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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今年24岁。 两年前的今天，是毕业答辩结束的日子。那天中午，我拖着大红色的行李箱，买了一张飞往上海的机票。那是2016年的三月。 我在上海度过了两个四季，每到脱下厚棉袄，换上单衣的季节，我内心总会泛滥起一种情绪，是曾经有点畏惧，又有点雄心壮志的矛盾情绪。 我还记得第一天到上海的情景。出机场已是下午，坐地铁、转公交，我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郊区。当时与我一起下公交的，都是拎着菜回家的大叔阿姨们，身边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生活气息。 小叔骑着一辆二手电瓶车来接我，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女孩子怎么来上海。”我至今记得他说话时嘴角带着的微笑，很意外，很无奈。 我无处可去，又没有工资可拿，只能暂时借住在小叔家，在前一天晚上，我才告诉他要来上海的消息。他把我的行李箱放到脚下，吆喝我坐上后座，下一秒，扭动开关，随人流而去。
呼啸的风声中，我又听到他说：“ 来闯闯也好，毕竟才二十出头。” 那天的夕阳留给我一个很温馨的印象，可能是知道因为这座城市即将华灯初上，让我产生了一种初来乍到，请多指教的希望。 -02- 小叔住的地方最近的地铁站，是整个上海最拥挤的一站之一。我在一天内就明白了，这里没有绅士，没有淑女，只有生存。 这个地段租房的性价比在上海可以说是处于领先，所以不少上班族都会选择在这里租房。每天早上，我要等候至少三趟车，才能获得在地铁里“夹缝求生”的机会。 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项目编辑，就是给娱乐活动写点文字润润色，目的是让城市中的精英人士掏钱买单。 我每天要写近三十个活动，油画展、插花艺术沙龙、海外帆船赛、豪华游艇三日游…… 一切都与我的生活区大相径庭。
我按老员工的指示循环使用那些修饰词，烂漫的邂逅，豪华的盛宴，五星级的服务……经常写到肩膀酸疼，思想麻木。 那是2016年的八月，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 我记得那会还是奥运会最热闹的时候，网上传着孙杨和霍顿的荣誉战，唯金牌论的口水战，当然，也有女排夺冠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 班上拿一等奖学金的那位同学，在朋友圈晒了比赛现场的照片，说是没想到刚毕业就圆了他报道奥运会的小目标。 要知道，几个月前在学校图书馆内，我们还坐在一起，谈论过新闻理想。 那天晚上，我坐在回家的地铁上，第一次情不自禁地掉眼泪。 虽然已经是晚上11点，但地铁上依然有不少人。我一点都不想矜持地掩饰情绪，甚至公然放声大哭。 坐我对面的一男一女，一个头戴耳机闭眼养神，一个握紧手机目不转睛，从未抬起过头。 过了很久我发现，能欣赏夕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傍晚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 十字路口步履匆匆的人群，也不一定会为结束了一天奔波而感到愉悦，他们可能正因为一条信用卡的短信，以及第二天刚睁眼就要面对的地铁人潮而夜不能寐。 冷漠的城市里，我们终将改变潮水的方向吗？ 不会。我们只会先成为现实的蝼蚁。 -03- 后来，我辞职了，在2016年的十一月，开始加外套的季节。 崔健在《一无所有》中唱，“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我也用鸡汤灌自己，不要畏惧失去什么，因为你本就一无所有。 我降薪去了一家4A广告公司，从此很少能追上9号线的末班车，生活全被工作填满。有一次，客户的需求临时更改，但出方案的时间不变，依然定在第二天早上。 我在公司忙到凌晨4点，趁着领导完善方案的时间，匆匆打车回家，洗了个头，换了身衣服，又奔回公司。
我现在的领导是个博学的女强人，也是帮我慢慢填补一无所有的那个人。她能一眼看出我方案的漏洞，然后告诉我操作的方法，这是在这个行业内，适用于无数个案例的方法论。 那段时间，我常常在凌晨才坐上回家的出租车，课本外的干货让我亢奋，更重要的是精神层面终于有所收获。 女领导还是个挺有情调的人，工作之余，会邀请同事去她家附近的酒吧。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喝酒，再跟着DJ的音乐唱一首歌。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理解了为什么有人把上海称为一座自由散漫的城市。 也终于理解了前不久读的《岛上书店》里的那句话：没有人会漫无目的地旅行，那些迷路者是希望迷路。
-04- 两年时间里，只要周末有时间，我都会去淮海中路。因为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疏离、冷漠却又彼此敬畏。 那天，我又是一个人洋洋洒洒的逛街，在环贸门口的十字路口等待时，一辆公交车径直而过，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明亮，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夕阳涂城的景象，昏黄的阳光洒了我一脸。 我眯着眼睛在那里站了很久，突然想起了曾经睡在我下铺的室友。大学四年，每次她和男朋友吵架，都会固定单曲循环一首《走在冷风中》，她说，她的心情等同于歌名。听说读研后两人和平分手，现在她每天奔波于寝室和实验室之间。 我对着夕阳拍下一张照片发给她，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在冷风中，一身阳光。
二十几岁是不是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当然是。 和我一样的年轻人，北上广一抓一大把。那些出身平凡的会计、设计师、销售，谁没有过深夜痛哭和囊中羞涩？ 前不久看完《岛上书店》之后，在微博上看到了很多网友分享的故事。 28岁的女硕士，孕期遭遇丈夫出轨，不得已离婚一个人带着刚出生的女儿；25岁的程序员，女朋友跟领导跑了；27岁的文艺女青年，跟着认识了一个月的男人去了西藏，后来身无分文沿途做义工…… 我们这一群人的二十几岁，几乎都泡在不可预知的节奏里，为未知的生活、梦想用尽全力。 二十几岁的艰难，很多时候都在于内心的挣扎正处于登峰造极的时刻。 我们想要的很多，拥有的却很少。 生活永远在继续，大多不是更好，就是更坏。 我们很多人可能都听说过王小波的一段话，“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我曾一度将之视为我的理想主义生活，但现在的我，发现这句话的后半句更重要——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在你年轻热血的少年时代里，你一无所有，但你有未来。而至于二十几岁这段独特的时光，或许我们总需要时间才能看得清。 二十几岁的日子，本就是滚烫的、炽热的，我们本就一无所有，便没有什么可害怕失去。 或许就像《岛上书店》说的那样吧，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最艰难的那一年，将人生变得美好而辽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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