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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腔剧本
7、天 仙 配 （一）
（移植黄梅戏剧目）
改编 陆洪非
整理 黄培尧
（青岛市茂腔剧团演出本）
一九九三年八月
剧情说明
人间：董永家贫，父死，卖身为奴，得资葬父。
天上：玉帝七个女儿戏于鹊楼，窥视人间。七仙女厌恶天宫岁月之凄清，对董永由同情而至钟情，乃不顾森严天规，只身奔向人间。槐荫树下路遇董永，倾诉衷曲，二人遂结伉俪。
雇主傅员外以董永新婚不符契约为由，要挟七女须于一夜之间织成锦绢十匹，成则工期缩短，不成则加倍。七女邀姐助而成之，三年苦役遂改百日。
工满，归程中，夫妻正向未来，憧憬幸福。忽闻玉帝旨意，令七女即刻回宫，否则祸及董永，七女无奈，忍痛泣别，别时誓言：“不怕你天规重重活拆散，我与你天上人间心一条”。
人物
董 永
七仙女
傅员外
傅公子
大 姐
二 姐
三 姐
四 姐
五 姐
六 姐
天 将
土 地
第 一 场
鹊 桥
合 唱：啊！……啊！……
云浪翻滚雾沉沉。
天规森严冷冰冰。
凡人都说神仙乐，
神仙岁月太凄清。
七仙女：（唱）天空岁月太凄清，
朝朝暮暮数行云。
大姐常说人间好，
男耕女织度光阴。
我有心偷把人间看，
只怕父王知道不容情。
我何不去把大姐找，
她能做主能担承。
二 姐、三 姐、四 姐：（上）七妹！
七仙女：姐姐！
三 姐：你一人在此做甚？
七仙女：妹妹心中不爽，想到宫外游玩一番。
二 姐、四 姐：好！我们一同去玩。
三 姐：且慢。父王戒律森严，使不得的！
七仙女：三姐，今日父王大宴四海神仙，管不着我们的事呀！
二 姐、四 姐：是呀！七妹我们快走吧！
三 姐：我看还是同大姐商议商议的好。
二 姐、四 姐：还商议什么，快走吧！
[大、五、六姐上。
大 姐：嗯！好哇！你们想偷着出去玩哪，待我禀报父王知道！
三 姐：大姐！
七仙女：大姐！小妹心中不爽，心想宫外游玩一时！
五 姐、六 姐：大姐！还是带她们一起去玩吧！
大 姐：好倒是好，只怕……
三 姐：怕父王知道？
大 姐：怕你们不听话！
众 姐：我们听话。大姐，你说我们到哪里去玩？
大 姐：我看哪！到御池去玩。
众 姐：那里有什么好玩？
大 姐：那里好玩嘞，那里有仙鱼戏水，仙鹤长鸣……
众 姐：不好不好——七妹，你说我们到哪里玩？
七仙女：我说到天河去玩？
众 姐：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七仙女：那里河两岸有鲜花鲜草，
天河之上还有一座鹊桥，
站在桥上观赏风景，
天上人间，一目了然。
众 姐：好！我们到天河去玩！
大 姐：好！你们去，我看家。
众 姐：大姐！
大 姐：我才不和你们年纪轻轻的人一道去玩呢！
七仙女：大姐！有道是：“天宫无岁月，神仙无老少。”依小妹看来，大姐比我们还年轻呢！
大 姐：你这张小嘴，就像涂了一层蜜糖一样，说出话来那么惹人疼。——好，我带你去玩。哼！不带她们去。
五 姐：你们看哪！大姐还喜欢人家说俏呢！
六 姐：好话难道我们就不会说么！
众 姐：是呀！有道是：“天宫无岁月，神仙无老少。”以小妹看来，大姐比我们还年轻呢！
四 姐：又年轻！
二 姐：又漂亮！
四 姐：真是一个老来俏！
三 姐：是啊！老来俏！
大 姐：死丫头！
众 姐：大姐！我们还是到天河去玩吧！
大 姐：如此说我们就请哪！
众 姐：请！
（唱）飘飘荡荡天河来，
天河如带白浪飞。
姐妹七人鹊桥上，
要把人间看一番。
大 姐：慢着！我们还是回宫去吧！要是父王知道，你我吃罪不起！
众 姐：我们不说，父王怎会知道？
四 姐：偷看片刻，又有什么？
三 姐：还是听大姐的话，回去的好！
众 姐：你呀，就是胆小！
七仙女：众位姐姐，快快拨开云雾吧！
大 姐：慢着！
众 姐：大姐！
大 姐：只可偷看片刻！
众 姐：晓得！——
（唱）拨开云雾看人间，
万道霞光射上天。
万紫千红景色艳，
男耕女织女欢声喧，
男耕女织女欢声喧，。
四 姐：大姐，那人间的景色，
把我的眼睛都看乱了。
众 姐：是呀，那人间的霞光，
把我的眼睛都照花了。
七仙女：大姐！我心中高兴得很！
大 姐：人间是好看！
七仙女：众位姐姐，你们快来看啦——
众 姐：什么？
七仙女：你看，那一老翁，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肩背渔网，手拿船篙，站在船头之上……
大 姐：那是打鱼的嘛！
众 姐：哦！打鱼的，咦！他们撒下渔网了。
大 姐：我要赞他们几句。
众 姐：你要赞得好好的！
大 姐：听了！
（唱）渔家住在水中央，
两岸芦花似围墙，
撑开船撒下网，
一网鱼虾一网粮。
众 姐：赞的好！
二 姐：你们来看呀，那高山之上，有一汉子，肩背扁担，手拿板斧——
大 姐：那是砍柴的嘛！
众 姐：二姐，你何不赞他几句！
二 姐：听了！
（唱）手拿开山斧一张，
肩驮扁担上山岗，
砍担柴儿长街卖，
卖柴买米度时光。
众 姐：赞的好！赞的好！
三 姐：大姐你们看哪！
（唱）庄稼之人不得闲，
面朝黄土背朝天，
但愿五谷收成好，
家家户户庆丰年。
众 姐：赞的好！
四 姐：看那茅屋之中有几位书生，正在商讨学问呢！
五 姐、六 姐：四姐，少不得你也要赞他几句。
四 姐：嗯，那是自然啰！
（唱）读书之人坐寒窗，
勤学苦思昼夜忙，
要把那天文地理都通晓，
男儿志气在四方。
众 姐：赞的好！赞的好！来了！来了！
大 姐：什么来了？
众 姐：那吹吹打打，鼓乐喧天——
大 姐：呵，那是迎亲的！
众 姐：迎亲的！
（唱）人间天上不一样，
男婚女嫁配成双。
大红花轿来迎娶，
吹吹打打入洞房。
大 姐：七妹。
七仙女：大姐，你看那一男子，哭哭啼啼，不知为了何事？
大 姐：这个人哪，姓董名永，家住丹阳，父子二人，耕种为生，不幸父亲死了，无钱葬埋，只得卖身为奴，今日他正要前去上工，故而哭哭啼啼的。
七仙女：我看这一汉子，孤孤单单，无依无靠，倒是可怜得很。
众 姐：是呀，倒是可怜！
[天宫钟声响：“当——！”
三 姐：大姐，快回宫去吧！
大 姐：是呀，回宫去吧！
七仙女：（唱）钟声催的众姐姐回宫转，
七女我无心回宫院，
转身我再把董永仔细看，
他还在寒窗前徘徊留恋。
我看他忠厚老实长得好，
身世凄凉惹人怜。
他那里忧愁我这里烦闷，
他那里落泪我这里也心酸。
七女有心下凡去，
父王殿前的钟声敲得人心烦。
倘若父王得知晓，
触怒天规犯大罪。
看天上阴森森寂寞如牢监。
看人间董永将去受熬煎。
守着这孤单岁月何时了！？
（大姐复上）
今日我定要去人间！
大 姐：傻丫头！
七仙女：大姐！
大 姐：七妹，你的心事我早就晓得，姐姐是过来的人。只怕父王知道如何是好！
七仙女：大姐，小妹主意已定，顾不得冒犯天规！
大 姐：山有高低，人有好坏，你年纪太小，姐姐放心不下！
七仙女：大姐！还望大姐鼎力成全！姐姐……
大 姐：也罢！你白扇可在身边？
七仙女：我这里有“难香”一支，你带在身边。若遇急难之时，点起此香，我姐妹六人自会下凡相助于你。
七仙女：多谢大姐！
大 姐：一路之上你要多加保重！
七仙女：晓得！
（唱）拜谢大姐好心肠，
助我下凡赠“难香”，
辞别大姐往人间往。
大 姐：（唱）但愿她，夫妻恩爱日月长！
[幕落。
第 二 场
路 遇
七仙女：（内唱）神仙岁月我不爱，
（上唱）乘风驾云下凡来，
飘飘荡荡多自在，
人间景色胜瑶台。
万紫千红花似锦，
几株垂柳一棵槐。
我若与董永成婚配，
好比那莲花并蒂开。
一片真心我怎开口，
唤出土地巧安排。
七仙女：本方土神哪里？
土 地：（上念）哦！仙姑驾到，小神有礼！
七仙女：罢了。
土 地：唤出小神有何吩咐？
七仙女：嗯！……你附耳上来！
土 地：哎呀！这可使不得，若被玉帝知道，小神吃罪不起！
七仙女：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又不连累你遭殃”。
土 地：是。小神遵命！但不知怎样行事？
七仙女：见机行事。
土 地：是！哦，仙姑，我看你还是改扮一个村姑模样才好！
七仙女：多谢公公！
土 地：（念扑灯蛾）仙姑动了鸳鸯情，鸳鸯情，活活难坏我土地神，土地神！怎样伺机行好事——我也要改办一个庄稼人！哈哈哈！
董 永：（内唱）含悲忍泪往前走，
（上唱）见村姑站路口确是为何。
她那里用眼来看我，
我哪里有心肠看娇娥！
爹爹在世对我说过，
男女交谈是非多，
大路不走走小路，
又只见她那里把我拦阻。
回转身来再把大路走，
你为何耽误我穷人工夫！？
大姐，三番两次拦阻于我，
是何道理？
七仙女：呀呀啐！自古道，大路通天，各走各边。难道你走得，我站都站不得么？
董 永：是呀！大姐，请你行个方便，让我过去吧！
七仙女：如此请！
董 永：请！大姐，你撞了我一膀。
七仙女：嗯！……你肩背包裹，手拿雨伞，心中有事，慌里慌张撞了我一膀，我都不怪你，你还怪我么？
董 永：我撞了她一膀？！也未可知。大姐，我们再请！
七仙女：请——
董 永：到底是你撞了我，还是我撞了你呀？
七仙女：我来问你，你可想过去？
董 永：我怎么不想过去！
七仙女：你家住哪里，姓什名谁？讲得清楚明白，就让你过去。
董 永：大姐呀！
（唱）家住丹阳姓董名永，
父母双亡孤单一人。
只因爹死无棺木，
卖身为奴葬父亲，
满腹忧愁叹不尽，
三年长工受苦情！
有劳大姐让我走，
你看红日快西沉！
七仙女：（唱）大哥休要泪淋淋，
我有一言奉劝君，
你好比杨柳遭霜打，
但等春来又发青。
董 永：多谢大姐相劝！
七仙女：（接唱）小女子我也有伤心事，
你我都是苦根生！
董 永：但不知大姐家住哪里，要往哪道而去？
七仙女：（接唱）我本住在蓬莱村，
千里迢迢来投亲，
又谁知亲朋故旧无踪影。
天涯冷落叹飘零！
董 永：如此说来，我们倒是一样的命苦了！
七仙女：（接唱）只要大哥不嫌弃，
我愿与你——
董 永：怎样？
七仙女：（接唱）——配成婚。
董 永：（唱）大姐说话欠思忖，
陌路相逢怎能成婚。
何况我卖身傅家去为奴，
怎能害你同受苦辛！
大姐，你不要耽误了我的工夫！
七仙女：哎呀呀，耽误了大哥的路程，待我这厢与你赔礼。
董 永：这厢有礼。
七仙女：你肩背包裹，手拿雨伞，慢说一礼，就是十礼百礼，也是算不得的。
董 永：好，我就放下包裹、雨伞，——大姐，这厢还礼！
七仙女：有理无理，包裹雨伞我拾起。
董 永：哎呀！我的包裹、雨伞哪里去了？哎呀，我的包裹雨伞哪里去了？我——大姐，你怎么将我包裹、雨伞拿去了？
七仙女：这包裹、雨伞分明是我的，怎说是你的？
董 永：哎，是我的。
七仙女：是我的。
董 永：是我的。
七仙女：是我的。
董 永：是我的，大姐你放手！
土 地：（上）哈哈！在这荒郊野外，一男一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董 永：公公，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信口乱说。
土 地：哦！你二人敢么是夫妻吵架？
董 永：哎！我与她非亲非故，哪里来的什么夫妻？
土 地：那么为何争执起来？
董 永：公公，我是个行路之人。刚才我从大路行走，这位大姐拦住我的路途，二次我从小路行走，她又来拦住我的路途，使我二人言语之中争吵起来，她与我赔礼，我就与她还礼，她说我肩背包裹，手拿雨伞，慢说一礼，就是十礼百礼，不能算的。二次我就放下包裹、雨伞与她还礼，她……
土 地：她怎么样呢？
董 永：她就把我的包裹、雨伞拿去了。公公，你说哪个有理？
土 地：哦！如此说来，倒是你有理的了。
董 永：我有多大的理？
土 地：嗯，你有芝麻那么大的理。
董 永：大小总是有理。
土 地：仙姑，看这汉子说得可怜，你就放他过去吧！
七仙女：公公，你不要听他说的好，他前三天从我门前经过，约我同行，今日来到阳关大道，他有抛别之意，包裹、雨伞分明是我的，他若不带我同走，那我就要……
土 地：你，你不要哭！
七仙女：休要管我，快去劝他。
土 地：还是你无理。
董 永：怎么是我无理。
土 地：这位大姐言道：你前三天从她门前经过，约她同行，今日来在阳关大道，你有抛别之意，这包裹、雨伞分明是她的。
董 永：啊！我有抛别之意？这就不对了。公公，既然说我相约同行，你去问她，她把何物与我为凭，我把何物与她为证？
土 地：对呀！你二人何物为凭，何物为证？
七仙女：有凭有证。
土 地：有凭有证。
董 永：有何凭证？
土 地：这……有何凭证？
七仙女：她把包裹、雨伞与我为凭，我把白扇与他为证。
土 地：你把包裹、雨伞与她为凭，她把白扇与你为证。
董 永：白扇？在哪里？
土 地：白扇？在哪里？
七仙女：在他颈项后边。
董 永：颈项后边？
土 地：在这一边。
董 永：唉呀呀，冤枉呀！
土 地：（取过白扇交还七仙女）拿过来吧！过来过来，在这荒郊野外，一不冤枉张三，二不冤枉李四，怎么单单冤枉起你来了？——我来问你：还是公和，还是私休？
董 永：公和怎说，私休怎讲？
土 地：公和公和，板子难脱。我把你送到有司衙门，打你的板子。
董 永：这私休呢？
土 地：私休吗？我看你与这位大姐结为夫妇，就是这样私休了吧！
董 永：我看这位大姐确实不错，只生的品貌端正，又待我一片诚心，我若与她结为夫妇，倒是一桩美事——唉！只是我落得这般光景，我若与她成婚，岂不是害她一世受苦。也罢，我不免想一借口，回绝了吧！公公，好倒是好，只是这荒郊野外，无有主婚为媒之人，也是枉然！
土 地：你看，老汉偌大年纪，可能与你们主的婚哪？
七仙女：主得婚的。
董 永：这为媒呢？
土 地：老汉与你为媒。
董 永：哎呀！公公，有道是一个头不能戴两顶纱帽，主婚就不能为媒，为媒就不能主婚哪！
土 地：这谁来为媒呢？
七仙女：这为媒么？大哥，你来看，那厢有一株槐荫树，就请它为媒如何？
董 永：啊！槐荫树？槐荫树，它怎能为媒，它乃是一个哑木头。有了，大姐，你要那槐荫树为媒到也使得，只是一件。
七仙女：那一件？
董 永：我要上前高叫三声，那槐荫树它若开口讲话，我就与你结为夫妇，它若不开口，我们就各奔前程。
七仙女：就请大哥上前呼唤。
董 永：我若叫它不应呢？
七仙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董 永：此话当真？
七仙女：绝无戏言。
董 永：好，槐荫树，槐荫树！我与这位大姐结为夫妇，请你为媒，你开口讲话。——公公，它可曾开口？
土 地：未曾开口。
董 永：包裹给我。
土 地：包裹给他。
七仙女：包裹给他，再叫第二声。
土 地：包裹拿去，再叫第二声。
董 永：槐荫树，槐荫树！我与这位大姐结为夫妇，请你为媒。你开口讲话，——公公，它还是不开口。雨伞给我。
土 地：雨伞给他。
七仙女：公公，三声叫了两声，还有一声叫他叫来，包裹、雨伞交付与你，——他若逃走我就找你！
土 地：是，雨伞拿去。
董 永：包裹、雨伞到手，我要上工去了。
土 地：哈哈！——三声叫了两声，还有一声，快去叫来！
董 永：槐荫树，槐荫树！我与这位大姐结为夫妇，请你为媒，你开口讲话！
槐荫树：（内唱）槐荫开口把话提，
叫声董永你听知，
你与大姐成婚配，
槐荫与你做红媒！
董 永：（唱）这件事儿真稀奇。
土 地：（唱）真稀奇呀！
董 永：（唱）哪有哑木头能把话提。
莫不是苍天也有成全意。
土 地：（唱）这天赐良缘莫迟疑。
董 永：（唱）虽说是天赐良缘莫迟疑，
终身大事非儿戏。
大姐待我情意好，
你何苦要做我穷汉妻，
我上无片瓦遮身体，
下无寸土立足基。
大姐与我成婚配，
怕的是到后来，
连累于你挨冻受饥！
七仙女：（唱）上无片瓦我不怪你，
下无寸土我自己情愿的。
我二人患难之中成夫妻，
任凭海枯石烂，
我一片真心永不移！
土 地：（唱）来来来，你二人快快拜天地，
槐荫树下好夫妻！哈哈哈！
土 地：老汉我要赞你们几句：
槐荫树下结鸾凤，
夫妻恩爱乐融融，
来年生下一个胖娃子，
老汉我要讨扰你们酒三盅。
哈哈哈哈！哦，天色不早，我要告辞了！
董 永：送公公！
土 地：免送。（回头三笑）
董 永：娘子！
七仙女：董郎！你我夫妻同行！（下）
董 永：哎呀慢来，想我那卖身纸上，明明写得我董永一人，如今哪来夫妻二人。哦……娘子！
七仙女：（复上）嗯！董郎！看你愁眉不展，莫非有什么为难之事？
董 永：娘子呀！
（唱）卖身纸写的是无挂无牵，
到如今哪来的夫妻牵连？
倘若傅家将你作践，
叫我董永怎能心安！
七仙女：（唱）劝董郎休要泪涟涟，
不必为我把忧担。
既然与你夫妻配，
哪怕暂时受熬煎。
夫是他家长工汉，
妻到他家洗衣浆衫。
等到三年长工满，
夫妻双双回家园。
董 永：（唱）听她说出肺腑言，
倒叫我又是欢喜又心酸！
董永生来无人怜，
这样的知心话我从来未听见！
心中欢乐精神爽。
七仙女：（唱）我与董郎肩并肩。
董 永：（唱）夫妻恩爱同偕老。
七仙女：（唱）只羡鸳鸯不羡仙。
董 永：（唱）手挽娘子大路上。
七仙女：（唱）夫妻双双同到傅湾！
[幕落。
第 三 场
上 工
傅公子：（上念）识字不识字，头顶大学士，读了三年书，我认得四个字——天下大平啰。
傅员外：（上）小奴才，你念错了，明明是天下太平，你怎么念成个天下大平呢？
傅公子：你管我怎么念。
傅员外：太字还多一点。
傅公子：你就知道多一点，就不能少一点，老不死的，还咬文嚼字的。
傅员外：官保，今日三朝限期已满，怎么不见董永前来上工？
傅公子：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晓得哟。
傅员外：你去与我找来！
傅公子：爹爹，董永是个老实人，不会误事的——我是懒得去找啊。
傅员外：嗯，官保，你去把西村佃户的账目与我翻出来。
傅公子：是。
[董永、七仙女上。
董 永：娘子，待我去见员外。
七仙女：董郎！我呢？
董 永：你在此稍等片刻。
七仙女：董郎，见了员外说我来了。
董 永：（进府）员外！
傅公子：爹爹，董永上工来着。
傅员外：董永，你爹爹可曾安葬？
董 永：安葬了。
傅员外：银子够用吗？
董 永：够了。
傅员外：官保，将董永带到厨房挑水弄柴。
傅公子：董永，随我来。
董 永：啊，公子，我……我还有——
傅公子：还有么东西啊？
董 永：嗯……有包裹、雨伞。
傅公子：去拿来，去拿来！
董 永：啊，公子！……
傅公子：快去快去！——
七仙女：董郎，你说了无有？
董 永：娘子，我那卖身纸上明明写得我董永一人，如今哪来的夫妻二人！
七仙女：你就说在路旁捡来的妻子！
董 永：哎！一个人也能捡得来？
七仙女：董郎，你太老实了，待我去见员外。
傅公子：咦！爹爹！观音菩萨下凡来啦！
傅员外：董永，她是何人？
董 永：她……她……是我的妻子！
傅员外：妻子？你那卖身纸上明明写的无牵无挂，如今哪里来的什么妻子呢？
董 永：员外！……
傅员外：好烦！
（唱）先前以为你是真孝子，
谁知你行为不正是小人。
拐骗民女犯国法，
送官究办不留情！
董 永：娘子！
七仙女：（唱）董郎休要一旁急坏。
为妻自有巧安排。
夫妻同把府门出——
傅员外：哪里去？
七仙女：（唱）打罢官司再到你家上工来。
傅公子：爹爹，你把他们送官究办，那白布银子岂不是丢到水里去着？
傅员外：这，也罢！董永，老夫念你年幼无知，免送官府，将这娘子送走，再到我家上工。
七仙女：员外，有道是，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董郎卖身你家，我岂能远走高飞。
傅员外：你是他何人？
七仙女：我是他的妻子。
董 永：我是她的丈夫。
傅员外：你说呀！你讲呀！
七仙女：员外！
（唱）想当年同住在一个村庄，
爹娘曾将我许配董郎。
都只为他家乡连遭荒旱，
无奈何逃奔到贵地丹阳。
听说婆婆去世公公命丧，
因此上来到槐荫树下结成双。
傅员外：说倒说的有理，只是老夫我不能白白养活于你。
七仙女：那个要你白白养活于我？
傅员外：看你这样嘴强舌辩，难道还有什么本领不成？
七仙女：我会纺纱织布。
傅员外：会纺纱？
七仙女：会纺纱。
傅员外：会织布？
七仙女：会织布。
傅员外：好，你既会纺纱织布，我要你一夜之间与我织成十匹锦绢。
七仙女：员外，我若织得成你便怎样？
傅员外：织的成？嘿嘿——你若一夜织成十匹锦绢，愿将三年长工改为百日。
董 永：倘若织不成呢？
傅员外：织不成么？那就三年后，再加三年。
七仙女：员外，此话当真？
傅员外：老夫岂能与你说谎。
七仙女：一言为定。
傅员外：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七仙女：只怕你说了不算。
傅员外：我与你立下文约。
七仙女：你与我写。
傅员外：好，我就与你写。
傅公子：爹爹，你一不卖田地，二不卖老婆，三不卖……
董 永：娘子！这十匹锦绢慢说一夜，就是十天十夜也是织不成的！
傅员外：小娘子，文约在此。明日五鼓天明，无有十匹锦绢交来。那就三年之后再加三年。
七仙女：员外，我若织得成，三年长工就要改为百日。
傅员外：官保，将他二人带往机房。
傅公子：走，走，走！
[董永、七仙女下。
傅员外：官保，给她无头乱丝一捆，我叫她十年也织不成十匹锦绢。
傅公子：爹爹！你又不起好心思了！
[幕落。
第 四 场
织 绢
[幕启。
[机房：董永、七仙女上。
董 永：娘子，你看这是些无头的乱丝。
七仙女：这分明是员外故意为难，世上竟有这样刁恶之人！
董 永：娘子，你看怎么办呢？
七仙女：董郎不必担心，这十匹锦绢我是一定织得成的。
董 永：三年长工就要改为六年。三年，六年！娘子，倒不如你连夜逃走了吧！我宁愿一人在此受苦受罪！
七仙女：董郎，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岂能连累董郎？
董 永：娘子呀！
（唱）劝你休要顾董永，
快到远方去逃生。
纵然你有十双手，
十匹锦绢难织成！
七仙女：董郎！
（唱）劝董郎休烦恼，
你妻学的手艺高。
十匹锦绢事情小，
百匹千匹有妻代劳!
傅公子：（上）董永，我爹爹叫你到磨坊去推磨。
董 永：我在这里相助娘子理好乱丝就来。
傅公子：么话呀，我爹爹之命你敢违抗，还不快去。
七仙女：董郎去吧！（董永随傅公子下。）
（唱）休怪董郎心烦恼，
他怎知我是七女私下凌霄。
我且把无头乱丝来理好，
越理越乱心越愁焦！
曾记得下凡时大姐言道，
她叫我有急难把“难香”来烧。
点起了“难香”青烟缭绕，
但愿的，众姐姐早下凌霄，
快下凌霄！
众 姐：（上）青烟上达九重天，九重天，
想必七妹身遇难。
驾起祥云如风送，
姐妹机房得团圆。
七妹，七妹！
七仙女：姐姐们好！
二 姐：你们快来看啦，七妹真得成了凡间大嫂嫂了。
四 姐：七妹，妹婿呢？
众 姐：是呀，妹婿呢？快讲啊！
七仙女：到磨坊推磨去了。大姐！妹妹下凡，父王可曾知道？
二 姐：父王知道那还了得！
四 姐：哟！要不是父王到西天赴宴去了，她还敢和我们一起来么？
二 姐：死丫头。
大 姐：好了好了，莫闹了，七妹，把我们请下凡来为了何事？
七仙女：妹妹下凡夸下海口。
大 姐：夸下什么海口？
七仙女：我说一夜能织成十匹锦绢。
大 姐：这是小事。慢说十匹，就是百匹、千匹，我姐妹几个你一梭，她一梭，也就织成了！
众 姐：是啊。
七仙女：有了众位姐姐相助就是小事，妹妹一人在此，这事可就不小了！
大 姐：七妹，可有丝哇？
七仙女：有丝在此。
大 姐：哎呀！这是无头的乱丝嘛，莫说是织，就是理也理不清哪！
众 姐：这家员外良心太坏！大姐，何不请动天丝？
大 姐：（念）天灵灵，地灵灵，天丝下凡尘！丝来了！快来接丝啊！（众接丝毕）妹妹们，快动起手来！（织绢）我说妹妹们哪，这是打几更了？
众 姐：初更。
大 姐：初更什么东西叫！
众 姐：寒虫叫！
大 姐：我就织个寒虫起来哟！
众 姐：（唱）一更一点正好眠，正好眠，
一更寒虫叫了一更天，
寒虫我的哥，你在那厢叫，
我在这厢听，
叫得奴家散心，叫得奴家动情。
散心，动情，越叫越散心，
娘问女儿什么子叫，什么子叫？老妈妈睡觉许多的啰嗦，
许多的啰嗦。
一更寒虫叫了一更天。（起二更）
大 姐：妹妹呀，几更了？
众 姐：二更。
大 姐：二更什么子叫？
众 姐：蛤蟆叫。
大 姐：我就织个蛤蟆起来！
众 姐：（唱）二更二点正好眠，正好眠。
二更蛤蟆叫了二更天。
蛤蟆我的哥，你在那厢叫，
我在这厢听。
叫得奴家散心，叫得奴家动情。
散心，动情，越叫越散心。
娘问女儿什么子叫，什么子叫？老妈妈睡觉，许多的啰嗦，
许多的啰嗦。
二更蛤蟆叫了二更天。（起三更）
大 姐：妹妹呀，这又是几更了？
众 姐：三更。
大 姐：三更什么子叫？
众 姐：孤雁叫。
大 姐：我就织个孤雁起来。
众 姐：（唱）三更三点正好眠，正好眠，
三更孤雁叫了三更天。
孤雁我的哥，你在那厢叫，
我在这厢听，
叫得奴家散心，叫得奴家动情。
散心，动情，越叫越散心。
娘问女儿什么子叫，什么子叫？老妈妈睡觉许多的啰嗦，
许多的啰嗦。
三更孤雁叫了三更天！（起四更）
大 姐：妹妹呀，几更了？
众 姐：四更。
大 姐：四更什么子叫？
众 姐：斑鸠叫。
大 姐：我就织个斑鸠起来。
众 姐：四更四点正好眠，正好眠，
四更斑鸠叫了四更天。
斑鸠我的哥，你在那厢叫，我在这厢听。
叫得奴家散心，叫得奴家动情。
散心，动情，越叫越散心。
娘问女儿什么子叫，什么子叫？
老妈妈睡觉许多的啰嗦，许多的啰嗦。
四更斑鸠叫了四更天。（起五更）
七仙女：大姐，五鼓天明，绢未织成，这便如何是好？
众 姐：大姐，你快些织呀！
大 姐：五更什么子叫？
众 姐：金鸡报晓。
大 姐：我就织个金鸡起来。
众 姐：五更五点正好眠，正好眠，
五更金鸡叫了五更天。
金鸡我的哥，你在那厢叫，
我在这厢听。
叫得奴家散心，叫得奴家动情。
散心，动情，越叫越散心。
娘问女儿什么子叫，什么子叫？
老妈妈睡觉，许多的啰嗦，许多的啰嗦。五更金鸡叫五更天。
众 姐：大姐！
大 姐：哎哟！把我累死啦！快拿把刀来。拿把尺来我量量织了多少！一、二、三……
众 姐：七、八、九……
大 姐：歇着！你们想打姐姐的“夹子”呀！哼！我嘴一动就是一尺。你们猜猜织了多少？
众 姐：织了多少？
大 姐：足足十匹还多了三尺六寸！
二 姐：多余的三尺六寸，就给妹婿作件背搭子穿吧！
大 姐：哎！还是等七妹添个小宝宝，做件绸袍子穿！
五 姐：还是给小外甥做件绸袍子吧。
众 姐：还是大姐想得周到。
大 姐：我把它撕下来。
众 姐：七妹，拿着吧！
七仙女：多谢众位姐姐！
大 姐：莫谢了，你在凡间夫妻恩恩爱爱的，莫忘了姐姐们在天宫冷冷清清的也就是了！
七仙女：妹妹下得凡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众位姐姐！
二 姐：七妹，你有了如意郎君还记得我们吗？
众 姐：是啊！你还记得我们吗？
三 姐：七妹，还是和我们回宫去吧！
七仙女：这个……
二 姐：七妹，不要害怕，听得值日公曹言道：父王这次到西天赴宴，要百日左右才得回宫。再说，就是回来了，我们也能给你瞒过去呀！
众 姐：是呀，我们也能给你瞒过去呀！
三 姐：看你逞能吧！（鸡啼）
大 姐：天已明亮，仙凡不便，快快回宫去吧！
众 姐：七妹，我们要走了！
七仙女：有劳众位姐姐一夜辛苦，小妹感恩非浅！
大 姐：自己姐妹，不用客气。（众姐下）
七仙女：董郎，董郎！你快来看哪！
[董永上。
董 永：娘子！十匹锦绢在哪里？看，看什么？我知道你是织不成的！（看绢）
（唱）一见锦绢色色新，
娘子果然有才能，
织蝴蝶蝴蝶成双对，
织鸳鸯鸳鸯情义深。
娘子手艺巧，
娘子手艺精，
莫非你是织女星!
七仙女：（唱）你妻不是织女星，
名师传得手艺精，
昨晚不相信，
今朝绢织成，
送给员外好赎身。
[傅公子上。
傅公子：董永，我爹爹收绢来了！
傅员外：小娘子，十匹锦绢可曾织好？
董 永：员外请看！
傅员外、傅公子：啊！
傅员外：官保，数绢！
傅公子：是。爹爹！不多不少，整整十匹……
傅员外：唔，董永，这十匹锦绢乃是偷盗来 的！
董 永：分明是我家娘子一夜织成的，怎么说是偷盗来的？
傅员外：我来问你，你有几个娘子？
董 永：一个娘子。
傅员外：她有几双手？
董 永：一双手。
傅员外：着呵！一个娘子只有一双手。一夜之间怎能织成十匹锦绢？分明是偷盗来的。
七仙女：员外，你说锦绢是偷盗来的，请问谁是失主，谁是见证？
傅员外：这个……
七仙女：什么这个那个，分明是怕三年长工改为百日，就想诬赖我们。董郎，我们交绢。
[灯暗。
[落幕。
第 五 场
满 工
七仙女：（唱）七女机房织罢绢，
身体虽疲乏，
心中好喜欢。
拨亮油灯忙收捡，
明朝工满回家园。
董 永：（上）娘子！
七仙女：董郎，你回来了！
董 永：回来了！
七仙女：董郎，你累坏了！
董 永：娘子，你也累坏了！
七仙女：董郎，明日我们就要满工了！
董 永：怎么，明日，我们就要满工了！明日，就满工了……
（唱）多谢娘子手艺精，
一夜织成十匹绫，
三年长工改百日。
七仙女：（唱）从今再不受欺凌！
董 永：（唱）从今后，不为员外做牛马，
为我的娘子忙种勤耕。
七仙女：（唱）从今后，不为员外去织锦，
纺纱织布穿上董郎身。
董 永：（唱）从今后，不为员外去推磨，
推磨流汗为自身。
七仙女：（唱）从今后，不为员外洗衣浆裳，
为我的董郎浆洗衣襟。
董 永、七仙女：（唱）但愿黑夜快快过，
五更天明回家门。
董 永：四更了。娘子！我们快快收拾收拾。
七仙女：董郎——夜深寒冷，快把这件衣服穿上吧！
董 永：我不冷哪！
七仙女：穿上吧！
董 永：多谢娘子。娘子，明日满工乃是一桩喜事，你也该梳洗梳洗。来来来，哎呀！我不会呀！
（唱）只可惜没有新衣服换。
七仙女：（唱）整整衣衫拂一拂灰尘。
董 永：（唱）我与娘子拿把乌木梳。
七仙女：（唱）十指灵巧能梳乌云。
董 永：（唱）我与娘子去借菱花镜，
七仙女：（唱）自对明月照面影。
董 永：（唱）月在天空难照影。
我眼睛能做黄花镜。
你的脸好像那天上月，
眼睛好似天上星。
动步象彩云飞。
七仙女：董郎！
董 永：（接唱）说话象敲银铃。
往日虽看你千万遍，
今朝看来更动人！
七仙女：鸡叫了！
董 永：天亮了！啊，好一阵清凉的风呀！
[傅公子上。
傅公子：董永，天亮了，怎么还不下田去？
董 永：我们满工了！
傅公子：么话呀？
七仙女：我们满工了！
傅公子：满工了，爹爹……爹爹！（傅员外上）董永他说满工了！
傅员外：休要胡说！
董 永：员外，我们满工了！
傅员外：三年长工，尚未做到半载，怎么说是满工了呢？
傅公子：是啊！卖身文约上明明写的是三年，三年哪！
七仙女：难道你就忘了，一夜织成十匹锦绢之事吗？
傅员外：这……
董 永：这文约上面，明明写着一夜织成十匹锦绢，三年长工就要改为百日。
七仙女：这是你亲笔所写！
傅员外：好，就算一百天，也不该今日满工。
董 永：该是今日满工。
傅员外：你给我来算算日子。
七仙女：我们四月初五上工，今日乃是七月十三，不是满工又是什么？
傅员外：着哇！四月初五，七月十三，只有九十八天。
傅公子：嘿嘿！还少两天呢？
七仙女：这来一天去一天呢？
傅员外：来一天去一天怎能算得？
七仙女：皇历上的日子，百姓们的工夫怎能不算！董郎，我们走吧！
傅员外：算算！好，就算。董永哪！
（唱）你家中无父又无母，
田地又无半毫分。
你回寒窑受辛苦，
我留你在此是好心。
董 永：（唱）员外美意我心领，
宁愿回家受苦辛，
辞别员外回窑去，
忍饥挨饿也甘心！
傅员外：董永，不要如此固执——从今往后，我把你们当作亲儿女一般，来来来，与我家官保结拜仁义弟兄，可好哇！
傅公子：我拜你做哥哥，我拜你做姐姐。
董 永、七仙女：手长袖短，高攀不上！
傅员外：我将你那卖身文约当面撕毁。
七仙女：董郎，一张废纸管它做什——我们走吧！
傅员外：且慢，只怕你们走不得！
董 永：怎么走不得？
傅员外：你这个娘子，来路不明，老父要告到有司衙门，办你一个拐带人口之罪，要你坐穿牢底！
董 永：员外，慢说我这娘子不是拐骗来的，纵然是拐骗来的，也是你的罪大，我的罪小。
傅员外：何以见得？
董 永：我来问你，我与娘子上工以来，住在谁的家里？
傅员外：住在老夫家里。
董 永：替谁织过锦绢？
傅员外：替我织过锦绢。
董 永：照呀！既然住在你的家里，又替你织过锦绢，先前为何不告！
傅员外：这……
董 永：员外，我老实对你讲，我们夫妻成婚，是有媒有证，你若告到官府，那时媒人出场，证人上堂，问你一个诬告之罪，不罚你一千，也罚你八百。
傅员外：这……
傅公子：好吧！就是你诡计多端，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罢！
傅员外：好恼！
（唱）心中恼恨小董永，
你是一个不贤人，
万般相劝你不听，
气的老夫头发昏！
官保——（接唱）
叫官保与我快快打——
傅员外：哎哟哟！哎哟哟！
傅公子：爹爹！爹爹——
[幕闭。
第 六 场
分 别
[七仙女同董永上。
七仙女：（唱）树上鸟儿成双对，
董 永：（唱）绿水青山带笑颜。
七仙女：（唱）随手摘下花一朵，
董 永：（唱）我与娘子戴发间。
七仙女：（唱）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
董 永：（唱）夫妻双双把家还。
七仙女：（唱）你耕田来我织布，
董 永：（唱）我挑水来你浇园。
七仙女：（唱）寒窑虽破能避风雨，
董 永：（唱）夫妻恩爱苦也甜。
七仙女、董 永：（唱）你我好比鸳鸯鸟，
比翼双飞在人间！
董 永：娘子，我们走了半日，就在这里歇息片刻再走罢！
七仙女：董郎，你的衣服破了，脱下来为妻给你缝补。
董 永：多谢娘子！娘子这是什么？娘子！（看小孩衣服）你有喜了，待我谢天谢地！娘子，我到大市街前雇乘小轿，来抬娘子回家。
七仙女：董郎，不必花费银钱。
董 永：你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快些坐下。
七仙女：我歇息一时也就是了。
董 永：啊……啊……我到前村讨杯水来与你解渴。
七仙女：董郎！（指董郎手上的毛衣）你……
董 永：呵呵呵！……
七仙女：董郎，你快去快来。
董 永：我去去就来！（下）
七仙女：（唱）今日回家身有喜，
笑在眉头喜在心里。
娇儿生下地，
两眼笑眯眯，
董郎欢喜我也欢喜，
谁人不夸我好夫妻！
穿针引线缝补董郎衣，
一针一线有我的心意。
猛然一阵狂风起，
吹得七女心惊疑！
天 将：参见七公主！（天空出现天将上。）
七仙女：你到此作什？
天 将：玉帝驾巡斗牛宫，知你私自下凡，龙心大怒，命你午时三刻，返回天庭，如若不然，定派天兵天将捉拿于你！（下）
七仙女：（唱）父王命我回天庭，
晴天霹雳起灾星。
我与董郎恩爱深如海，
利剑难断我夫妻情。
熬过傅家百日苦，
好比是熬过黑夜到天明。
我愿做凡人不做神，
要我回去万不能！
我再把“难香”来烧起，
拜求大姐快来临！
[天将复上。
天 将：参见七公主！玉帝二次颁下旨意，命你速回天庭！
七仙女：休要啰嗦，我是决不回去的！
天 将：公主焚烧难香，又有何用！大公主因你犯罪，已被打入天牢！
七仙女：（唱）大姐因我犯罪刑，
被父王打入天牢难脱身。
父王父王你心太狠，
纵把我粉身碎骨不回天庭！
天 将：倘若公主执迷不悟，那就要……
七仙女：你要怎样？
天 将：要将董永碎尸万段！公主，玉帝旨意，千万不可违抗，今日午时三刻，在南天门恭候仙驾！小神去也！
七仙女：（唱）父王起了狠毒意，
万把钢刀刺在心。
捉拿七女我不怕，
伤害董郎万不能。
我今若离董郎去，
他孤身只影怎为生？
衣衫破了谁缝补？
受凉受暑谁操心？
含冤受屈向谁诉，
谁与他，
同甘共苦分解愁闷？
倘若再做长工汉，
谁为他，
谁为他织绢来赎身？
我今若不上天去，
怕的是连累董郎命难存！
左难右难难坏了我！
董 永：（内喊）娘子！娘子！
七仙女：（接唱）我对董郎怎吐真情！
董 永：（上）娘子，方才好一阵狂风，
只刮得天昏地暗。
娘子，你可曾受惊哪？
七仙女：为妻躲在大树旁边，倒也无事！
董 永：哦——这就好了，娘子，我遇见一位庄户好友，向他要来一个梨子，几枚枣子，你就将就吃了吧！
七仙女：董郎，你自吃吧！
董 永：哎！这是我特地要来送把娘子充饥解渴的！
七仙女：董郎，这乃是不祥之物！
董 永：怎见得？
七仙女：枣梨，枣梨，夫妻迟早分离。
董 永：哎！说什么夫妻分离，这乃是一句好口彩。
七仙女：什么好口彩？
董 永：这叫做早生贵子，永不分离！
七仙女：早生贵子，永不分离。董郎你看那是什么？
董 永：这是在放风筝！
七仙女：那风筝因何直上云霄？
董 永：它的线儿断了！
七仙女：为妻将它好有一比。
董 永：比作什么？
七仙女：风筝断线，好比为妻上天。
董 永：哎！娘子，你比得对呀！你我夫妻今日离开傅家，回转寒窑，真好像从地狱里，爬上了天堂一样呀！
七仙女：董郎！
董 永：娘子，你为何脸带泪痕？
七仙女：这——这乃是迎风泪。
董 永：有道是，迎风泪点把点，伤心泪，掉满脸！
七仙女：董郎，你的衣服补好了，快穿上吧！
董 永：多谢娘子！
（唱）衣衫破了娘子补，
穿在身上暖了心。
当初上工我是单身汉，
今日回家夫妻同行。
娘子，你看那边芦花长得茂密，我去搞些芦花做件东西。我去去就来！（下）
七仙女：（唱）董郎前面匆匆走，
七女后面泪双流。
他那里笑容满面多欢喜，
那知道七女心中无限忧愁，
今日他衣衫破了有人补，
有谁知补衣人也不能久留。
心中只把父王恨，
何不让我夫妻同到白头？！
董 永：（内白）娘子！娘子！（上）
（唱）龙归大海鸟入林，
董永今日回家门。
娘子身怀有了孕，
董家有了后代根，
夫妻双双回窑去，
朝朝暮暮不离分。
抬头只见槐荫树，
你是我的大恩人。
拜谢拜谢多拜谢。
七仙女：（唱）七女一旁更伤心！
董 永：娘子，你也来拜上几拜呀！
七仙女：为妻身怀有孕。不能下拜！
董 永：那你就歇息歇息吧。娘子，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七仙女：想起什么？
董 永：你我成婚之日，那一主婚老汉言道，来年你若生下一男半女，他还要讨饶喜酒三盅，你可记得？
七仙女：记得的！
董 永：是呀！我们虽然贫寒，这三盅喜酒，是一定要请他喝的！
七仙女：董郎，这是什么！
董 永：这是一把扫帚。
七仙女：要它何用？
董 永：我离家已有百日，寒窑之中定然肮脏不堪，今日回去，一定要打扫得干干净净，才好让娘子你住呀！
七仙女：多谢董郎！
董 永：娘子，我们走吧！（七仙女为董永穿衣）天快正午了！
七仙女：天快正午了！董郎，天已正午，炎热的很，我这有白扇一把，你拿去扇凉。
董 永：多谢娘子！
七仙女：董郎！我在扇儿上面，写有几行小字，你可曾看见？
董 永：（看扇，念）
槐荫树下遇仙姬，
恩爱情深好夫妻。
指望白头同到老，
谁知鸳鸯两分离！
七仙女：董郎，你可解其中之意？
董 永：这就解不开了！
七仙女：解不开？
董 永：娘子，你看，那沙滩之上，好像是一对鸳鸯。
七仙女：正是一对鸳鸯。
董 永：这一只为何低头哀鸣，
那一只为何拍膀展翅？
七仙女：董郎，它们乃是一对恩爱夫妻，今日雌鸳鸯要离别雄鸳鸯上天，故而低头落泪。
董 永：我却不信。
七仙女：待我叫来——雌鸳鸯，雌鸳鸯，今日你要上天，为何不展翅高飞？
董 永：我也叫这一只上天——雄鸳鸯，雄鸳鸯，你为何不随它一同上天？你飞呀，你飞呀！你不上去？——（取石砸去）娘子，我为何赶它不走哇？
七仙女：董郎，那雌鸳鸯乃是一只仙鸟，故而它能够上天，这雄鸳鸯乃是一只凡鸟，你叫它怎能上天！？
董 永：娘子，你今日说话怎么与往日大不相同？它们既是一对恩爱夫妻，你就不该将它们活活拆散！
七仙女：董郎呀！
（念）董郎休要怪为妻，
这鸳鸯好比我和你。
雄的好比董郎夫，
雌的就是你的妻。
有道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来时各自飞。
董 永：（展白扇，念）指望白头同到老，谁知鸳鸯两分离！娘子！你真是一个……
七仙女：董郎，为妻乃是玉帝膝下七女，是我私自下凡，与你成婚，不料被父王知道，他，他，他他他，他命我午时三刻返回天庭！
董 永：（唱）从空降下无情剑，
斩断夫妻各一边。
说什么夫是凡人妻是仙，
既与我成婚就不该上天！
娘子，我要去找！
七仙女：去找哪个？
董 永：找那主婚老汉！
七仙女：你知道他是何人？
董 永：他是何人？
七仙女：他乃是本方土地！
董 永：本方土地！本方土地！
（唱）土地神来土地神。
当初你是主婚人。
今日她要上天去，
你你你……
你为何不来显神灵！？
（白）娘子，当初你我成婚，是槐荫树为媒，我要找媒人讲理！
七仙女：我劝你不找也罢！
董 永：不！我要找它。槐荫树，槐荫树，我夫妻当初成婚，是你为媒，今日娘子她，她要上天，你为何不将她留住？——你开口讲话！——你开口讲话！
七仙女：你叫它也无用了！
董 永：不！娘子，当初成婚是应在这第三声上——槐荫树，槐荫树！你开口讲话！你开口讲话！你开口讲话！
七仙女：它乃是哑木头！
董 永：（唱）哑木头来哑木头，
连叫三声不开口。
成婚之日你为媒证，
今日你为何老红媒啊！
不把娘子、不把娘子留！？
七仙女：（唱）恩爱夫妻难割舍！
董 永：（唱）娘子不能把我丢！
七仙女、董 永：（同唱）董郎夫！（娘子妻！）
七仙女：（唱）午时三刻就要到。
董 永：（唱）拼死我也不松手！
天 将：（上）午时三刻已到，
公主速速上天！
董 永：我是决不让娘子返回天庭！
天 将：若再迟延，定将董永碎尸万段！
七仙女：休要伤害董郎，我来了，我来了！（下）
董 永：娘子！（昏迷）
七仙女：董郎！董郎！（上）
（唱）董郎昏迷在荒郊，
哭得七女泪如涛！
你我夫妻多和好，
我怎忍心，董郎夫！
啊！……
将你丢抛！将你丢抛！
为妻若不上天去，
怕是连累董郎命难逃。
撕片罗裙当素笺，
咬破中指当羊毫。
血泪写下肺腑语，
留与董郎醒来瞧。
来年春暖花开日，
槐荫树下啊！
董郎夫！啊！……
把子来交，把子交！
不怕你天规重重活拆散。
我与你天上人间心一条！
董郎！（下）（董永立起）
[幕后合唱：
来年春暖花开日，花开日，
槐荫树下把子交。
（董永拾起血书）
不怕你天规重重活拆散，
天上人间心一条！（重句）
董 永：娘子！娘子！
（内声）董郎！董郎！
[幕徐徐闭。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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