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们，脸红不？ | 周末侃

尚未写出过十万加的新媒体作者，比如我本人，平日里有事没事会钻研别人家的写作路数。看起来，学习效果并不怎么样。知易行难，道理都懂，依然写不出爆款。前几天，初次看到那封火得不行的高校招聘启事，我的内心是有一点点崩溃的。就说标题吧，“兴义民族师范学院招聘语言学博士”，泯然众人，怎么看也看不出十万加的基因嘛。

标题朴素到尘埃里，正文也没有刻意雕琢，平平无奇的招聘启事能火，无他，唯实在尔。你见过这么招人的么？上来就坦白学校“很一般很一般”，列出一堆“比较劣势”之后，还给了个很贴心的提示：如果您觉得条件太差不考虑，就可以不用费心看后面的内容了。

这封招聘书是学校文学院一个老师写的，最初由文学院雷院长发在朋友圈，严格来说非官方，对照后来的官方版本，个别细节和实际还有些许出入，但瑕疵根本挡不住扑面而来的清新之气。招聘领域可从不缺乏文字游戏哏，包装之后，活多钱少的岗位也能闪耀出诱人的光芒。希望你“抗压能力强”的，未必说明职位有开拓性、有挑战性，可能就是天天加班没得跑的意思，说收入“上不封顶”的，潜台词差不多就是下不保底。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实话都含在嘴里，白纸黑字的缝隙里，都是那点忽悠人的小心思。大家当然反感，只不过看穿不说穿而已。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像雷院长他们这样上来就撩底牌的，单看诚意就赢了。而且这封招聘书不仅实在，姿态也优雅。虽然一再强调自己实力普通、生源一般，却丝毫没有显出自卑的小家子气：我们工作压力不太大，干活很开心，你认真敬业就好。以及，兴义好山好水好空气，要不要了解一下？

写出这样招聘启事的老师，想必确实工作得很开心。文字里往往藏着个人心境的密码，这般放松平和、不卑不亢，没有发自内心的认同，是写不出来的。这其中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我不禁想，在兴义民族师范学院工作，也许幸福指数确实会很高。所以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一个语言学博士学位了。

不吹不黑、实事求是的姿态，不仅优雅，而且可贵。毕竟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戏精。戏精们多半走浮夸路线，擅长给自己贴金，自我吹嘘起来脸都不带红的。就像某些咖啡馆里能见得到的场景，眉飞色舞间，全是几个亿的大项目，听得人很恍惚，仿佛到处都是天使，比风口上飞着的猪还多。还有公然违反广告法的药酒，一瓶“神器”，主治病症能拉出一大张表格，从月经不调治到秃顶脱发，戏份不要太足。当然也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戏路，比如可劲儿自黑，不惜自我贬损，为的不过是塑造人畜无害的人设，方便贩卖。

卖力的表演背后，往往是算计。都费尽心机耍了那么多宝了，总得收割点什么。可这种“成功之道”毕竟粗糙，一不小心就会挂相。不久之前，有个姑娘蹭着校庆的热点卖口红，就走了一把戏精路线，结果很狼狈。卖货就卖货，蹭热点就蹭热点，本来也不好说啥，可是姑娘，你给自己塑造的精英女神人设，是不是太假了点？就说那些个虚头巴脑的头衔、“央视主播”的经历，百度一下，你就知道能挤出多少水分。加足了戏码，当作营销的噱头，卖的还是疑似三无产品，简直有点无视广大人民群众的智商了。

每每看到这种“人生赢家”，人们总免不了想起钱理群先生痛斥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其实，更多时候，“精致”不过只是表象。任何伪装，甭管包装得多么处心积虑，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怕就怕的是，鸡贼的利己主义者身段油滑，你还拿他毫无办法。

而那封“史上最真诚招聘启示”，仿佛一只轻盈的蝴蝶，试图抚平尘世的浮华。它能走红，大概也说明，急功近利的扭曲成功观，正在得到反思。招聘启事里那句“只问耕耘不求收获”，其实也回应了钱理群先生的痛点。这不是消极的“佛系”，而是铅华洗尽之后，最本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