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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

 不愧三餐阁 2018-04-19

大帝

 

有人竟敢取名“大帝”,还是二十世纪初出生的一个农民。这名字厉害吧!大帝是谁?是与我祖父共一个祖父的祖父,在我祖辈里他排行第二,按我家乡的称谓,我喊他“二爹爹”。二爹爹在我的记忆里外形“英武”:身高一米八左右,走起路来总是雄纠纠气昂昂的,方面大眼,尤其是他的眉毛,靠左右两边的部分足有一寸长,说话声音宏亮。衣着虽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总是干净利索,连一双打了补钉的布鞋鞋面,也是一尘不染,这哪里是一个农民的形象,大队(现在叫村)干部也没他这样的派头,至少也得是公社干部,而他就是一介农民,连生产队干部(现在叫村民组)都不是,但队里的干部有什么事,总是向他讨教。  二爹爹真是不一般,在我小的时候,总是发现,他们家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亲戚”,往往是一个女的带着小孩,大人们让我叫那些年长的女人“奶奶”,但二爹爹家中有一个满嘴无牙,个子不高的二奶奶呀,从说话的口音中听的出,上次来是江南人,这次好像是本地不远的人。大人们也不细说,我一直很疑惑。我还从大人的闲谈中偷听到--“二爹爹在解放前把他被抓壮丁亲弟弟的老婆拐买到江南去了”。二爹爹年轻时走南闯北,肯定做了不少“坏事”。

但这个“英武神秘”的二爹爹,却很喜欢跟我“玩”。不论是夏夜乘凉时还是冬闲火盆边,常给我讲江南的名山大川、奇闻鬼怪。但令我终身难忘的却是他教我的几个智力游戏。

夏日的一天,我正和几个小伙伴玩抓石子。他走过说:“我教你们玩一个好玩点的游戏,这是30个石子,我俩轮流抓,但每次只能抓走一个或2个,最多3个石子,抓到最后一个算赢。”他一米八的大个子,蹲下来和我们这群孩子玩石子。我俩先玩了几次,都是他赢了,换其他小伙伴与他玩,也还是他赢。他说:“你们几个自己玩吧,看看怎么才能赢”。我们自己玩了一会儿,有赢有输,也没想出个常赢的法子。

过了几天,二爹爹和我们一起乘凉,他突然问我:“我教你的抓石子的游戏,好玩么?能常赢么?”

“好玩呀,就是不能常赢。”

  “那我们再来玩玩!”

  “今晚没月亮,看不清石子,怎么玩呀?”

“这样,”他说:“把石子换成数,从1到30,轮流接着数数,一次最多3个数,抢到30算赢。”

我俩玩了几次,还是他赢。他说“要想抢到30,必须抢到哪个数?”,我想了想:“24”。

  “要想抢到24呢?”

  “必须抢到20” 

  我知道了,倒推呀。之后我与小伙伴玩时,真赢了不少小东西呢。

长在后,我成了一名数学老师,常常想到这个游戏,也把这个游戏教给了我的学生。主要是让学生掌握这种从具体到抽象、从结果反推到原因的逻辑思维方法。

还有一天,我和一个小伙伴小明在下象棋。他走过来,看了一会,他说要和我们两人同时下象棋,分开在两个房间玩,一个先手一个后手。可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下过象棋呀,而我和小伙伴常常是中学象棋比赛的轮流冠亚军。他还要同时与我们下。我好奇地问:“没看到过你下象棋呀?你会下么?我俩可是我们学校的象棋高手哟?”

“刚刚看了你们下了一盘,我学会了,而且我总能赢你或他,或者与你都下成和棋”

“真的假的!”我和小伙伴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的象棋比赛开始了,我先手,他看了一下,说:“我和小明下棋,我是先手呀”。他就去了另一房间,他就这样在两个房间来回跑,有时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忘了什么,甚至皱起了他那有着长长眉毛的眉头,有时又诡谲地小声笑笑,下一步棋,来回跑两三回。我们就这样一共下了三盘,与我下棋的战绩是:“一胜一平一输”,与我同伴的战绩是一输一平一胜。平了!竟然和我们都战平了。

“我与您单独下一盘吧”我不服地说。

--“不行不行,我还有事,不下了。你们也就这水平,还说是高手,哈-哈-哈!”

他竟大笑着扬长而去。

多年之后,我在一本外国小说里看了这个情节,才恍然大悟。难道他看过或听到过这篇小说,这可是一个奥地利的文学家写的呀!

二爹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人生阅历呀!

二爹爹的离世也与常人不一般。当他得知自己罹患绝症,将不久人世,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将自己投入了离家不远的长江里。在他离世的前几天,他找人学会平生只会写的两个字,“喂”和“鱼”。人们在江边他遗留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一张纸,上面大大地写了两字“喂鱼”。

二爹爹--“大帝”,在滚滚大江中,随鱼而去,尚不知是东去还是西去。

 

 

 

                                       作者:陈旻

                 2018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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