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志新 图 陶开俭 1 运河水,由北向南,悠悠流淌;过浒墅,在枫桥边绕了一个弯:一支东流,过上、下津,出渡僧桥与阊门外城河贯通;一支向南,与胥江汇流,出泰让桥,傍盘、胥两门,过觅渡桥,联结南运河,直注浙江境内。枫桥边这段曲折的运河,成为苏城西南水网的主要干道。它不仅沟通了吴地的水系,使苏州远近郊区的大片农田灌溉得到了改善。还有利于太湖之水的渲泄,避免了这里的洪涝灾害。使本来就很富庶的苏州,跃而成为“苏吴熟,天下足”(《吴郡志》)“一郡丰收可供数郡食用”的粮仓。江浙二地的蚕丝、麻葛。由于水系的沟通,产量也不断提高,据载当时苏州“丝棉布帛之饶,可以复衣天下”了。同时,运河的开凿,使苏州成为了江南航运的中心,商业和漕运事业等都得到了快速发展,对外贸易也日趋发达,海外航船可以通过吴淞江和运河直泊苏州城下,可以直接与外国商人通商贸易,大大加速了苏州经济的发展。白居易诗中:“平河七百里,沃壤两三州。”所反映的正是运河开凿之后东南数郡所得之利。而诗人杜甫:“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和杜荀鹤:“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的佳句,也都反映了隋唐时代苏州物阜民丰的繁华景象。 凭借水陆交通之便利,运河侧畔的枫桥,经济迅速发展起来,很快成为“商贾云集之所,物资集散之地”。《苏州府志》称:枫桥“水陆孔道贩贸所集,有豆市、米市。千总驻防。”这里曾成为全国重要的粮油、米豆集散中心。特别是清初康熙、雍正、乾隆年间,由于社会安定,生产发展,人口激增,加大了粮食供需的矛盾。江南、湖南、湖北、四川、江西、安徽等地粮食丰收,急需外销;而面海环山,人多地少,口粮难以自给的闽、粤、浙南等地又仰须给予调剂。枫桥已经成熟的米、豆市场迅速发展,在粮食调运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当时“两湖、江、皖米艘,自长江泛舟而下,漏私海舶,又皆麋聚于此。”“自阊门至枫桥十里,桅樯云集,唱筹邪许之声,宵旦不绝,舳舻衔接,达于浒墅。”(《寒山寺志》)买卖中的呼唤、吆喝,米豆吞吐的计数声,上装下卸的号子声昼夜不绝,可见当时枫桥米市的繁荣境况。据载雍正十二年(1734),一年中,自两湖川皖运往江浙的粮食,约有一千万石。而各地的粮食大多汇聚于枫桥,然后再转销浙江、福建一带。乾隆十三年(1748)五月旨谕:“浙西一带地方所产之米,不足供本地食米之半。全籍江西、湖广客贩米船,由苏州一路接济。”旨谕中所称之“苏州”,实际即是枫桥米市之代称。樊树志在其著作《明清江南集镇探微》中称:“枫桥米市之繁荣,远远超过其他大镇,成为全国最大的米豆集散中心。”这一评述,相信作者是作了详尽调查考证后得出的,应该是完全符合史实的。 由于枫桥米市的显赫地位,枫桥“斛子店”所制的“枫斛”,便成为米商度量器具的标准。枫桥的粮价,也成为全国米市的“晴雨表”,影响着各地的米、豆行情。“故谚有‘打听枫桥价,买米不上当’一语,谓价钱只须向枫桥打听”(顾颉刚《苏州史志笔记》),记述的正是这一情况。 当时枫桥还是粮食出口基地,史称这里为:“洋米转船之地”。由于“内陆石约二千钱,出洋石至六、七千”,致使米商趋之若鹜,往往来枫桥抢购,运向徐六泾口、福山、白茆、许浦、浏河、上海等地出海。有的商行“出洋一日十余船,一月出洋近数百”。康熙四十五年(1706),苏州织造李煦曾说:枫桥米粮“各行有揽福建人买米,每石价银一两八钱,包送至乍浦出海。”运粮的通道仍是经江南大运河,到浙江然后再出海道。福建海商,自古与徽州商人,陕西铜商以及有“钻天洞庭”之称的苏州洞庭山商人并称,是全国四大商业群体之一,并以做海外贸易著称。他们敢于出高价经营攸关国计民生的粮食,扣除成本和风险,出口还应该有高额的利润和回报。也正基于这样的情况,满清朝廷的官商也在枫桥开铺设市,设置了61座国库米仓,并建有29个碾米厂,至使枫桥米市的规模,达到他处不能与之肩比的程度。 因此,诗外的枫桥,是一个经济高度发达的枫桥。甚至可以用“红尘中一二等风流富贵之地”来形容它。张继诗中“夜半钟声到客船”之句,正是当年枫桥客事繁忙的真实写照。 2 枫桥,地处苏城西北,远通飞骑,扼锁运河,因此它在苏城军事防护上有着重要地位,古称“封桥”,就是这个道理。枫桥的“铁铃关”,是苏州“三关”之一。现在到那里,还能看到当年修造的雄关,看到“平倭安民”的遗迹。但苏州历史上毕竟战乱较少,但它仍然是苏州西北的门户和津要码头。独特的地理位置,也是诗外枫桥的著名特点。在和平时期,这里成为官员迎送、水陆换乘、往客惜别的必到之处。因此在这里留有许多祝福、惜别、留恋、感怀的诗篇。李频曾到枫桥运河边送许制之进京赶考,赋诗:“……待看春榜来江外,名占蓬莱第几仙。”为进京赶考的好友送去了良好的祝愿。宋元祐间,在京任朝散郎、集贤殿修撰的苏州人林希,被派往苏州任职。官船由洛阳经运河到苏州。苏州的官员们到枫桥迎接,林希即赋《将之吴门效白乐天体》,诗云:“被诏守东吴,夜渡扬子津。拭目迎家山,洗我京洛尘。此邦多贤豪,况复平生亲。……避嫌俄得请,地主反为宾。樽酒未重持,行乐知何因。……今我若置邮,何德于吴民。举手谢吴民,自笑行役情。使君不能诗,烦汝迎送勤。……”诗意表达了他受哲宗派遣返回吴地,准备重整吏治,繁荣苏州,效法白乐天的决心。在迎送诗文中,还不乏李白《送客归吴》:“江村秋雨歇,酒尽一帆飞。……”这样的好作品,但更多的是惜别感怀之作。杜牧有《怀吴中冯秀才》,诗云: “长洲苑外草萧萧,却算游程岁月遥。惟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秋雨过枫桥。”白居易送好友周判官去常州赴任。舣舟运河之上,送到枫桥仍不忍惜别,沿运河一路送到望亭。并留下《望亭驿酬别周判官》: “何事出长洲?连宵饮不休;醒应难作别,欢渐少于愁。 灯火穿村市,笙歌上驿楼;莫言五十里,已不属苏州。” 写尽了与好友惜别时难舍难分的心情。白居易离任时,也曾征棹枫桥,并写下了《别苏州》的诗篇: “浩浩姑苏民,郁郁长洲城。耒惭荷宠命,去愧无能名。 青紫行将吏,斑白利黎甿。一时临水拜,十里随舟行。 饯宴犹未收,征棹不可停。稍隔烟树色,尚闻丝竹声。 怅望武丘路,沉吟浒水亭。还乡信有兴,去郡能无情?” 他为官苏州刺史,与苏州,与苏州百姓的感怀之情,溢于言表。 清康熙年间,翰林院检讨,有枫江渔父之号的徐釚,在赴安徽上任途中所作: “片帆才过寒山寺,暮雨潇潇畏远征。 估客吹灯依岸宿,长年贳酒对愁倾。绕街月黑钟初断,三匝乌啼梦未成。夜半邻舟弹忽索,听来却是离别声。”也同样写出了过枫桥、相离别时的感怀之情。这些诗至今读来,仍催泪而感人。 运河、枫桥,也是历史上帝王游巡苏州的必经之路。清康熙、乾隆年间,圣祖玄烨,高宗弘历,曾多次经运河巡访江南。在枫桥的寒山岭还构筑过规模恢宏的行宫,寒山岭也因此改名为“皇宫岭”。他们在枫桥的华山和寒山,留下过许多诗题,其中最著名的当为康熙为华山翠岩寺所书诗碑和乾隆手书的《寒山千尺雪长句》摩崖石刻,至今仍完好地保存在那里……所有这些,使诗外的枫桥成为一处他桥所无法企及的文化高地。 3 枫桥,河山秀美,古寺崇丽;市场繁荣,经济发达。历史上前来寻访购物,观光探幽的人络绎不绝。旅游经济长盛不衰,这是诗外枫桥有别于其他地方的又一特点。文人们在这里雅集,吟诗作对,唱酬挥毫,尽情地游赏,在这里留下过许多不朽的篇章。更多的人不会赋诗作画,他们到这里:游寒山古寺,聆听古钟遗韵;登铁铃雄关,寻访平寇遗迹;拾级上枫桥,领略这运河上下,船如穿梭的繁忙景象。更有有心的,则找来一条小船,荡漾运河水中,试图寻回那唐代张继诗中的意境。然而这是很难的,尽管运河依旧,橹声欸乃,但张继所处的必竟是唐代,时光不可能尘封;张继是诗人,比常人更敏锐、更善感,并善于用简练的文字,渲染气氛,表达情感。后去的人们,只能通过读诗,去体验,去品味枫桥昔日的情韵与风采。 旅游观光产业,是诗外枫桥独特的一门产业,而且自唐至今历久而弥新。即便在今天,当地的旅游部门还是抓住了游客的这种心理,开辟了枫桥水上游特色项目。只要买到一张船票,就可登上客船,玩味那依旧的涛声。这里用于旅游的船,很有特色,它不同于绍兴、乌镇的乌篷,也不同于甪直、周庄的兰舟,不同于西湖的画舫,更不同于太湖中的汽艇。它船形长方,有棚有窗,着意仿古,并给人以一种稳重的感觉。这正适合运河观光,乘上它不用担心巨轮驶过时泛起的激浪,通过门窗,可以清楚地欣赏两岸和河中的景色。游船在枫桥夜泊处登舟,客船将经过枫桥、铁铃关。沿古运河到西园,经护城河到盘门三景;或经山塘河到虎丘…… 运河之水,悠悠地流淌。她带走了渔火,却留下真情,始终停泊在枫桥边。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定能接受各自的改变。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当初的夜晚再难寻觅,但枫桥边涛声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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