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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能雄/文 小红原名林红玉，是林之孝的女儿，她清秀水灵，聪明伶俐，说话清晰流利，办事干净利落。可是，她在怡红院上班多时，贾宝玉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被深深埋没了。小红到怡红院的时间比贾宝玉、晴雯等人要早，当初大观园刚建好，贾宝玉还没入住园中，小红就被分配到怡红院。 之后，元妃下了一道谕旨，让贾府姊妹们进园中居住，贾宝玉看中了怡红院，就带着袭人、晴雯等丫鬟婆子搬进去住。一个人能不能得到重用，很多时候不在于她在某个地方混了多长时间，而看他是不是主子信任的人。贾宝玉身边围着晴雯等一群美丽出众的丫鬟，没有注意到在屋外做杂活的小红。 起先，小红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想在宝玉面前表现一下，可是，秋纹、碧痕等丫鬟对她都心存警惕，小红很少有机会接近宝玉。有一次小红只是给宝玉端杯茶，就被秋纹辱骂一顿，说她不配做这样的事。小红越发灰心，觉得自己在怡红院难以出头，小说中有一句文字：“偏生这一所儿（怡红院），又被宝玉占了”，一个“占”字可知小红心中有多幽怨，她觉得自己是先来的员工，反倒让晴雯、秋纹等后来者排在前面了。 晴雯也曾当众讥讽过小红，芒种节那天，小红帮王熙凤拿荷包，正遇晴雯、绮霰、碧痕等丫鬟迎面走来，晴雯责备她在园子里闲游瞎逛，不去浇花喂鸟。要是换成平时小红会忍气吞声，此时她已心生跳槽之意，心中的委屈不吐不快，她举起荷包说自己是在给凤姐送东西。绮霰、碧痕听说是凤姐使唤她做事，都缄口不言了，只有晴雯牙尖嘴利，继续嘲讽小红：“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他兴的这样！……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好的呢。” 小红经此刺激，更加坚定离开怡红院的决心，她在给王熙凤回话时声音清亮，条理清晰，得到凤姐的赏识。王熙凤要把小红调到自己屋里当差，当她得知小红是林之孝的女儿，又增添了一份好感，小红真的如晴雯所言，跃上高枝了。脂砚斋点评道：“管家之女，而晴卿辈挤之，招祸之媒也。”林之孝夫妇在贾府收管各处房田事务，是个体面的管家，晴雯等丫鬟敢得罪林之孝的女儿，是眼光太浅了。 林之孝家的也是一个普通女人，并非度量宽宏的菩萨，女儿在怡红院中受了许多委屈，她不会无动于衷。她不去触犯晴雯，一是她为人低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是晴雯是赖嬷嬷带进府里的，深得贾母的喜爱。林之孝家的虽然不会明着跟晴雯过不去，但她有时候隐晦地讲几句嘲讽的话，在嘴上占些便宜还是有的。 在《红楼梦》第六十三回中，晴雯、袭人等丫鬟要凑钱给贾宝玉举办生日晚宴，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个婆子进来查夜。林之孝家的笑着劝宝玉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要不然早上起不来，会被人笑作是“挑脚汉”。晴雯倒了一碗普洱茶给她，林之孝家的忽然想起什么事来，继续唠叨，她说宝玉最近直呼袭人、晴雯等人的名字，而这几位大姑娘原本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人，宝玉这样乱叫，会显得眼里没有长辈。 贾宝玉陪笑说只是偶尔在背后叫下名字，晴雯、袭人也说宝玉一直都叫自己“姐姐”。林之孝家的笑着说：“这才是读书知礼的……别说是三五代的陈人，现从老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林之孝家的口中的“陈人”是指她们这些辈分高的老仆人，宝玉应该尊老才是。而从贾母、王夫人那里调过来的丫鬟，身份比普通仆人要娇贵些，宝玉也应尊重些才是。 从表面上看，林之孝家的是抬高晴雯等丫鬟的地位，其实这是明褒实贬，她暗中嘲讽晴雯等人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都说林之孝夫妇是“天聋地哑的一对”，其实林之孝家的说话绵里藏针，挺有水平的，难怪会生出小红这样伶牙俐齿的女儿。林之孝家的绕着弯子骂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夸自己，知道的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难道不承认自己是贾母派过来的？ 晴雯听出林之孝家的话中带刺，她说：“这位奶奶那里吃了一杯来，唠三叨四的，又排场了我们一顿去了。”林之孝家的口中的“猫儿狗儿”带有很大的讽刺意味，相似的话之前在怡红院中也出现过一次。秋纹得了王夫人赏赐的两件衣裳，沾沾自喜，晴雯取笑那是挑剩下的衣裳。秋纹却不以为意地说：“哪怕给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的恩典。”大家都笑着说衣裳就是给哈巴儿狗（暗指袭人）的。没想到有一天林之孝家的会绕弯子把她们几个说成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林之孝家的算是给女儿小红出了一口气。 也许有人会说，秋纹、晴雯是得罪过小红，袭人谨慎行事，又没她什么事，林之孝家的为啥把袭人也连带说在里面了呢？其实，《红楼梦》中的婆子和丫鬟是对立面，婆子们看不惯丫鬟们因服侍主子就恃宠而骄，会使“副小姐”的脾气，连年长的奶妈都敢奚落。就比如芳官的干娘就非常嫉妒袭人、晴雯这些女孩，对她们又恨又怕，时常把气出在芳官、春燕身上。袭人是贾府从外面买来的，晴雯是赖嬷嬷献给贾母的，而林之孝一家几代在贾府当差，算是老资格了，自己的女儿却遭晴雯等人排挤，她的心里怎会平衡呢？ 晴雯原是贾母的人，轻易伤不得，这点林之孝家的也承认。晴雯讥讽小红攀高枝，林之孝家的也借机嘲讽一下晴雯，在她眼里，晴雯等丫鬟就像贾母屋里的“猫儿狗儿”，一旦失宠，就会有许多婆子落井下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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