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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语言“陌生化”资料汇编

 杏坛归客 2018-04-20

  “陌生化”文学语言的美之所在
  作者:田文强

  “陌生化”理论,是20世纪初俄国形式主义理论的代表,领军人物为什克罗夫斯基。其观点认为文学语言是日常语言陌生化的结果,是“文学性”的具体体现,甚至认为文学的“文学性”只存在于这种艺术处理过的语言中。这种文学性就是陌生化语言本身的看法,显然有些片面。但他们对陌生化语言艺术表现力的强调,是值得充分肯定的,因为,陌生化语言与日常语言不同,它以反常的形式出现,能产生出特别的美学效果。
    一、“陌生化”:审美的一个基本原则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何以能使文学成为文学,俄国形式主义者说是语言美使之然,并提出“文学研究的主题不是笼统的文学,而是‘文学性’,就是使一部作品成为文学的东西。”这里的“文学性”就是指语言的审美功能,它与“陌生化”原则密切相关。例“斜阳在那口大鱼缸边/爬着,看见一只火红的鱼/吞一粒灰色的小石子。”(90后作者高粲)这句诗美在叙述角度的新奇,用鱼的视角来看太阳。太阳爬在鱼缸边。并且透过缸里的水太阳成了小石子。这样把现实中的太阳“异化”,好象从来没有见过,这就是“陌生化”手法。如果我们照直说,斜阳照在鱼缸,小鱼变成了红色,就没有这种新颖感,而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这种把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物,用一种偏离或反常方式表达出来,从而引起人们注意的手法,就是“陌生化”。在美学理论中又叫“距离产生美”,用于此种手法的语言我们称为陌生化语言,即文学性语言。陌生化为什么会产生美?对此英国著名诗人柯勒律治解释说:给日常事物以新奇的魅力,通过唤起人们对习惯的麻木性的注意,引导他去观察眼前世界的美丽和惊人的事物,以激起一种类似超自然的感觉;世界本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可是由于太熟悉和自私的牵挂的翳蔽,我们视若无睹、听若罔闻,虽有心灵,却对它既不感觉,也不理解。
  对“陌生化”原则的表述,德国戏剧家布莱希特界定为“间离效果”,而中国在审美理念中则是“化腐朽为神奇”,意思都是强调美是一种不同凡俗的陌生的东西。
  二、文学语言陌生化的审美特征

    陌生化理论对文学审美有着重要意义。就文学语言的“自主性”特点看,其陌生化审美特征主要表现为语言意象的可感性、语言组合的超常性、语言体验的新奇性等方面。
  1、语言意象的可感性

    审美对象总是依存于感性之中。文学语言的可感性首先来自对语符的直觉,接受者通过对语符的视觉直观,产生感性的审美效应。因此,陌生化语言十分重视文学语言的直观可感,较为常见的手法就是,在描写一个事物时,不用指称、识别的方法,而用一种非指称。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事物而不得不进行描写的方法。什克洛夫斯基举例说:“列夫·托尔斯泰的作品中的陌生化的手法,就是他不直呼事物的名称,而是描绘事物,仿佛他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物一样;他对待每一事件都仿佛是第一次发生的事件;而且他在描写事物时,不是使用一般用于这一事物各个部分的名称,而是借用描写其它事物相应部分所使用的词。”这种非指称性、非识别性的对事物原本形态的描写方式,在文学作家那里称为是可以“看”的语言,“在文学创作活动中,文学家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看’,没有放弃语言的这一原始特点。”“他能够‘看到’他写的一切,他就是‘看着写的’”。这种可以‘看’的语言,就是一种最原始的直接状态的语言,它保存了诗意的原初本性,因而,也最能体现文学语言的形象性特征。如厨师的菜谱中一碟凉菜,两个去壳的松花皮蛋被称为“小二黑结婚”;一个冷盘,被切碎的猪耳朵和猪舌头被叫作“悄悄话”。这些颇有“文学性”的菜名,因其生动的能指使其充满了审美趣味,使我们暂时忘掉了由所指引起的食欲感。品味这有意味的菜名,可视可感的语言意象直奔眼底。它充满了生活情趣,令人忍俊不禁,使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这说明,正是非指称性语言对语言自身的言说,才使得人们由对语言意图的理性认知转向对语言自身感性的感受、体验,才使得此时的语言充满吸引力。因为,它淡化了语言的所指意义,人的经验世界由此而心灵化,人们在感受语言客体的同时,也领悟到了藏匿在语符中的言外之意,并由此产生出不尽的美感享受。语言的艺术性由此而生,陌生化语言的文学性因此而来。
  2、语言组合的超常性   
  超常性是指陌生化语言因自身的整体性结构,通过语词的内存和张力,打破一般语言线型排列的组合方式,使语意变得灵活生动、丰富多彩。又因其有违常理,使语言产生出一种阻拒性,于是形成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其实,我国老子早在几千年前就认为,“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他看到了语言的超常组合与语言的审美之间存在一种必然联系。著名美学家伊格尔顿认为,“文学语言不同于其他表述形式的地方就在于,它以各种方式使普通语言‘变形’。在文学技巧的压力下,普通语言被强化、浓缩、扭曲、套叠、拖长、颠倒。语言‘变得疏远’,由于这种疏远作用,使日常生活突然变得陌生了。”这里的使普通语言“变形”、“变得疏远”,就是强调语言组合的超常性。因为只有“变形”和“疏远”后的语言,才使“熟悉”变得“陌生”,进而引发了审美者好奇与体验的欲望。中国古代诗人深得陌生化语言超常组合的精髓,诗词中常有新颖奇特的“佳句”。如“雨过柳头云气湿,风来花底鸟声香”、“月凉梦破鸡声白,枫霁烟醒鸟话红”等诗句,“从形式逻辑的角度看,这些诗句都是不顾概念内涵的疯话。但从诗歌的角度看,它们却不失为有景色,有情致的好诗。”也就是说,语言的变异组合,虽超越了经验事实的限制,却因此传递出新的审美信息,叫人从中品味到含蓄蕴藉的诗意,获得充分的审美满足。从信息论的角度看,语符的排列组合越超常其信息量越大,则解释的不确定性程度越高,其吸引力也就越强。从接受美学的角度看,读者的期待视野是由定向期待与创新期待共同构成,二者相反相成对立统一,为了求新求异,在阅读中读者自然渴望打破定向期待,产生一种“陌生”的审美心理。因此,在那些优秀的文学作品中,特别是现代新潮作品,作者十分注意利用语言超常组合的效果,制造审美心理距离,形成陌生化语言。读者由此获得一种崭新的语言感觉,同时也留下无限延宕的审美韵致。

    3、语言表现的体验性
  有这样两句话:“我在树下等。”,“我的等待是一棵树”。从它们所表达的等待的意思来说,每个人都能读懂。但是,就人的审美体验而言,很明显第二句更容易抓住读者的心,更能引起一种诗意的联想和美感。它把我们对等待的表达陌生化了。所谓体验性,是指语言中所蕴含的审美主体的知觉、情感、想象等心理因素。古人曰“言为心声”,语言决不是文学的简单物质外壳,而是文学的直接存在,它与人的内心体验、思想感情紧密相关。由于陌生化看重语言的独立价值,这就很容易给人一种误解,认为语言远离现实与人的感受。其实不然,陌生化语言无意否认语词形式与现实之间千丝万缕的必然联系,所不同的是,陌生化语言在彰显“自己的力量和自身价值”的同时,也以独特的方式表现出语言与现实的关系。那就是,要求用新的形式言说新的感觉体验,使日常熟悉的、俯拾即是的事物变成一种特殊的意料之外的事物,并创造出一种对客体从未有过的审美感受,而不是理性认知。王安忆颇有体会地说,“要实现陌生化,不仅要有感受的‘新’,体验的‘新’,还要有语言的‘新’,陌生化是以感受与体验为基础,以语言与修辞为手段。”这说明,语言的体验性审美价值在于,它能把作家内心深处独特审美体验,用恰当形式妥帖地表现出来,并通过新颖的语言句式,在想象中让人体会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例如“她们的声音都很光滑,让瞎子想到自己捧起碗时的感觉。”(余华《往事如烟》)“远处一页风帆,正慢慢吻过来,间常听到鸽哨,轻轻明丽的天空与抒情地滑过去。”(何立伟《一夕三逝》)“狗崽光着脚耸起肩膀在枫杨树的黄泥大道上匆匆奔走,四处萤火流曳,枯草与树叶在风里低空飞行,黑黝黝无限伸展的稻田旋着神秘潜流,浮起狗崽轻盈的身子象浮起一条逃亡的小鱼。月光如水一齐漂浮。”(苏童《1934年逃亡》)这些句子独特、新奇,感染力极大,有着很强的表现力。声音的圆润,用失明人捧起光滑的碗的感觉来表现;风帆在水上的慢行,犹如情人温柔的吻;鸽哨抒情地滑过,让听觉与触觉换位;在空旷的月夜中疾行,人好似漂浮在水上的小鱼,巧妙地化用了,“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意境,给人一种绵绵不绝的情趣。这样的语言不仅增加了读者感知的难度,延长了感知时间,同时使人在反复体味中的获得一种审美效果。难怪现在流行说,旧式小说读故事,新式小说读句式。这是因为,新颖的句式能更多使人的关注语言,品味语言,并从中领悟那种只可意会的美学韵味。同时也充分显示了陌生化语言自主性的迷人魅力。
  附作品分析:咏柳
  (贺知章)碧玉妆成一树高,万千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描写春天,以柳树为对象,看去似乎没有写草那样喧嚣热闹,也难以有描花那样婀娜多姿。但诗人在诗中以“春风”喻“剪刀”的大胆想象,超凡脱俗比喻,独树一帜,成为千古绝唱。这正是“陌生化”手法所产生的审美效果。头两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千垂下绿丝绦。”在诗人眼睛里,平凡的杨柳有了物质上的珍贵(丝和玉)质地。这一比喻虽拉开了现实中柳树与诗歌中柳树之间的审美距离,有了一定的审美趣味,可是这种距离还不够。从“丝绦”二字上看,它还没有完全跳出“杨柳依依”的思维模式,我们难以称为是创新,更不是绝唱。因此这两句不算精彩。“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后两句是对大自然生化万物所唱的赞歌。那巧如剪刀的春风裁制出丝丝碧柳,给大地披上新妆,是自然活力的象征,给人以美的启迪。把春风比作剪刀,这是大胆而奇特的,可谓前无古人。清黄周星《唐诗快》说它是“尖巧语,却非有雕琢而得”,也就是说它比喻新巧,却出语自然,毫无人工的痕迹。宋代梅尧臣《东城送运判马察院》诗云:“春风骋巧如剪刀,先裁杨柳后杏桃。”清人金农《柳》诗云:“千丝万缕生便好,剪刀谁说胜春风。”无不由此化出。为什么春风似剪刀,就一定能动人呢?用俄国形式主义“陌生化”的理论解释。因为“春风”被大胆地“陌生化”为“剪刀”,远远地超越了日常语言的“自动化”的联想。历来写春风,多是突出其温柔和蔼,朝气蓬勃的特征,如春风温暖、春风和煦、春风得意、春风依人、春风像调皮的孩子等。而这里诗人大胆比喻,把春风比作巧匠,柳条被它修建的很漂亮。春风作为主动者,美丽的柳叶正是由春风裁减而成。可谓构思绝妙,别出心裁。在贺知章以前,谁的想象力能把春风和剪刀联系在一起呢?高度的陌生化,就产生了高度的艺术感染力。但这并不是说,一切陌生化都能产生这样的艺术效果的。把春风比作剪刀是陌生化,很生动,如果换一种呢,如“二月春风似‘菜刀’”,不是也很“陌生化”吗?为什么就不伦不类了呢?原来,“二月春风似剪刀”之所以精彩,是由于汉语词法中并列的结构,两个词素均具有词汇意义。本来把春风比喻为剪刀,似乎是不符合一般心理学联想的相近、相似的规律,春风引起的联想和剪刀的联想有冲突。刀的锋利和春风的柔和是不相容的。但是,由于前面有了“不知细叶谁裁出”的“裁”字,在汉语里,有“剪裁”这样的词语,“剪”字就自然而然地带出来了。诗歌是语言艺术,心理学的一般规范要服从话语的规律。在汉语话语中,不论是“剪裁”还是“裁剪”,“剪”和“裁”是并列的,在意义上同样重要,“裁”字和“剪”字,在汉语里有如此亲密的关系,而“剪”又和“刀”的作为一个词又是现成的,因而,它们和“春风”的冲突就被完全消解了。可见,此诗中诗人的“陌生化”行为并非天马行空,随心所欲,而是既遵循了语言的组词规律,又满足了读者的接受心理与审美期待。因为春风度物像剪刀裁衣的精心设计,使读者能产生一种愉快的审美体验:它不仅象生动地描写了春风带给大地的美妙变化,而且还表达了人们对大自然生化万物的由衷感叹。本来柳丝柳叶之美是大自然季节变化的自然结果,但是,诗人觉得,这用无心的自然而然来解释是不够的,应该是有意的剪裁,精心加工的结果。春天柳叶柳丝之美,在诗人看来,比之自然美还要更美。
  [参考文献]孙绍振《二月春风为什么不能似菜刀?》《福建论坛·社科教育版》2004年第五期

语文教学要重视“语言陌生化”现象 

黄平科

  在阅读实践中,我们常常会遇到看似不符合语法规范和逻辑事理却具有较强的艺术表现力的语言,这些语言不受习见的语法规范的限制和束缚,给人以新颖、强烈的审美刺激,我们把这类语言称为“陌生化语言”。它主要出现在诗歌中,小说、散文中也常可见到。由于它具有独特的表意功能,应引起我们的重视。 
  一、语言“陌生化”的主要类型 
  1.名词并置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商山早行》) 
  诗句由名词组成,写早行情景,历历在目,脍炙人口。 
  2.主谓反常搭配 
  ①潮湿的鸟声还沾在睫毛(采莲子) 
  ②晨钟云外湿(杜甫《夑州雨湿不得上岸》) 
  例①“鸟声”(主语)与“沾在睫毛”(谓语)反常搭配。例②“晨钟”与“湿”反常搭配。  ③蛙声在故乡的田野里/长势良好(黎云智《蛙声》) 
  ④夏也荷过了/秋也蝉过了/今日适逢小雪(洛夫) 
  例③说“蛙声”(主语)“长势良好”(谓语),主谓反常搭配,展现出“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意境,清新宜人,耐人寻味。例④诗人别出心裁,“夏”与“荷”、“秋”与“蝉”反常搭配,既点时间推移,又蕴含着“夏荷”与“秋蝉”之形象。 
  ⑤得得的马蹄声又仿佛一路轻的撒到山上去了。(吴伯箫《山屋》) 
  ⑥可惜的是这张脸填错了性别,竟然长在男子汉马而立的身上,使一个三十七岁,非常干练的办事员,却有着一张不那么令人放心的娃娃脸!(陆文夫《围墙》) 
  例⑤和例⑥分别出自散文或小说,例⑤用“撒”形容马蹄声,突出了马蹄声细脆轻快的特点。例⑥说“这张脸填错了性别”,颇有意趣,生动地刻画了人物形象。 
  ⑦罗汉大爷的双耳底根上,只流了几滴血,大爷双耳一去,整个头部都变得非常简洁。(莫言《红高粱》) 
  “简洁”通常形容语言,莫言创造性地用“简洁”来形容头部,新奇、贴切,令人叫绝。 
  3.动宾反常搭配 
  ①我是你河边破旧的老水车,/千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舒婷《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②梦想,好像一张有奖有息的奖券,买了至少也不会赔本。你可以向梦想的银行透支快乐。(姜丰《痴人说梦》) 
  例①“纺”与“疲惫的歌”动宾反常搭配,例②“透支”(动)与“快乐”(宾)反常搭配,都显得新颖别致。 
  4.附加成分与中心语反常搭配 
  ①窗外/被秋风吹得很瘦很瘦的虫鸣/戚戚地咬着我的心(王一飞) 
  ②黄昏/绕过风景中的池畔/荷塘里浮动的/是朵朵鲜绿的诗词(王媺《等待》) 
  ③根须扎进《诗经》/伸出一枝枝唐诗/一叶叶宋词/柔风的唇 轻吟/押声声 柳韵依依(伊德超《折柳》) 
  例①用“很瘦很瘦”修饰“虫鸣”,富有质感。例②用“朵朵”和“鲜绿”修饰“诗词”,与前面的“池畔”“荷塘”协调一致,扩大了诗词的容量,开拓了诗的意境。例③不以常见的“首”、“阙”而以“枝枝”“叶叶”来量化“唐诗”“宋词”,使之与“柳”浑然一体,自然推出后面的“柳韵依依”。 
  5.词语交互错位 
  ①云飘在水中/帆飞在天上(冰夫《莲塘月》) 
  ②文人放下锄头/农人放下眼镜(陈黎《在一个被地震所惊吓的城市》) 
  例①本应为“帆飘在水中/云飞在天上”,“云”与“帆”交互错位,逼真地表现了水天一色的壮阔意境。例②“文人”与“农人”交互错位,形象地表达了“被连续地震所惊吓”后的人们手忙脚乱的情状。 
  二、“语言陌生化”的艺术心理学依据 
  文学是人学。文学创作的主要目的不是阐述道理或介绍某方面的知识,而是抒发创作主体的内在情感。人的心理世界异常丰富和复杂。在内心深处,喜爱与憎恶,欢乐与忧愁,尊敬与轻蔑,希望与失望,意识与无意识,理性与非理性……种种情绪瞬息万变,神奇而瑰丽,在这个“内宇宙”中,朦胧的、迅速嬗变而无以名状的心理情绪和体验,难以用日常的实用性语言表达出来。因为这样做会显得苍白无力或力不从心。于是,一种源于实用性语言又与之明显不同的表现性语言——文学语言诞生了。它凝练含蓄,富于象征性、暗示性和跳跃性,给人以“陌生感”,这种陌生是读者熟悉的陌生。语言感知力、鉴赏力强的读者一读便知,或能思而得之。在这里,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的“同化顺应”理论值得重视。皮氏认为,当主体作用于客观环境时,能运用已有的认知结构说明或解释环境,把新的刺激纳入已有的认知结构中,进行过滤、改变或吸收,这就是“同化”。所谓“顺应”,就是指如果新的外界刺激不能被主体原有的认知结构所“同化”,这时,就要建立新的认知结构或对原有的认知结构加以调整,从而适应环境。这说明,当读者接触到文学作品时,首先会用已有的审美心理结构去同化它,如果作品的内容和形式所传达出来的情感与阅读者自己的情感相通,那么,作品自然会被读者的审美心理结构所同化,使原有的审美心理结构得以强化。受古典诗词熏陶的人,更喜欢和容易接受古诗词,就是由于受原有审美心理结构同化的结果。但是,文学创作追求的是独创,言前人所未言,发前人所未发,是诗人作家们的追求。惟有创新的内容和形式,才能激发审美注意,使审美欣赏得以顺利进行,使作品的审美价值得以实现。语言是思维的物质外壳,文学作品的审美价值,要依赖语言这一物质外壳才能最终实现。因此,“陌生化”语言这一具有创新品格的语言受到人们的重视,说“快艇航行在海面上”、“河水缓缓地流着”,不易引起读者的审美关注;如果改为“快艇犁开了水面”,“河水无力地伸着懒腰”,则能刺激读者,使之兴奋,获得美感享受。 
  在文学鉴赏中,面对新颖独创的内容和形式,会遇到“陌生”的、不能被已有的审美心理结构同化的部分,这时,原有的审美心理结构就要适当进行调整,即顺应这种“陌生”,达到认识上的新的平衡。面对“陌生化”语言,同样如此。有“同化”和“顺应”作心理基础,“陌生化”语言的创造和欣赏成为可能,“陌生化”有其存在的现实可能性和合理性。 
  三、语文教学要重视“语言陌生化”的意义 
  在语文教学中,重视语言“陌生化”,有利于破除所思维定势,增强语言领悟能力,提高阅读水平。高中语文第一册第一单元有一则阅读训练题,要求从括号中选出一个恰当的词语,举例说明如下:
  有名的峨眉山,所谓风景奇特,五步一小变,十步一大变的,我欣赏过一个星期。虽然多变化,可是气势[磅礴 非凡 急促 局促],岩石峰峦,近近地迫在眼前,往往看得透不过气来的样子。(《鉴湖风景如画》) 
  语段中的“气势”后应从括号中选取哪一个词与之搭配最佳?检测结果,我们发现大多数同学不假思索地选取了“磅礴”,因为“气势磅礴”是人们习见的说法。教参的答案是“局促”,而作家许钦文用的是“急促”这个词。孰是孰非,细细斟酌,不难发现。“急促”和“局促”词义相近,都有时间短促之义,一般不与“气势”搭配。但“急促”从主观感受的角度渲染了峨眉山景观的特点,对比反衬鉴湖景观的特征。下句是“岩石峰峦,近近地迫在眼前,往往看得透不过气来的样子”,这是对“急促”的进一步阐释。由此可见,“气势急促”这一“陌生化”的搭配方式,的确堪称别具匠心。思维定势化,对“气势急促”一说难以一下子理解和接受,解答阅读训练题时就不可避免地犯错误了。又如,说到“时间似乎已经睡去,潭水碧澄无声”,“小松鼠自由自在地啃着阳光”这类句子,如果用习见的语法规范去判断,得出主谓搭配不当的结论,就毫无美感可言。总之,缺乏“语言陌生化”意识,不利于阅读鉴赏能力的提高。 
  在写作训练中,培养学生的语言“陌生化”意识同样十分重要。别林斯基说:“诗的本质就在于给不具形的思想以生动的、感性美丽的形象。”文学作品要给“不具形象的思想以生动的、感性美丽的形象”,使诗语言“陌生化”不失为重要的手段。说“夏也荷过了/秋也蝉过了”,不是比“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有意味得多、形象得多吗?我们常常感到学生作文语言干瘪无味,于是大讲写作技巧之类的静态知识。其实,要纠正这种弊病,与其只讲技巧,不如让学生在观察体验生活的基础上,尝试用“陌生化”语言写作更有效。 
  当然,“陌生化”语言是可理解的。信息论美学认为,信息的可理解性与独创性常常成反比例关系,艺术家的创作就是要寻求这个既有独创性,又有可理解性相统一的最佳契合点。“语言陌生化”同样要找准独创性和可理解性的契合点。我们不能为追求“陌生化”,而追求离奇甚至猎奇,这是应向学生讲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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