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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师读红楼(19)—从凤姐的“胡乱睡了”看曹雪芹语言的精准

 百科知识博览 2018-04-12



     

   第十二回结尾写到,林如海“身染重疾”,特写信来“接林黛玉回去”。贾母派贾琏去送,并“作速择了日期”,带领仆人,“登舟往扬州去了”。

   于是,有了第十三回开头的一段文字:

   “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

   “心中实在无趣”,六个字,写出凤姐儿这个女强人少有的落寞。无趣的意思是没有情趣,没有兴致。凤姐之所以无趣,是因为贾琏不在身边,那也就可以推想,贾琏在时,凤姐儿是有情趣,有兴致的,小夫妻的闺房生活可想而知,具体的情景,曹公留给了读者去想象,而他用“心中实在无趣”,就十分精到地写出了贾琏不在时,一个年轻女子独守空闺的无聊和没有意思——落寞。

  日落西山夜幕四合,因为落寞而没有情趣的凤姐,在处理完了事情以后,便空落落不无寂寞,也只有和平儿“拥炉倦绣”。

  年已“冬底”,寒气逼人,入夜,凤姐儿平儿两个人对面而坐,中间是木炭火炉,两人各手持针线,有一针没一针刺绣,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日间发生的事情——多温馨美好的夜间美人女红的场面,曹公只用“拥炉倦绣”四字便形象地表达了出来,其凝练精准如此,非他不足以为也。

   在三百多年以前的清朝,冬季,富贵人家往往让丫鬟婆子们,于房内支起一架,将被褥覆盖其上,下置香料点燃,如此,既除去潮气使其干燥,又有香气留于其上——曹公将此程序概括为四个字:“浓熏绣被”。不信,你使劲想想,恐怕没有其他词语能如此恰当贴切简洁地进行概括。

   因为跟自己的生活密切关联的人不在身边,凤姐应该也不会像贾琏在时那样用心地捯饬,粉不施,烛不点,恐怕连床上夜间用到之物,也懒得准备,就那么凑合着,马马虎虎躺下了——“胡乱睡了”。看看“胡乱”一词,真正了得,两个字便写尽了凤姐独守空房的慵懒、无趣和了无情绪。

   即使躺下了,因心中有所牵挂,哪里睡得着呢?“平儿已经熟睡了”,凤姐辗转难眠,于是“屈指算行程该到何处”。旧时外出,可不像今天这样方便,即使去海南到北江,也可以朝发夕至,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从北京到扬州,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那位并不怎么争气的贾琏,在家的时候,我们看到,很多时候,是凤姐取笑揶揄的对象,但小夫妻真的分离,凤姐便有了牵挂,于是掰着手指计算,此刻应该走到了哪里,明天可能到达某处,何时才能回来,这就叫牵挂。那“屈指算行程”是多么形象!

   曹公赋予似睡非睡的半睡半醒的状态为“星眼微朦”。也真是,好像这个主谓短语正好可以形容凤姐那个时刻的状态。这时,“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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