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对夫妻,丈夫叫吴福良,妻子叫孟秀娘。妻子不仅人长得漂亮,年轻貌美,而且非常贤惠,对待婆婆十分孝顺。 吴福良是个商人,经常外出做生意。和同乡赵福聚关系很好,两人时常一起经营,也经常走动。 赵福聚为人精明,嘴巴也很甜,还是个单身。虽然年龄比吴福良小两岁,但是头脑灵活,做生意的时候对吴福良帮助很大,所以吴福良把他当作兄弟一样看待。 赵福聚经常出入吴家,看到孟秀英容貌出众,举止娴静,心中暗恋。碍于名分,只得口称嫂子,不敢轻薄。但是心里却早就打定了主意。 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天,吴福良赵福聚二人做生意,要坐船过长江,他们租了一条船。 船行到半夜,趁夜深人静,赵福聚看准机会将吴福良一把推入水里。吴福良不会游泳,就在水中一沉一浮,水面上不断地冒起水泡。就在吴福良挣扎的时候,他将头露出水面,指着水泡骂道:“到时候以此为证,我一定要报仇!”说完就沉下去不见了踪影。 赵福聚看看吴福良沉下去了,就大声呼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可是夜深江阔水急,到哪里去救人呢? 赵福聚花了很多银子,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总算有人把吴福良的尸体打捞上来。赵福聚趴在尸体上号啕大哭,显得非常悲伤。按照兄弟的礼仪,出钱买来丧服和上好的棺木装殓吴福良,雇了辆大车扶柩回乡。 回乡后,赵福聚详细告诉了这次意外的前后情况,当然,重点是自己如何请人打捞,如何处理后事。说得既明白又合理,滴水不漏。孟秀娘和她婆婆不但完全相信,还对赵福聚感激涕零。 赵福聚将吴福良的钱分文不少地交还给秀娘,还把生意所赚的钱也给了她。 他还帮着为吴福良找墓地、办丧礼,忙前忙后,既出力又出钱,丧事办得很隆重。秀娘婆媳二人对他十分感激,赵福聚回答道,自己和吴福良是兄弟,这是尽兄弟情谊,是应该的。 从此之后,赵福聚天天到秀娘家去,妇道人家干不了的事,都由他包了。对吴福良的娘,他一口一个干娘,叫得比儿子都亲。 日子一天天过去,秀娘因为婆婆在,根本没有想到改嫁。吴福良的娘看看这个干儿子,人真不错,就想:何不将秀娘嫁给赵福聚,自己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她把这意思透露给赵福聚,正中下怀。 她又隐隐约约地向秀娘吹风,秀娘想想,也只有如此了,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再嫁也难生活下去,既然婆婆作主,再说赵福聚人也不错,嫁就嫁了吧! 选了个黄道吉日,赵福聚和孟秀娘拜堂成亲。这离吴福良落水身亡有一年多,赵福聚的计划终于如愿以偿。 又过了几年,秀娘先后生下了一儿一女,后来婆婆也过世了,赵福聚一家四口,日子过得很滋润。赵福聚连梦里都会笑醒呢! 有一天,天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雨了,赵福聚不出门营生,捧了把茶壶坐在屋檐下,边喝着茶边呆呆地望着外面。 他看雨落到庭院里的积水上,不断地冒着水泡,突然想起吴福良在水中挣扎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心中不由得暗暗发笑。水泡作证?作什么证? 秀娘发现丈夫看着水泡傻笑,心中觉得奇怪,问赵福聚是怎么回事,赵福聚当然不肯讲了,只是笑。 晚饭时,赵福聚喝了不少酒,望着秀娘,真所谓灯下观美人,越看越漂亮,根本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赵福聚更为自己感到得意,又笑个不停。 两个孩子都已经入睡了,秀娘又问赵福聚:今天总见你一个人偷偷地在笑,倒底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啊? 赵福聚心想,我和她儿女都有了,我待他又这么好,她的心早已经在我身上了,说了也没有什么吧! 于是他就把自己怎样喜欢秀娘,怎样在江上将吴福良推下水,吴福良当时还发誓说让水泡作证,今天我看见水泡,这水泡又能作什么证呢?所以我就笑了。 秀娘听了,也笑了,而且笑得很轻松。 过了几天,赵福聚出门去了,孟秀娘一口气跑到衙门告状,告赵福聚谋害亲夫。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衙门立即拘捕赵福聚,严刑之下,赵福聚不得不招。被判了个斩立决。 赵福聚人头落地那天,孟秀娘跑到淮河边上,哭着说:因为我的美色,害死了两个男人,我的两个丈夫,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于是纵身一跃,跳进淮河而死。 【老老葛说】 这是一场人间悲剧。 说它悲,不仅仅因为吴福良被害,更可悲的是孟秀娘竟然和杀死自己丈夫的这样一个道德沦丧的人共同生活生儿育女; 更可悲的是一双无辜的儿女失去了父母; 最可悲的是秀娘在旧道德的压力下投河自尽。毫无过错的她竟然把祸水归结为自己的美丽,实在令人悲哀。 赵福聚是个祸害,丧尽天良。但偏偏是这样一个人渣,却有着不一般的智商和手段。杀害了吴福良后居然能伪装得如此巧妙,能够阴谋得逞。若不是酒后得意忘形泄露了机密,可能这个瞒天大案真不可能暴露。 人性啊! 原文人物无姓名,为了叙述方便加了姓名。 【原文】余家故书有吕缙叔夏卿文集,载《淮阴节妇传》云:妇年少美色,事姑甚谨。夫为商,与里人共财出贩,深相亲好,至通家往来。其里人悦妇之美,因同江行,会傍无人,即排其夫水中。夫指水泡曰:“他日此当为证!”既溺,里人大呼求救,得其尸,已死,即号恸为之制服如兄弟,厚为棺敛,送终之礼甚备。录其行槖,一毫不私。至所贩货得利,亦均分著籍。既归,尽举以付其母,为择地卜葬。日至其家,奉其母如己亲,若是者累年。妇以姑老,亦不忍去,皆感里人之恩,人亦喜其义也。姑以妇尚少,里人未娶,视之犹子,故以妇嫁之。夫妇尤欢睦,后有儿女数人。一日大雨,里人者独坐檐下,视庭中积水窃笑。妇问其故,不肯吿,愈疑之,叩之不已。里人以妇相欢,又有数子,待己必厚,故以诚语之曰:“吾以爱汝之故,害汝前夫。其死时指水泡为证,今见泡,水竟何能为?此其所以笑也。”妇亦笑而已。后伺里人之出,即诉于官,鞠实其罪而行法焉。妇恸哭曰:“以吾之色而杀二夫,亦何以生为?”遂赴淮而死。此书吕氏既无,而余家者亦散于兵火,姓氏皆不能记,姑叙其大略而已。 ——宋 庄绰 《鸡肋编》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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