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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战冷河:决定西罗马衰亡的帝国内斗

 历史冷新泡 2024-04-28 发布于上海

大多数人将西罗马帝国的衰亡,归结于著名的亚德里亚堡之战。这场惨败不仅毁灭了帝国相当数量的野战精锐,也严重削弱了罗马的威望,更让日耳曼蛮族哥特人第一次鸠占鹊巢永久占据了帝国的领地。
不过,虽然亚德里亚堡之役罗马人损失极为惨重,但对西帝国而言却影响轻微。因为遭受灭顶之灾的野战军,实际上全部来自东部,战死的皇帝瓦伦斯同样也是东帝国的统治者。但西罗马人还是没能庆幸多久。因为仅仅18年后,重整旗鼓的东罗马军队,就在冷河之战中杀向自己这边。

伪善的皇帝

东西罗马帝国的分裂

就和重创东罗马帝国的亚德里亚堡类似,冷河战役同样有着背景复杂的发展过程。在那场惨败后,东西罗马统治层都经历了一番政权更迭。
公元383年,在位不过8年的原西帝国皇帝格拉提安,就在的内战中被不列颠僭帝马格努斯·马克西姆斯打败后杀死。此后,整个西部帝国也被一分为二,不列颠--高卢--西班牙成为,被马克西姆斯控制。意大利本土则在名义上归属格拉提安年仅12岁的弟弟--瓦伦提尼安二世。这一僵持局面维持了四年,直到马克西姆斯野心壮大,企图在387年入侵意大利为止。
相比之下,东部帝国虽在亚德里亚堡战死了皇帝瓦伦斯,但权力真空却被格拉提安委任的奥多西共治皇帝所攫取。此后,该家族在领地广阔的东帝国,延续了大半个世纪。

利用乱局撮取权力的 提奥多西

尽管被基督教卫道士冠以“大帝”的称号,历史上真实的提奥多西却与上述名誉相去甚远。前任东帝国皇帝瓦伦提尼安曾是他父亲恩主和保护者,西部的皇帝格拉提安也曾在其政敌的构陷下,为他提供庇护。瓦伦斯死后,格拉提安更是将其提拔为东部皇帝。但当格拉提安遭到马克西姆斯进攻时,提奥多西却袖手旁观。甚至在西帝国皇帝被杀后,他还一度承认了不列颠僭帝的合法地位。
当然,在面对从意大利逃往东部求助的瓦伦提尼安二世母子时,提奥多西又会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以至于当时的历史学家认为,在提奥多西统治时代,美德得不到赞颂,放荡荒淫却无时无刻不在滋生!

西部权力上层的内斗 让东部有了可乘之机

这位“大帝”的军事才干也并不高明。格拉提安提拔他的本意,是为了歼灭亚德里亚堡战后在巴尔干半岛横冲直撞的哥特人。但在380年春季,后者却在马其顿与哥特首领弗里提根的一次正面对抗中,遭遇失败。反过来又不得不向西部皇帝求援。格拉提安令其悍将,罗马化法兰克人保托和阿波伽斯特率领一支强军增援东部。东帝国才将弗里提根逐出马其顿。
即使如此,当两年后双方达成最后的和约时,哥特人还是以同盟的身份。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帝国土地。就连皇帝的御用文人提米斯提乌斯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彻底消灭哥特人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提奥多西在马其顿行省的战斗中 表现糟糕

有底气的幸运儿

哥特人险些在马其顿就将未来的“大帝”打死

但提奥多西的好运确实让人叹为观止。在马其顿的战役中,哥特人本有机会将皇帝等东帝国高级将领一网打尽,再现亚德里亚堡的辉煌。但急于收获战利品的他们,最终错失良机。同样在公元388年的内战中,控制西部大局的马克西姆斯,居然被先发制人的提奥多西打乱了战略部署,最后又因内部的叛变而失败。
这样的好运,在6年后的冷河之战中,再次出现。对手内部的分化,再次提供给这位“大帝”以转败为胜的关键契机。不得不说,提奥多西之所以能在当时危机四伏的环境下统治长久,时运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而支撑这种时运的关键,是君士坦丁堡的资源汲取能力与罗马地方省份的经济破败。

坐拥君士坦丁堡的东帝国有着巨大的资源汲取能力

四世纪初期,君士坦丁大帝在内战中脱颖而出,将首都从罗马搬迁到以他名字命名的君士坦丁堡。这座毗邻地中海与黑海,连接欧洲与亚洲的要塞城市,瞬间提高了帝国中央的汲取能力。罗马皇帝也随即加强了对富庶的东方省份的控制,甚至不惜在必要时,将帝国一分为二,甩开经济疲软的西部。这样无论是分化瓦解地方势力,还是给蛮族缴纳岁币,皇帝都不会觉得囊红羞涩。
正是利用多余周围所有势力的资金,东帝国皇帝经常能使一手腹黑的政治手腕。在马克西姆斯败亡后,提奥多西名义上把瓦伦提尼安二世扶上西部帝座,但却以后者年幼的借口,将实权下降于法兰克将领阿波伽斯特手中。后者曾是格拉提安派遣至东部援助提奥多西抗击哥特人的大将,此后一直留在东部,与皇帝相交甚笃。通过阿波伽斯特,提奥多西等于间接控制了西帝国的方方面面。

抓住一名哥特战俘的罗马士兵

尽管如此,间接控制仍然不是掌控西部的最好途径。我们可以想象,提奥多西一定如君士坦丁那样渴望让自己的意志直接行使于整个罗马世界,只不过碍于名誉而无法下手。幸运的是,西帝国此后发生的动乱给了他实现梦想的契机。
由于权臣阿波伽斯特把控了西部所有朝政大权,日渐成长的小皇帝无疑越来越无法容忍以上安排。瓦伦提尼安二世在公元392年,下旨剥夺法兰克人的军权,但后者却以撕碎旨意的粗暴行为表示了他对小皇帝的蔑视。
当时的教会史学家曾提到瓦伦提尼安二世与阿波伽斯特之间爆发过剧烈冲突。在一次例行争吵之后,皇帝无法克制自己的脾气,直接拿起一把剑刺向将军,最后才被制止。这些举动迅速加快了两者之间的对立,就在事发生不久后的5月15日,瓦伦提尼安被发现吊死于自己位于维纳的寓所内。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自杀还是被人谋害,但可以肯定此事成为东部干预西部的最好借口。

驻守在边境的西帝国军团士兵

开启圣战

霍诺利乌斯发行的银币混入不少铜 显示其经济状况不佳

提奥多西在听闻瓦伦提尼安死亡的消息后,立即做出反应。但阿波伽斯特依然在393年1月23日,立自己的次子霍诺利乌斯为西部皇帝。
毫无疑问,阿波伽斯特也绝非无能之辈。由于东帝国宫廷一直以基督正统的地位自诩,这位蛮族将领就选中了欧根尼乌斯异教修辞学者身份的优点,企图通过拉拢多神教和基督异端来抵抗提奥多西的进攻。这就赋予即将而来的冷河之战浓重的宗教色彩。

西帝国的精锐骑兵部队

公元394年的5月底,装备齐全的东部大军,踏上了西讨叛逆和异教暴君的征途。来自色雷斯、马其顿、小亚细亚等地的30000野战军团,是这支大军的主力。提奥多西还征调了20000以同盟者身份参战的哥特人。著名的哥特首领阿拉里克,也在这种军队当中。东帝国皇帝在开战前,还专门邀请来自埃及的修行者约翰来预测胜负。约翰给出答复:你将会在付出惨重代价后获胜!
虽然提奥多西的军队,被自带基督教光环。但拥有50000野战军团的阿波伽斯特,在战略部署方面,依然要比其老上级高明许多。他提前在作为意大利门户的阿奎利亚附近,设置了一支伏兵。这支部队由将军阿比提奥指挥,专门潜伏在阿尔卑斯山麓东段,等东部大军赶到后,切断对方的归路。主力军队则安排在位于伊摩纳和阿奎利亚之间的冷河平原扎营。

埋伏的西帝国军队

相比之下,提奥多西在5月底才率军从君士坦丁堡出发。一路拖拖拉拉,走到9月初才抵达阿尔卑斯山麓。如此长的行军时间,足以让对手做好万全准备。由此可见这位基督教徒口中吹嘘的大帝,水平非常堪忧。
9月5日,双方之间的激烈战斗,正式打响。西罗马帝国的执政官弗拉维安努斯,在战场以东的阿尔卑斯山上树立起一尊巨大的朱庇特神像,以此激励己方士兵击败基督敌人。他对胜利充满信心,亲自来到一处高地上观战,并下令在战斗结束后不得私自杀死提奥多西。

阿波伽斯特的西部 充满了异教特色

西帝国皇帝的自信是有其依据的。自罗马有了东西方内战以来,西部的士兵战斗力就一直强于东部的同僚。更何况他们的数量也要超过对方,因此没有理由畏惧敌人。第一天的战斗经过,也证明了上述经验之谈的正确性。
提奥多西首先让担任骑兵军官的哥特人盖纳斯,发起骑兵冲锋。阿拉里克等人指挥的其他哥特同盟军,则紧随其后。这些士兵都是东部大军中最具战斗力的部分,提奥多西显然是想乘军队士气正旺时,依靠己方骑兵精锐去撕开对方的阵线。余下的东部野战军团,则伴随骑兵与哥特的步伐,依次前进。

东帝国的哥特骑兵与西帝国的骑兵交战

然而,战场形势却远比他预想得要糟糕。尽管哥特人奋力搏杀,也不乏与西罗马士兵同归于尽的英勇事迹,但他们却还是被严阵以待的西部军队击败。溃兵的后撤导致己方战线的脱节。西部的军团就从这一侧的断裂处,蜂拥而入。
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以至于来自伊庇利亚将军巴库里乌斯,奋不顾身地率本部人马前往堵住缺口。一直到他最后战死,才终于顶住敌人的反扑势头。双方之间的惨烈厮杀,一直持续到黄昏才告一段落。显然朱庇特的神力在第一天的战斗中压倒了十字架的光辉。

东帝国发起的骑兵冲锋 最终被对手的步兵阵线所遏制

双方军队在当天的战斗中均伤亡惨重,仅参战的哥特同盟就有超过10000人战死沙场。西部军队不仅损失较小,本身也人多势众,尚有足够实力继续战斗。相反,东部军队不仅数量相对较少,精锐也已经损失大半,似乎很难在第二天逆转战局。
更为糟糕的是,当东方士兵得知己方后路被敌人的伏兵切断后,军心顿时陷入恐慌之中。在正常情况下,想要凭借这样一支几近崩溃的残军获得胜利,无异于痴人说梦。

顺势发起反扑的西帝国步兵

然而,正如我们知道的那样,提奥多西的运气确实无可匹敌。因为就在他无计可施、痛哭流涕跪倒在地向上帝祈祷救赎之际,转折点降临了。那支负责截断他们后路的伏兵指挥官阿比提奥,竟然连夜派使节前来与他协商。声称只要皇帝赐予自己及其部属足够显赫的职务,他们就反水站到东部一方作战。这无疑是疲软的西部经济,在向东部巨额黑金的主动低头。
如此重要的利好消息足以让提奥多西欣喜若狂。他的回复如此急切,以至于因一时找不到墨水和纸张,就把奖励给变节者的职位名称刻在了桌子上,让使者带回军营。当然,在诸多教会史学家的撰述中,这一功劳自然又都记在了上帝的头上。

在第一天战斗中损失过半的哥特同盟军

灾难性的反败为胜

西帝国步兵在第二天的逆风中 惨遭重击

虽然得益于对方阵营内部的分化,东部大军免于立即失败的结局,但他们依然需要经历艰难的考验。因为欧根尼乌斯的主力军队实力犹存。对东帝国皇帝而言,他的极佳运道还不止于此。
第二天的战斗如期爆发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逆转了东部依然危如累卵的困局。强劲的狂风从东部大军的背后向西部军队吹过去,直接将他们发射或投掷的弓箭短矛吹折了方向,反过来刺向发射者自己。天空笼罩的乌云和尘土也被大风吹向西部士兵的脸庞,不仅让他们无法睁开眼睛,还将战马惊吓得不听使唤。由于风力是从东部大军的背后吹来的,等于是将力量加诸在后者的远射武器上,轻松射杀那些已经无法好好睁开眼睛的敌人。

依靠顺风优势 东帝国步兵终于击破了数量占有的对手

在这种情况下,西部军队终于再无力抵抗对方随后发起的近身攻势。位于两军接触正面的前排士兵,几乎立即就被杀死。殿后者也因转头溃逃而遭到己方和敌方双重的冲撞和践踏。阿尔卑斯的山雪被杀戮染红,冷河的冰面甚至因鲜血的热量而冒出蒸气。
整个西部大军几乎全军尽没,少数幸存者也因意识到自己不可避免的失败命运,抛下武器向征服者投降。甚至有部分头脑灵活的见风使舵之徒,调头向西部僭帝所在的山上跑来。他们用最初准备抓获提奥多西的枷锁,反过来套在弗拉维安努斯身上。这位原本信心满满的西部统帅,就这样被当做投名状,押解到东部皇帝面前。
尽管被俘的欧根尼乌斯跪倒在提奥多西脚下祈求宽恕,但他几乎立刻就被士兵斩首。首级则插在长矛上向其支持者示威。至于此战的始作俑者阿波伽斯特,战斗结束时就逃往山区躲藏了三天。意识到再无逃生希望后,选择了伏剑自刎。惨烈的冷河之战就以如此方式降下了帷幕。

西帝国的残军在拘捕了自己的领袖后 大量向东帝国投降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冷河之战都是一次极具灾难性后果的内战。按照现代学者的评估,这场惨烈的战斗毁灭了西部几乎一半的野战精锐,剩余的野战军编制也实力大减,它的恶劣影响甚至影响到十数年后。
此后,日耳曼蛮族大规模突破帝国边境,引发更为可怕的边境危机。深陷内战泥潭的西帝国却无力阻止,最终一步步走上分崩瓦解的深渊。作为东帝国同盟者参战的哥特首领阿拉里克,在2年后横扫希腊腹地。著名的雅典和斯巴达都落入哥特蛮族之手。又过了5年,这位驻地为帝国掘墓的蛮族大王,带兵进入了意大利。

两年后 阿拉里克的哥特军队就攻入雅典

文化方面,冷河之战也标志着罗马传统异教文明的彻底失势。异教祭坛和仪式自此之后被完全禁止。“正统”的基督文化,全面占据了西帝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作为内战的获胜者和统一东西两个罗马的英雄,提奥多西皇帝也并未从中得到更多好处。这位大帝的好运似乎随着此战结束而彻底消失了。不到半年,他就因病驾崩。他的后代则被迫连本带利地偿还为其先祖透支的运道。再过半个世纪,整个家族就因遭遇到绝嗣而失势。毋庸置疑,这就是道貌岸然者,玩弄权术后必然遭致的后果。

阿德里亚堡战役:摧毁罗马帝国根基的辉煌内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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