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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艳菊（北京）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八个字缓缓从《诗经》里走来，有光阴的醇厚，亦有风沙漫漫、红尘万丈里修炼得来的超凡脱俗的柔软。读它的人忍不住一下子就沉陷在了软软的云上之境，眼前春光明迷，铺天盖地都是岁月静好。 有一段光景，痴迷“温润如玉”这个词语，简直像香菱学诗似的疯魔了，走路吃饭睡觉，眼中口里梦里脑子里都是它。 不久前，陪家人去上书法课。书法老师给人的印象非常好，身穿浅卡其裤子，淡蓝衬衫，外罩藏青线开衫，温文尔雅，丰神俊秀，如玉般泛着舒朗的光。其实，他很年轻，不过是硕士刚毕业，因为从小到大都在习书法的路上曲曲绕绕，喜欢着坚持着，整个人就有一种很美好的静气。他的言谈举止就像春风拂面，有淡淡芳香。 温润如玉，自古总是来形容男子的品貌，而如玉般美好的不但是男子，女子亦然。 《今生今世》里有一篇《世上人家》写的是斯家，斯家太太的为人处世堪比玉美。斯家靠斯太太亲自经营，家境并不宽裕，但她凡事明白，出手大方，依然是官宦人家。她做事端正认真，轻快敏捷，像早晨露水里山川草木的爽气。“到了太太面前，便怎样的自轻自贱者亦会觉得自己原是个上品之人，便怎样的失意者亦觉得世上原不会有绝路，人人都说太太好，太太明亮。”斯太太说话行事像春风牡丹，待人接物总留有余地。 最近在听蒋勋的细说红楼。吃过晚饭，在客厅闲溜达，手机里蒋勋先生温厚的声音缓慢圆润，亲切至极，仿佛他就坐在对面和你聊天。这段晚饭后的消磨时光一下子不同了，变得玉一样的温润美好，让人忘记时间。而蒋勋先生讲到《红楼梦》中的“玉”字，内涵丰富，非常精妙，最终也回归到了时间这个本质上。 蒋勋先生这样释义：“《红楼梦》中，‘玉’这个字用得很谨慎。黛玉、宝玉、妙玉、蒋玉菡，三百多个人物只有四个人名字里有玉，其实是他们前世有缘。对玉这个字，有各种解释。但几乎没有一个解释是我们完全能够接受的。但我们知道，作者使用这个字有非常深的隐喻。从中国传统来讲，玉代表一种莹润的东西，石头经过人的爱惜、触摸，经过人的血汗浸润，最后就变成了玉，所谓‘美石为玉’。玉代表了人的心灵间的相通。孔子说，切磋琢磨以后变成玉。人跟人怎么相处都处不好，就是顽石相见；如果越处越好，最后达到完全融洽，就是玉跟玉的关系。孔子比德如玉，认为君子跟君子的相处是慢慢相处到彼此没有摩擦，没有冲突，就是玉的关系。所以玉也许是在讲一种时间。宝玉本来是一块顽石，经过日月修炼，才变成一块玉，石头变成玉是因为时间的锻炼。” 原来，宝玉起先不过是普通的石头而已。人之初，性本善。《三字经》儿童启蒙，其实也在讲时间的问题。从一开始来到世上，谁不是普通浑厚的石块？《西游记》里的美猴王本领那么大，亦是属于石头的。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日月修炼，石头变成玉，多少浩浩荡荡的光阴在流淌，才能修得这样美好的境界。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那些温润如玉的人，无关年龄，却有光阴的味道和痕迹，是有故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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