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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焦探讨桂枝加桂汤证的形成

 易针堂 2018-04-23

张仲景通过桂枝加桂汤、桂枝加芍药汤的应用告诉我们:即便只是增加一味药物的用量,就能变化出一首新的方剂,用来治疗一种新的疾病。桂枝加桂汤为奔豚而设,变化如此之小,而主治迥异,其病机与桂枝汤证究竟有何差异,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下文将从分析三焦实质入手,揭示桂枝加桂汤证的形成机制。

1三焦内涵沿革

三焦,在中医学中是一个既重要又复杂的概念,其内涵既有三焦腑、三焦分部、三焦辨证的演变,也存在有形与无形之争。

三焦之名,始见于《内经》。书中描述的三焦,主要是作为一个腑来看待的。《灵枢·本输》说:“三焦者,中渎之府也,水道出焉,属膀胱,是孤之府也,是六腑之所与合者。”同时,《内经》也有三焦分部的含糊描述。《灵枢·营卫生会》说:“上焦如雾,中焦如沤,下焦如渎。”

张仲景主要将三焦作为一个腑来看待。《金匮要略》首篇说:“腠者,是三焦通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理者,是皮肤脏腑之纹理也。”从这段论述来看,作为一个主宰津液运行的腑,三焦参与了整个气血津液的输布代谢。同时,张仲景已经开始使用三焦分部来分析疾病。《金匮要略·五脏风寒积聚病》不仅描述了三焦竭部:“问曰:三焦竭部,上焦竭善噫,何谓也?师曰:上焦受中焦气未和,不能消谷,故能噫耳。下焦竭,即遗溺失便,其气不和,不能自禁制,不须治,久则愈。”还描述了三焦各部有热的特征:“师曰:热在上焦者,因咳为肺痿;热在中焦者,则为坚;热在下焦者,则尿血,亦令淋秘不通。”

叶天士在创立卫气营血理论阐明温病病机的同时,还提出了三焦辨证诊治温病的观点。在此基础上,吴瑭提出了著名的三焦辨证纲领,以三焦为纲,以概括温病的病位、病性以及温病的传变规律。其与卫气营血辨证理论关系密切,共同构成了温病学特有的辨证理论体系。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说的三焦更多的不再是空间的概念,而是时间的概念,重点在于对温病进行分期。

三焦无形之说,肇始于《难经》。《难经·二十五难》说:“心主与三焦为表里,俱有名而无形。”从表面上看,《难经》否定了《内经》的三焦有形之说,其实不然。此处的心主、三焦指的是心-血脉-血系统和三焦-水道-津系统,它们的中枢心脏、三焦是有形的,而占主体的分支部分的确是无形的。后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反而生出了无穷的争议,毫无必要。

2三焦腑的实质

在展开分析之前,我们首先要说明的是:真正值得探讨的是三焦腑,而它既然是六腑之一,必然是有形质的。其实,“焦”的名称,以及《内经》《类经》对三焦的描述,已经清晰地告诉了我们这一点。焦,古作“膲”。高诱注《淮南子·天文训》膲字为“肉不满”。不满之处,不是间隙,就是通道。前者为腠理,后者包括三焦。部位方面,“孤之府”,言其与其他脏器较为疏离;“大府”,言其覆盖面广大。功能方面,“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言其为水道系统的中枢,宛如血脉系统中的心脏。关系方面,“化其精微,上注于肺脉,乃化而为血,以奉生身”,通过辅助心-血脉-血系统,对于维持体液的正常运行起着重要作用。

以上种种线索都指向了现代医学中的淋巴系统。章太炎认为,三焦相当于淋巴系统。准确地说,三焦为淋巴导管,水道为各级淋巴管,津为淋巴,从而形成三焦-水道-津的体液系统。淋巴导管分为胸导管和右淋巴导管。前者长30~40cm,管径约3cm,由下向上,贯通体腔,收集约3/4的淋巴,注入左静脉角;后者长1~1.5cm,管径约2cm,收集约1/4的淋巴,注入右静脉角。淋巴导管,尤其是胸导管,与中医学描述的三焦(主水道,上注于肺脉)极为接近。

在体液的认识方面,中医学的血、津、液三分,类似于现代医学的血、淋巴、组织液三分。血液由动脉端传输到毛细血管网,外出进入组织间隙(腠理),发挥营养滋润的作用。在被利用之后,多余的体液直接被人体排泄,即汗液;对人体有用的部分则主要经静脉端注入毛细血管网,重新吸收利用。淋巴系统存在于高级的生命体当中,是组织液向血液回流的一个辅助系统。淋巴回流的速度虽较缓慢,但在组织液生成和重吸收的平衡中起着重要作用。毛细淋巴管以稍膨大的盲端起始于组织间隙,彼此吻合成网,并逐渐汇合成大淋巴管。全身的淋巴液经淋巴管收集,最后由右淋巴导管和胸导管流入静脉。因此当需要回收的体液超过了静脉毛细血管的回收能力,体液就会进入毛细淋巴管(水道),由三焦最终再进入血脉。这就是三焦-水道-津系统,也即淋巴系统的存在意义。综上所述,进入腠理的体液最终有3个去向:其一,由玄府排出体外;其二,由心-血脉-血系统回收;其三,由三焦-水道-津系统回收,汇集到三焦后仍注入血脉。在各个系统的协作之下,血、津、液三者同源互化,运行不息。

3桂枝加桂汤证的形成

关于桂枝加桂汤证,虽《伤寒论》《金匮要略》各有一条原文,但记载基本一样:“烧针令其汗,针处被寒,核起而赤者,必发奔豚,气从少腹上冲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壮,与桂枝加桂汤,更加桂二两也。”至于奔豚的形成,《内经》已经认为与肾有关,《难经》更是直接将其作为肾积:“肾之积,名曰奔豚,发于少腹,上至心下,若豚状,或上或下无时,久不已。”后人大多秉承这一观点,进一步解释为心肾不交,桂枝加桂汤则为心阳虚而设。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种认识都是有问题的:其一,以方测证,张仲景治疗奔豚的3首经方,桂枝加桂汤、苓桂甘枣汤、奔豚汤,都很难和肾,也包括心扯上关系;其二,奔豚是津液输布障碍所致,而肾主管的是津液代谢;其三,奔豚的预后较好,而心肾疾病的预后较差,所谓“心部于表,肾治于里”“治五脏者,半死半生也”。

“烧针”即温针灸,是火法的一种,主要用来发汗,其原理是通过外热助长人体的阳气,再由阳气蒸腾体液到体表而作汗。如果在发汗过程中先是“烧针”令腠理骤开,又“针处被寒”令腠理骤阖,就可能导致腠理开阖失司,进而营卫失调,已经到达体表的体液则淤阻在腠理之中。此时,随着腠理骤阖,玄府途径关闭,体液外出不得,故“核起而赤”。虽然血脉的静脉端可以帮助一部分体液回收,但是体液量过大,血脉的负荷又有限,只能借助水道的盲端,才能实现完全回收。这又导致由水道到三焦,再由三焦到肺脉的体液量过大,管道内的压力也过大,患者就会出现明显的“必发奔豚,气从少腹上冲心”“发作欲死”的感觉。一旦体液完全进入肺脉,三焦中的压力减轻,则“复还止”症状减轻。

4桂枝加桂汤法的启示

在桂枝加桂汤方后有按语:“所以加桂者,以能泄奔豚气也”。此语可能出于王叔和。由此,桂枝多了一个新的功效:平冲降逆。可是,反观桂枝加桂汤证奔豚的发生,是当汗出而不汗出,体液由三焦-水道-津系统回收所表现出的现象,是不需要“平”和“降”的。

病在表,采用药物或火法发汗,是正确的选择。针对烧针被寒,核起而赤,并发奔豚,张仲景的治疗体现的是从治的思路。首先,采用灸法。灸法也是火法的一种,延续之前的烧针发汗,并更加有力。同时,灸法取用方便,简便易行,长于救急,先药物一步,“可驱寒通阳,使阳气通畅,药力则更好地发挥作用”。其次,采用桂枝汤。虽然主症是奔豚,但本质上仍然是腠理骤然开阖,营卫失调所致,故治以桂枝汤益营疏卫,平调阴阳。也就是说,桂枝汤既可以调节腠理的开阖以解肌发表,也可以调节三焦的开阖以缓和奔豚之气。其三,重用桂枝。桂枝味兼辛甘,既补且通,温经通阳,重用桂枝不但可以加强桂枝汤的解表作用,还能加快体液的回流速度,消除奔豚发作欲死之苦,可谓一举两得。因此,所谓的桂枝平冲降逆,其实还是温经通阳作用的体现。

综上所述,不论是主治病机,还是组方思路,桂枝加桂汤与桂枝汤并无本质区别。由于卫气郁闭较甚,对于津液输布的影响更显著,故重用桂枝,加强温阳化气行水的作用。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张仲景强调因势利导,改邪归正,这是比祛邪扶正更加高明的思路,值得我们借鉴和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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