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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友

 纪勇 2018-04-13

    

我想,每个人的生命中,大概都会遇到三五棵树,深深植根在岁月的土壤中,为我们留下了丰饶美丽的回忆。那三五棵树,就像三五知己,与你风雨相伴,悲欢与共。


    小时候,我家老屋的院子里有棵大槐树。那棵槐树很粗,我和妹妹两个人才能合抱。老槐树里有故事,父亲说,那棵树是他的爷爷种下的。讲起悠悠岁月里的往事,父亲抬头望了望枝繁叶茂的大槐树,眼神里满是深情。从那时起,我就觉得,树,意味着经历和历史,繁枝密叶间长满了故事,盘根错节中凝聚了情感。


    五月槐花开,我和妹妹登上梯子揪槐花吃;夏天,大槐树撑起房顶的一片阴凉,我们躺在它的树荫下,数树叶,看流云。父亲还会在两棵树之间拴上一根粗粗的绳子,让我们荡秋千。秋千高高地荡起来,树叶们跟着颤动,仿佛是在与我们一同欢笑。


    去外地上学后,我最喜欢校园里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尤其是银杏叶变黄的时候,显得格外壮美。踏上铺满金色银杏叶的小径,随手捡起一枚扇形的叶子,就像捡拾着青春岁月里的片羽一样,轻盈美好。


    我在银杏树下读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的诗:“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 孤 独/就 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 不 停 地/徘徊,落叶纷飞。 ”那棵银杏树,不知聆听过几多少年情怀。那时,我总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把暗恋的男生的名字偷偷刻在树上,这样就能梦想成真。可是,最终我也没有勇气刻,而且银杏树也没有理由用自己的疼痛收留我的心事。青春散场,银杏树离我远去,银杏树下的情怀也成了飘逝的梦。


    后来,我在一个小城安了家。窗前是一棵大杨树,威武挺拔。每天早晨,拉开窗帘,我都会与大杨树打个招呼。十年过去了,我陪着它历经岁岁枯荣,它陪着我度过锦瑟流年。
    转眼间,我的眼角有了皱纹。我更喜欢端坐在窗前与大杨树心神交流了,我向它讲寒暑更替的规律,以及有关生命的深奥道理;它呢,不管不顾,只向我说哪些鸟儿吵到它了,昨夜的暴风雨如何凶悍。我们就这样,在各自的世界里看着对方。我试图读懂它的生命哲学,学会它冷眼看世事的姿态。仔细想想,我生命中的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很少有陪我十年以上的,而这棵树不离不弃默默陪伴我十年了。


    如今我搬了新家,经常散步的郊外,有一棵大柳树。这棵树在城乡之间,它的南面是广袤的农田,北面是林立的楼群,它像界碑一样矗立着。柳树更富有柔美之姿,我每年春天都来赶赴它的邀约。春风柳上归,远远看到它绿意萌动,心中的欣喜也涨满了。我认定了,它会是我新的树友。


    这个世界上,树比人多。如果能拥有三五树友,我们才得以享受到绿意葱茏的美丽人生。


马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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