个案的关系则包含着巨大的改变潜能,这种关系本身便会成为改变的焦点,而不是被看作是'在个案内心'产生顿悟、自体觉察或者其他改变的一种手段。通过这种关系,心理分化、错误的内化和病理性分裂等问题随之可以得到触及。关系形成了自体的基础,从这一点上讲,人们可能会说,治疗师—个案的关系就像是自体的熔炉在起作用。

 

在后面的章节中,我会试图搭建一种客体关系心理治疗的操作框架,这一框架可作为这种治疗的基础而起作用。我的目的并不是要建构一个宏伟的理论,而是要提供一个与现存理论的关系层面相一致的框架,其焦点将会放在作为核心的关系动力的'分裂'上以及分裂对好的和坏的客体关系的发展所起的作用上。同时,我还会显示病理性分裂如何导致不同形式的关系病理。这最终会被应用到心理治疗中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在治疗师—个案的关系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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