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日本人奉为“未嫁女神”，却随小津安二郎消失于世

沈从文曾写道：

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

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

这个女子，原节子当之无愧

 

去年9月5日

原节子以95岁高龄去世

讣告在近三个月后

由家人公布于世

而这位43岁便隐退

从此不问世事的女演员

世人不曾见过她老去的过程

她将岁月痕迹定格在花容月貌中

 

正当青春的原节子

原节子成为演员

最初是补贴家用

十几岁时赶上二战

拍了一系列二战政治宣传片而出名

她真正的演绎事业则开始于战后

26岁，出演黑泽明电影

《我于青春无悔》的女主角

因为反战而受尽屈辱

却并未因此放弃

投身农村进行文化活动

这个独立坚强的形象

可以说给战后无望的日本

树立了无比正面的楷模

 

原节子之后与黑泽明的合作是

改编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

她饰演一个名声不好

被男人们当做物品争来夺去的贵族小姐

影片开始，两个男人

在风雪之中看到一张女明星的照片

那是原节子的面容

在风雪中显得既柔弱又冷酷

一个男人说她看起来十分悲伤

另一个则说她看起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原节子的面容艳丽而不俗气

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

怕是可以散发出澄亮的光

因为大气的五官

不同于清秀的日本女人

看起来倒更像同时代的好莱坞女星

相比日本人，她身材未免过于高大

站起来可能还比很多日本男演员要高

也许正因为这百里挑一的独特

她才能如此深入人心

甚至显出超出世俗的美

 

“永远的贞女”

 

原节子最出名的电影

要属与导演小津安二郎的合作

两人的第一次合作是《晚春》

那时原节子29岁

因日渐出名而遭到争议

对于她演技的诟病此起彼伏

倒是小津，惊叹于她对情绪的控制

将《晚春》里纪子一角给了她

那是一个陪伴着父亲生活的单身女子

因为不舍得离开父亲而不想嫁人

最后迫于压力和父亲善意的谎言

含泪出嫁

 

她出嫁那天，穿着传统和服

打扮成最美的新娘

她笑着与父亲拜别

却感受不到她出嫁的喜悦

仿佛是要用最灿烂的笑容

去遮挡内心的不舍与就要流出的眼泪

 

小津的电影围绕着家庭

尤其是“嫁女”这个主题

而且每次拍到出嫁便戛然而止

《晚春》是这一主题的开山之作

之后的《麦秋》和《东京物语》

被影迷称为“纪子三部曲”

因为原节子饰演的角色都叫纪子

也因她的表演太动人太深刻

以至于电影因她而更为生动感人

 

《东京物语》里她是寡居的儿媳

也是这部电影里最温暖的角色

因为儿女的推脱而无家可归的二老

被毫无血缘的儿媳收留

小津总是把这样纯洁高尚的角色留给原节子

 

小津的电影是哀伤的

充满流离失所和迫不得已的寂寞

小津终身未娶

他戏言是错过了适婚年龄

原节子终身未嫁

在小津去世后的一年便隐居北镰仓

住在小津最后的居所附近

从此大众再不曾见过她

 

同样隐退的还有后来的山口百惠

而不同于山口百惠息影结婚

从此幸福地相夫教子

原节子的隐退是如此决绝与淡漠

 

原节子和小津

甚至都没有捕风捉影的传闻

留给大家的是无止境的想象

两人长达12年的合作里

只有“纪子”这个角色实在地

以未出嫁女子的轻快姿态

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哀愁

 

原节子因为这些角色的成功

和自己独自老去的人生

成为日本人民心中“永远的贞女”

也许她与小津是不谈风月的知己

看透人生如烟

带着悲观主义者的虚无

静静地耗尽岁月

对被捧为女神的这份虚荣无知无觉

其他角色

 

除了未出嫁的女儿

原节子也演过人妇

她出现在多部成濑巳喜男的电影里

《山之音》根据川端康成小说改编

原节子饰演儿媳

丈夫在外面包养情妇

而与公公却有超出亲人的感情

因为公公的包容与偏爱

原节子这个角色仍保留了女儿式的活泼

 

《饭》中，原节子饰演家庭主妇

在清贫的家中操持家务

最后离家出走想要独自生活

却最终被独立的艰辛而打败

原节子在电影里看起来有些傻气

表情之中满是无奈

高大却轻盈的身姿

在窄小的家中

看起来像受困于笼中的山猫

 

难怪纪子的形象那么深入人心

也难怪她终身未嫁

原节子竟像是为“无拘无束”而生

俗世的柴米油盐，怎能缚住她

 

原节子角色里最大的缺失

是鲜少演恋爱的角色

《晚春》里她骑着自行车与意中人郊游

意中人已有未婚妻

两人含沙射影的说着话

原节子的笑像是掩饰内心的嫉妒

又像真的毫不在乎

《麦秋》里，家里人给她安排相亲

而她爱上一个男人

所以与家里人摊牌

但电影未出现她与那个男人

谈情说爱的场面

《为大小姐干杯》里

男主角为了她茶饭不思

而她始终矜持

嫁给男主更像是随缘，而非真爱

她不曾在银幕上展露与心上人的甜蜜

 

最后的隐退

四十岁，原节子参演小津的《秋日和》

故事与《晚春》几乎吻合

不同的是，原节子饰演母亲

与当时年轻貌美的司叶子合作

不知她演母亲时心里作何想

不过那时的原节子依然动人

只是收敛了笑容

并且看起来有些疲惫

 

小津拍完遗作《秋刀鱼之味》后

第二年便逝世

后一年，她参演《忠臣藏》

饰演一个武士的妻子

因为知道丈夫要参与刺杀行动

不想连累自己

就带着年幼的孩子回了老家

无声无息，不给别人留下挂念

 

拍完这部电影，她隐居镰仓

至于为何，我们永不得而知

她就像开得鼎盛的樱花

缥缈柔情明丽

却在凋谢飘落枯萎于土壤之前

就埋葬了自己

留给我们的

只有对这花瓣的念想

文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