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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北岳先生纪念专辑

 一介书生五十后 2018-04-13

王北岳先生(1926-2006)


为纪念台湾书法篆刻大家王北岳教授九十诞辰及逝世十周年,近期台湾玄修印社编辑出版《石玺传印—王北岳书法篆刻纪念集》并在台北蕙风堂举办纪念展览。





石玺传印—王北岳书法篆刻纪念展

展 期: 一○六年二月四日 ( 六 )—二月十六日 ( 四 )

地 点: 蕙风堂宣纸图书部 ( 台北市和平东路一段121号 ) 

茶 会: 一○六年二月五日 ( 日 ) 下午二时卅分

本展分A、B两档展出; A档二月四日—二月十日;B档二月十日—二月十六日(作品部份更换)



王北岳书法篆刻纪念展现场·台北蕙风堂




王北岳书法篆刻纪念集·编后记

陈坤一 | 文


民国三十八年政府来台,大批全国的文化菁英随之而来,篆刻名家王北岳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台湾学子因而有就近亲炙受教的机会。今年是先生九十岁冥诞,也是先生逝世十周年纪念,门生玄修印社同仁倡议筹印先师书法篆刻专集,又逢刘国栋兄六十大寿,挹注资金赞助,促成专集之编印,藉供各界追念,而于后学有所启示。旋于本年初成立筹备小组,公开徵求海内外藏家商借老师书法篆刻作品及信札,感谢各界的支持,计收到各类作品约千件。经过一年时间,在社长张育豪兄挹香斋开过数次会议研商选件,从而对先师的艺术成就和理念有更深一层的瞭解。

综合而言,我们可以从下列几点来瞭解王老师对篆刻艺术的志业:

 

山居庐印辑序/江兆申


一、倡议催生了「中华民国篆刻学会」的成立:

由于他的宏观思维,从此台湾篆刻界有了一个常设的交流观摩联谊平台,这也是迄今唯一经过政府立案的篆刻社团。

 

二、一生奉献于台湾篆刻教育的推广:

首先于民国六十八年十二月创办了《印林》杂志双月刊,逐期报导介绍古今篆刻名家的作品与生平,是当时台湾篆刻界唯一的定期专业刊物,在海峡两岸引起很大的迴响。

此外王老师先后应邀为文建会撰写文化资产丛书《篆刻艺术的欣赏》,为前台湾省立美术馆撰写《台湾美术系列研究丛书 「篆刻」专题》,为汉光文化事业公司撰写《篆刻欣赏》出版。又分别在台湾师范大学、台北艺术大学、台湾艺术大学、国立历史博物馆、佳艺美术社、麋研斋等学校及公私机构开班授课,对于普及台湾篆刻风气,提高台湾篆刻水准做了既普及又深入的扎根工作。

 

王北岳藏陈巨来牙刻集拓印谱题记


三、毕生研究古今名印:

王老师对于篆刻的研究,不限于既有先贤的著述,更透过对古印的蒐藏,掌握第一手资料的实物作观察研究,老师收藏秦汉古印两千多方,收藏数量之多,品质之高,两岸罕出其右。其收藏又「不薄今人爱古人」,对于明清流派印及吴昌硕、陈巨来、王壮为等时贤之好印亦多有著墨。偶有所会则精拓后加注品评文字并乐与学生分享。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们从王老师身上见到最好的注解。

 

砚拓题记


致吕国祈函


四、他爱学生如子侄:

老师藏书藏印丰富,若研究生撰写论文所需辄主动慷慨出借,不计贵重,从不吝惜。每逢学生开展览他必亲临谆谆致勉,民国九十三年夏我与内人应邀在新竹文化局办书画篆刻展,当时老师已经罹病,时有思绪紊乱情形,仍亲临开幕致词,意外的声音宏亮,条理清晰;次年我在台湾艺术教育馆展览,老师病情更加严重,仍执意由同门搀扶亲至会场勉励,此情此景刻骨铭心。

 

古玺口字考


本专集之成书,特别感谢沈秋雄教授赐予题辞,又承陈仲玉、黄尝铭、曾子云三位分别代表老师早中晚期学生撰文作序,老师晚年忘年之交,杭州陆一飞先生追忆王老师之文,以及年表部份参考洪崇猛先生《王北岳篆刻艺术之研究》论文节录而成,有助于时人对一代篆刻大师的风范有更全面的瞭解,并此致谢。而门生诸子感念师恩执行编务,亦无负于先师往日的垂爱,或可告慰老师在天之灵了。

 

陈坤一(前文建会处长)

十亩园丁五湖印丐—王北岳刻


山庐—王北岳刻







王北岳老师

陆一飞 | 文

书架上,看到台湾《印林》杂志,又想起了王北岳老师。

北岳先生是好友陈一郎君的老师,一郎君曾在1994年左右从台湾来杭州浙江美院求学,深入学习古典书法,刻苦勤奋,令师友们很感动。

一郎的夫人林玎怡,娴淑静怡,和一郎一样的真诚。一郎在杭学习生活,玎怡始终伴读左右,并和我及夫人海燕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回台后不久,一郎的好友吕国祈先生来杭参访,来杭时就住在舍下,国祈兄是台湾篆刻名家,对秦汉古玺有甚深的研究,书法也很好,特别儒雅,又是位佛教弟子。在杭期间,我们朝夕相处,畅谈所有。

国祈、一郎两位是很多年的挚友,当时又同在玄修印社王北岳教授的门下同学。

王北岳教授1926年生于河北文安,1949年北京大学毕业后随国民政府南迁来到了台湾,是台湾老一辈的书法篆刻大家,1975年筹组「中华民国篆刻学会」,1979年在台创办《印林》杂志,为篆刻艺术在台湾的推广传播作出巨大的贡献。


砚铭题记


北岳先生是西泠印社的理事,曾任台湾总统府参议,又是台湾师范大学等四所大学的美术系教授,中华书道会、中华篆刻学会顾问,主持玄修、玄心等印社,弘扬国艺。

吕国祈兄师从王老师多年,亲同子侄,后来担任了玄修印社的社长。缘于一郎、国祈二位贤兄的因缘,2000年夏西泠印社举办国际书法篆刻评选,王北岳先生作为西泠印社的理事,应邀作为评委来杭参加活动,并出席西泠印社的理事会。

来杭前,国祈、一郎二位分别给我打来电话,希望老师来杭期间由我多予照应。后来北岳先生也亲自给我打来电话,相告来杭的时间。

到了那天,我驱车去萧山国际机场接机,因之前已经互通过电话,见了面大家特别亲切,王老师客气地以“一飞兄”相称。王老师身材伟岸,特别的庄严,一笑又特别的慈祥。磊磊落落的气象令人心生恭敬,一路欢言,没有一丝的生疏。

来到西泠印社安排在天目山路的住地,安顿之后便和老师细细商量这一周的行程,老师的豁达、随顺、对后辈的尊重和礼仪,让我学都学不过来,却特别愿意去亲近这位充满道气的老人。

下午约了林乾良先生见面,林乾良1932年生,是浙江中医学院的教授,又是西泠印社中人,师从陆维钊、韩登安、沙孟海先生,以“印迷”自号,收藏历代印章甚多。王北岳教授赴台后,为研究金石书法,历年来呕心沥血在海内外收集保存了大量的历代印章及印谱,甚称海内第一藏印大家。二位大印家又是藏印大家,西子湖上的峰会,我是有幸亲历者。


门庭田亩联


傍晚,我安排了在西湖边临湖的岳湖楼便宴,二位老前辈和我三人把盏言欢,听前辈直述古今,广征博引,又哈哈大笑回到当下,多么痛快。席至中途,乾良先生抱拳,非常客气地说:“王先生您学识渊博,藏印量宏大,我甘拜下风……”

北岳老师同样客气的回应着,就感觉眼前的西湖论印,久已远去的民国学人间交流的正雅之气在此间回荡着。

我点了不少的菜,吃到大家吃不动了,北岳先生慢慢地把剩下的一个一个菜吃干净,然后笑着对我说:“一飞兄,菜非常之好,可是,下不为例,下回可不能点这么多了。”

老先生以身教令我汗颜,内心觉得特别的不好意思,从此之后,宴席上由我点菜时,我都会尽量合适,尽量地不浪费。这种习惯就是从那天养成的。

之后三天,王北岳老师与西泠印社诸君子同上莫干山评审及开理事会。第三天老先生又亲自打来电话,一样的精神,一样的谦逊,言明之后几天的时间皆由我安排,希望多和我交流并希望来舍下拜访云云。

次日,我把北岳先生接来家里,蒙老人家不嫌弃,之后的几天就住我家了,就有了这朝夕受教的机会。

在一起时,几乎是我全天在听老人家讲课,印章、书法、掌故、典故,信手拈来,花雨满天。又听到49年之后台湾艺术界的状况,于右任、王壮为、曾绍杰等台湾书坛印坛的大家,都是北岳老师的师友、故交,娓娓道来,令这些本已遥远的大师们一个个又现在我的眼前。对民国吴昌硕、赵叔儒、易大厂、丁二仲等印家更是如数家珍,在我东清楼的寓斋中,似乎在一一与前贤会面。


朱元晦诗


此次王先生来杭,送我他的著作不少,如《王北岳自用印选》、《王北岳篆书心经》、《王北岳书法集》等,都一一在扉页签上我的上款。尤为珍贵的是北岳先生将《印林》创刊时的原版合订本也携来相赠,由他创刊的《印林》杂志,是台湾第一本传播篆刻艺术的专门杂志,首刊为1979年12月(中华民国六十八年十二月一日)。打开书册,前面是北岳老师撰写的创刊词,首期介绍的是吴昌硕先生。王先生是将篆刻艺术在台湾传播,进入大学教育及社团教育、民间教育的第一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这样描述一点不为过。因为这样的努力,台湾民众才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篆刻艺术,也培养了现代的台湾篆刻家群体。

王北岳先生客寓东清楼的几天,我也乘机将自己的印章、书作一一呈上请老师教导,老师对我的印章直接学习秦汉,并参照学习吴昌硕、吴让之的方法表示认可,反复说道:“印章艺术,秦汉是根,植根才能茂发,吴昌硕雄健朴厚,学之气盛骨强,而学吴让之则用刀时易灵动多姿,这样的组合十分合理。”并为我用大篆题写了“东清楼印痕”加勉。


东清楼题字


王老师的书法清正骨健,朗朗康庄,如同他的人,让人觉得正气凛然。有一天,王老师兴起,在东清楼即兴提笔书写了姜白石的名篇《扬州慢》,全篇百余字,北岳老师全凭记忆写出,不差一字。当时我惊叹这位近八十岁的老人记忆力居然这么好,也特别佩服老一辈学人做学问做功夫的踏实。“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我留着一帧当时老师书写时的照片,捧着照片和抚视依然珍藏在东清楼的这件精彩作品,此情此景仿佛还是昨天。

一天, 陪老师去访西湖西泠印社孤山社址,登上题襟馆远眺西湖时,北岳先生久久凝望。

在印学博物馆,老师一一向我讲解秦汉印的高妙,兴之所至也谈到他藏的印章、印谱的情况。并谈到西泠印社藏印部分,缺少道符印这一部分,他自己藏印中有逾百件历代道符印,宋元时期的也不在少数,说可以考虑把这部分印捐给印学博物馆,丰富补充其藏品。


汉画像砖拓片题记


一周的相聚和追随,让我特别感念有这样的良机可以朝夕亲近这位大德,让我学到了许多许多,才觉得言传身教四个字的珍贵。北岳老师在杭期间也特别开心,觉得一切都熟悉和亲近。

回台后,也和老师保持着联系,时而会收到迥异我们这里的又朴素又觉得很考究的民国式信封,王北岳的亲笔信又来了,用语那么客气、洗练却隽永。

过了一年左右,王北岳老师又来过杭州,那次是由吕国祈兄陪同,带着不少弟子门人来大陆参访。我收到老师的电话后,去下榻的酒店看望老人家,一年的分别,相见时依然格外的亲切。虽然是匆匆过杭,老师却还记着我这位润庐小友,见面欢谈时,老师取出一个熟悉的中式信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里面是亲笔写的一件作品,是一首苏东坡的诗,笑着递给我。

我还保存着一件王老师赠我的印矩,是盖印时定位用的,是很精致的紫檀木所制,一对印矩,分别刻着老师的手书“守正不阿”、“子率以正”,其实这印矩、这文字,又是盖印的规矩,更是做人的操守准则,这件精美的、老师特制的文房用品,成为了我的心爱之物。

2003年的一天,我突然接到老师从台北打来的电话,语气有点苍茫,还是客气地称“一飞兄”,问我近期有没有空,他想来一次杭州,希望和我见面,而且特别嘱咐此行暂不告诉其他人。

很快我又一次见到王北岳老师,这次是由一位跟随多年的弟子相陪同来的,这次见到王先生,似乎比之前苍老了不少,白发也明显增多,来到我紫桂花园的新居,还是那么亲切,却寡语了许多。


苏东坡诗


我陪着王老师坐游船荡桨西湖,春风依旧,杨柳拂面,老先生面对着西湖碧波,心情又开朗了起来。回到酒店,细细和我诉说原委。北岳老师自已觉得年事渐高,毕生心血收藏了大量的历代印章精品及印学资料、历代印谱等,数量浩大,怕后继无人,在台湾想觅一处归处作为保存、陈列之所,使之发挥应有的作用,可是这种可能性在台湾几乎没有。又有收藏家属意这批印学至宝,提出想购藏,但因数量巨大,面临分割的可能。再加上局势对北岳先生的影响,大陆来台的外省人日益受到排挤的局面,让为台湾发展服务五十余年的老人非常伤感。

所以在这样的忧虑之下,北岳老师来到西湖,一来散散心,二来也打算和我这个忘年小友谈谈心,听听我的意见。言谈之间也流露出想移居杭州,以期晚年清平的念头。

我听闻这些话语,心里也不是滋味,便这样建言:王老师一生心血收集收藏的这批宝贵资料,可否考虑找一家有实力的在大陆的相关单位整体收购,建立王北岳印学博物馆,专馆保存、研究,印谱用于出版,让这些瑰宝叶落归根,更好服务社会。王老师听了,说如有这样的机缘,当然是好事,我确实是放心不下这些东西,希望让它们更加有用。

王北岳先生回台后,我留心找到了相关机构,仰慕北岳先生的艺术成就和收藏,愿意按王先生的意愿,整体接受这些珍品,建立王北岳印学艺术馆,又找到相关出版机构,选择印谱系统出版,并安排北岳先生在杭的居住屋舍。我及时把这些消息打电话告知王老师,相告我联系的机构之诚意,并希望王老师能列一份详细清单,相约可以赴台具体商量一切,尽快圆满此事。电话里,王老师特别高兴,爽朗的笑声又如初见时一样的饱满和欢畅。

不久,我收到王老师寄来的信,亲笔写着:秦汉印两千余颗,印谱一万部,明清流派印××枚,吴昌硕××枚,陈巨来印××枚……

这张清单上的印章、印谱,足以重建一个中国印学博物馆,如果能回归大陆,多好!而且我也急切地想一睹真颜!相关单位也非常欣喜,表示一切以王北岳先生的意愿办,希望此事的进一步接洽和落实。我也及时把这边的消息传递到了彼岸。


姜白石词


后来,却久久没有王老师那边的消息,我打过电话,很久才有人接,是王老师的声音,却似乎苍老和迟疑,之后再打电话就不再有人接了,心里总有不好的直觉。后来我打电话给吕国祈兄,他也很迟疑地说,老师病了,比较严重,就没再多说什么。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牵挂,隔着重洋,也不知彼岸的北岳先生到底怎么了。

过了许久,再碰到其他的台湾朋友,才相告北岳老师病况愈来愈严重。听闻这些消息,当时很吃惊,心里特别难过,其实我明白,王老师早已预料这一切,移居杭州的愿望是他想摆脱厄运的一种努力吧。

王老师也努力过,我也努力过,可是,我们却没有力量摆脱命运的安排。而且,不久的之后,在一些拍卖会上,有北岳老师痕迹的艺术品在被拍卖,聚散随缘,却在老人家还在世之时,他的一些藏品已经开始流散……

后来,一郎、玎怡夫妇来杭,我托一郎兄无论如何要替我去看望王老师,告诉他我的挂念和问候,不管老人家能不能听见。

大概是06年的一天晚上,一郎兄打电话给我,少有的沉重,对我说,王北岳老师已经过世了,想想你和老师昔日的缘分,所以打电话相告一声。

“篆刻是我国传之已久的艺术,它与书、画、雕刻都有极密切的关系,也可以说书、画与篆刻是中国艺术的一体多面。近年来由于社会的安定,民生的富足,精神生活逐渐感到迫切的需要,绘画、书法、篆刻乃至一般文艺活动大事增加,而研究篆刻的同道们往往无法找到一本可以欣赏、切磋、询问、交谊、指导的刊物,这也就说本刊创刊的动机……”

这是王北岳先生在1979年12月1日《印林》杂志创刊号上发刊词的第一段。录下来,作为遥远的怀念。


2016.3.1

                                       陆一飞于湖上润庐




西泠印社社刊《西泠艺丛》2017年第1期介绍王北岳先生

主编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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