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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简史(九)宋太宗和李继迁(1)

 陆一2 2018-05-01

我们这里讲的是内乱。北汉自后周以来就不断过黄河骚扰中原朝廷,再加上北汉是十国中唯一一个在北方的王国,离开封太近了,所以在赵匡胤平定南方之初,最忌惮的还是北汉。但是因为北汉背后有契丹,他一时拿它也就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继续执行“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政策。
  还有一点,我们讲的是西夏,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有一点抬高西夏身份的技巧。

在赵匡胤刚刚夺得政权的时间里,在李彝兴的审时度势之下,夏州紧紧地依附在北宋政权的身上,继续顶着他那延续了一百多年的定难节度使的名号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而北宋政权一方面需要夏州来牵制虎视眈眈的北汉政权,一方面夏州真的也没给北宋朝廷一个剿灭他的理由,也就完全没有必要再给自己树立一个本来已经归顺的敌人。在北宋王朝建立的前二十多年里,中央王朝与夏州政权的关系处于一段“蜜月”的甜蜜期,虽说偶有摩擦,但都是小打小闹,无碍大局。
  李彝兴死了以后,他的儿子李光睿把他所有的封号又一个不拉的挂在了自己脖子上,继续执行他老爹的“和平政策”,对中原朝廷保持着形式上的绝对依附和恭顺,可是这时候却出了岔子。五代后期,党项羌人就已经有点儿看不起中原朝廷了,后来柴荣在的时候,恩威并用,使得他们收敛了不少。后来赵匡胤抢了后周孤儿寡母的江山,这群人更是对老赵看不起了。可是当时有李彝兴在上头压着,凭他那“合抱”的吨位,还没人敢闹出什么大动静。如今李光睿刚当上夏州行政长官,还不能完全服众的时候,这群人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开宝元年(公元968年)十月,夏州所属的几个蕃部开始在北宋与夏州的边上做起了打家劫舍的老本行,一时间把边境搞得是乌烟瘴气。李光睿看在眼里,表面上虽然也派兵剿了几次,但也是点到为止而已。一方面,夏州从来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现在宋刚刚建国,大便宜捞不着,怎么也得捞点小便宜吧:另一方面,夏州政权虽然是拓跋氏当家,但是其余七部也不是好惹的,李光睿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得罪了他最忠实的同盟者。所以在夏州的李光睿对于边境抢匪横行一事,也就等于是采取了一种默许的态度。李光睿可以不管,可是在汴梁的赵匡胤可不能就这么放任自流了。熟悉老赵皇帝的人都知道,他老人家是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主儿,现在放着夏州不动那是因为自己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那里容得下你们一群小毛贼在眼皮底下胡作非为啊。老赵皇帝一声令下,当时的通远军使董遵诲带兵就把这场小暴乱给平了。说到这我们插一句,宋这个朝代给人的感觉永远是一种孱弱的感觉,这和赵匡胤推行“以文治国”是分不开的。但是,赵匡胤那也是在马上得的天下,宋朝建立之初凭着后周的老底子那也是兵强马壮的,对付小小的几个蕃部叛乱那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要说这夏州治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怎么说也得治夏州战区司令李光睿个管教不严之罪吧。可是李光睿就是号对了赵匡胤的脉,老赵现在还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和夏州翻脸。看老赵没有追究,李光睿也就装模作样地向皇帝表示了感谢,感谢朝廷出兵帮夏州平定了叛乱。这一波是平了,可是又一波起来了。这回乱起来的不是夏宋边境,而是夏州政权的内部——定难五州中的绥州。
  这是咋回事呢?宋开宝三年(公元970年)九月,绥州刺史李光琇病逝了。这个绥州啊,历来是个“骚乱者的天堂”,境内的羌人向来是不怎么听话。后来李光琇来了以后,“缮完城堡,训约戎夷”,加上李家在党项羌人中的声望,才把这群狂热分子镇住,保绥州一方平安。如今李光琇死了,权利造成了短暂的真空,这群狂人又开始行动了,这下绥州百姓可就遭殃咯。李光睿可以不管夏宋边境的匪乱,可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家里也招贼啊。他必须给绥州选一个可以再次力挽狂澜的人,他选中的这个人就是已故李光琇的儿子——李丕禄。要说这李丕禄还真的没让李光睿丢脸,上台就采取了雷厉风行的“铁血政策”,派兵逮捕了带头叛乱的羌族首领,并将其枭首示众,这群叛匪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看当头的死了,一下子就“树倒猢狲散”了。就这样,李丕禄完成了权利的更替。绥州的事情了了,李光睿同样是像模像样地为李丕禄向老赵皇帝请封,赵匡胤一看人家在那都坐实了,自己反对也没啥用,也就送了个顺水人情,亲封李丕禄为绥州刺史。
  李光睿为什么那么在意绥州呢?不但是因为绥州是自己的老窝,更重要的是他怕赵匡胤趁着绥州内乱之机,以平乱为名占领绥州,那样李光睿可就有苦说不出了。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怕,还得从赵匡胤说起。
  但凡学过一点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老赵同志是怎么当上皇帝的,所以他对于手下拥兵自重的藩镇们总是充满了忌惮。话说他老赵当初“黄袍加身”的剧本就是从他的老首长郭威那学来的,万一哪天手下也来这么一出那自己可怎么办啊?另一方面,赵匡胤也看到,自唐末以来,之所以天下刀兵四起,王朝轮转,就是因为各地方藩镇手中掌握着强大的兵权。老赵同志是个“手不释卷”的好同志,自然懂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道理,他必须在一统天下之前先为自己解决这个危机,这时候,我们那位“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同志又出面了。要说这个赵普虽说学问不咋地,但是绝对不是一个等闲之辈。想当初老赵还是一支蓝筹股的时候,赵普就看到了他成为绩优股的潜力,跑去凭着给老赵的老爹老老赵当男护士和老赵结下了“伟大的友谊”。随后赵普作为总导演,亲自导演了“陈桥兵变”的历史闹剧,成了大宋的开国首功之臣,位列三公。赵普看出赵匡胤的担心,便向老赵提出了“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的削藩政策,同时提出了“以文治国”的主张。要说这赵普真的是没有啥学问,目光短浅啊。他提出的政策,虽然是解决了赵匡胤的一时之急,却给大宋进三百年的江山埋下了无穷的祸根啊。这与我们的故事无关,不做深表。老赵一听赵普的计策,好似“太阳出来照四方”啊,赶紧就安排演出了另一出闹剧“杯酒释兵权”。
  老赵皇帝拿着开国功臣石守信等开了刀,在夏州的李光睿心里也有点不踏实了,老是怕皇帝哪天看他不顺眼,也一口给吃了。于是宋开元五年(公元972年)三月,李光睿想亲自入朝觐见赵匡胤,可是老赵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让他来。到今天我们不能知道老赵当时为什么没让李光睿入朝,但是我们知道当时的赵匡胤压根就没有要吞了李光睿的念头。老赵同志学着柴荣打了几次幽云十六州,每次都是弄个灰头土脸,活活地就得了个“恐辽症”。不但恐辽,还对非其治下的各藩都失去了兴趣,一斧子在地图上把不属于自己的地盘砍了下去。我们李光睿的心算是白担了。
  其实老赵留着夏州还有别的用意,因为这个时候北方还有一个北汉王朝呢。这时的北汉换了一个新皇帝刘继元,他也和他前面两位一样,总想着把后汉的江山给夺回来。于是他派人跑到夏州和李光睿商量共谋天下的大计来了。李光睿这正发愁赵匡胤削藩的事呢,哪还敢把北汉这把火往自己身上揽啊。再说了,就凭你北汉那穷乡僻野的,要不是有契丹在后面给你撑着,早被老赵收拾了,我干嘛要跟着你倒霉啊。于是李光睿断然拒绝了刘继元的请求,这下可就把刘继元惹火了。好你个李光睿啊,想当年你们夏州那也是向我老刘家称臣的主,现在跟着赵匡胤你就看不起我啦,看我怎么收拾你。于是宋开宝八年(公元975年)八月,刘继元派兵1万余人渡过黄河,进攻李氏管辖的银州。李光睿一面派兵抵御来犯的北汉兵,一面向汴京朝廷奏报。这时的赵匡胤正沉浸在消灭南唐的欢乐之中,哪里容得下他刘继元兴风作浪啊。八月,老赵皇帝立即调兵遣将分五路讨伐北汉。李光睿出兵配合作战,先后攻占天朝、定朝两个关隘,破吴堡寨(今陕西吴堡县北),斩首700级,获牛羊铠甲数千,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李光睿见便宜捞得差不多了,便以等黄河冰封再渡河为由撤军了。
  宋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十月,宋太祖赵匡胤驾崩,老赵皇帝的弟弟赵光义继位,也就是宋太宗。按照惯例,江山历来就是“父传子,家天下”的,可是赵光义却在赵匡胤身后有子的情况下当上了皇帝,虽说有“子嗣尚幼,代治国”的名头,但是也不能不让人产生某种联想,其中最有名的不啻于“烛影斧声”了。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千余年后的我们已经无法知道了。其实想想,赵匡胤的江山实在后周“国无长君”的情况下夺来的,那么他也就真的是有可能让自己的弟弟先帮自己守一下江山,然后再过渡给自己的儿子。只可惜,赵老三当了皇帝以后就顾自己了,一下子忘了哥哥的嘱托,直到后来北宋灭亡,南宋建立,这皇位才又重新落回到赵家老二这一支上。反正不管从那个角度上讲,赵老三的做法都有点不地道,可是那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知道这一年汴京的皇帝变成了赵光义,还改元太平兴国。夏州的李光睿得知赵老三继位后,赶紧学起了李彝兴,把自己的名字改叫李克睿了。为嘛呢?避讳呗,谁叫自己的“光睿”和人家的“光义”犯了一个字了呢?赵光义鉴于李克睿攻打北汉有功,又给他加了检校太尉的头衔。
  赵光义刚做了皇帝没几天,李克睿那边就又出事了,这让我们不得不怀疑李克睿的执政能力,当然我们也不能否认李克睿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事情还是出在羌人中的狂热分子身上,这次他们把灵州到京城进贡的贡使给劫啦。这还了得,通远军使董遵诲(就是平了边境之乱的那位)带着人就到夏州找李克睿评理来了。李克睿一看,赶紧把劫道的蕃部首领抓了来,抢的东西一点不落的全都送了回去,当然也忘不了向朝廷请罪。赵光义一看人家把名字都改了,东西也都换回来了,也就没深究。不过,我们通过这件事和上边羌人为乱边境这件事可以看出啦,虽然夏州政权中心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利向中央王朝表了忠心,可是夏州治下越来越多的党项羌人对于中原王朝的轻视之心却越来越重。他们开始向往一种自己的绝对自由,一种不受任何外人限制的自由。而这,也就造成了以后李继迁起兵时无比强大的群众基础,为李继迁以后的反抗斗争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五月,对大宋一向谨小慎微的李克睿与世长辞了,纵观他的一生是在与北宋对峙的战战兢兢中度过的,虽说是期间有点小的波折,可是他毕竟是守住了夏州的一片江山,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李克瑞死后,其子李继筠袭任定难军节度使之职,也继承了夏州的统治权。赵光义为了表示对忠诚的李克睿的哀悼之情,也学着赵匡胤对待李彝兴的礼仪辍朝两日,并追封李克睿侍中衔。    
  赵光义继位后就决定解决他兄长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也是挡在宋朝面前的最后一个问题——北汉。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9年)三月,赵家老三亲率大军征讨北汉。夏州的李继筠为了配合赵二皇帝的军事行动,命银州刺史李可远、绥州刺史李克宪率领蕃、汉军队数万人渡过黄河,进入太原境内,为宋军助威。要说北汉和中原王朝的关系,那可是有年头了。自从后周太祖郭威杀了后汉末帝刘赟以后,后汉流亡政府——北汉就和中原王朝干上了。后周的时候,北汉天天想夺回江山,后来后周叫宋给替了,赵匡胤当年也是后周伐汉的主力,所以北汉又把火撒在了宋朝的头上。而北汉进攻宋的第一道大门就是夏州李家和府州佘家(就是佘老太君家),所以啊夏州李家还真的为宋抵抗北汉的侵扰立下了汗马功劳。
  太平兴国五年(公元980年)十月,年纪不大的李继筠意外地病故了,他的幼弟李继捧继位。关于李继筠的死因,至今还是一个迷。不过据推断,被人暗杀的可能性很大。李继筠死后,考虑到他的儿子年纪尚幼,这才他弟弟李继捧继承了夏州的统治权。这样的做法在夏州不是没有先例的,当初李思恭死后,就是弟弟李思谏担任留后,再把位子传给李彝昌这样才保住了夏州的一片江山。可是,李继捧毕竟不是李思谏,他没有李思谏那样的威望,不足以服众。就从李继捧继位的这一刻起,夏州,这片从李思恭封定难军节度使(公元881年)打下来的李家苦心经营至今已逾百年的夏州的天空,这片在五代政权纷乱的年代里夹缝求生不断发展的夏州的天空,这片在北宋建国方兴未艾时大表忠心以求生存的夏州的天空,这片党项羌人用鲜血好不容易守住的夏州的天空,这百年来虽有小乱却岿然不动的夏州的天空就要变了。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宋太祖赵匡胤自继位之初,就采取各种手段全力以赴消灭地方藩镇割据势力。对内,采用“杯酒释兵权”以及后来的一系列动作剥夺了地方藩镇的兵权:对外,征南逐北平定“十国”。这些措施赵匡胤都运用的得心应手,出了两次攻打北汉因为准备不足不了了之以外,赵匡胤的“大一统”计划进展的还算比较顺利。可是如此顺利的政策,到了西北却碰了“软钉子”。这是为什么呢?第一,夏州李家雄踞西北几百年了,党项拓跋氏在西北少数民族中具有极高的威望。本来党项有些人就已经开始看不起中央政权了,如果再在处理夏州政权的问题上出什么差错的话,有可能进一步激化宋王朝与党项之间的民族矛盾,这是当时正处在“拓土”阶段的赵匡胤不愿意见到的。第二,夏州李家多年来拥兵自重,不断地在一次次“勤王”和“反围剿”中壮大自己的势力,如果贸然出兵的话,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赵匡胤也不想除了垃圾北汉以外给自己在树一强敌。第三点,这点尤为重要,因为夏州李家“世笃忠贞,虽为西北西北之捍,可为无负于宋者矣”。就凭这个,宋就找不到收拾夏州政府的口实,要想解决夏州问题就出师无名。
  
  可是宋王朝是不可能总这么放着夏州在那不理的,只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如同赵匡胤有生之年都没打进太原一样,这个时机又落在了宋太宗赵光义的手里了。宋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9年),宋太宗赵光义终于拔掉了北汉这根钉子,基本上算了实现了“大一统”的局面。伴随着北汉的灭亡,宋、辽之间战略缓冲地的消失,宋、辽以及夏州李家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而这个时候,夏州李家的内部又因为继承权问题出现了自定难以来最大的危机,这下可是乐坏了赵家老三。
  
  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事还得从李继筠的死说起。李继筠死了以后,因为他的儿子尚且年幼,所有就由他弟弟李继捧做起了夏州的留后。要说这兄终弟及之事,其实也不算什么新鲜事,赵光义不就是刚接了哥哥的班吗?再说了,想当初李思恭死了以后,也是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不也是弟弟李思谏做了几年然后再传给思恭后代的吗?可是这李继捧跟李思谏和赵光义都比不了,那两个人都是开疆之臣,都有着极高的威望,足以服众。像他们那样的人继位的话,即使有人不乐意也没人敢说什么。可是李继捧不一样,他那点本事实在是不足以服众的。于是,也就出现了“继捧以季弟袭职,失礼诸父,宗族多不协”的盛大场面。宋太平兴国六年(公元981年),银州刺史李克远和弟弟李克顺起兵奇袭夏州,妄图以武力将李继捧赶下台取而代之。可是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被李继捧提前知道了。这李继捧就是在没出息他也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人家砍自己的脑袋啊,于是埋下伏兵把李克远给活捉了,最后落了个身首异处。
  
  李继捧这一杀李克远算了捅了马蜂窝了,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们更是不干了。要说以前夏州也不是没遇到过内乱,可是那都是夏州自己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需借旁人之手,可是这次却有人打起了中原朝廷的主意。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五月,继捧的另一个堂叔绥州刺史、西京作坊使李克文向汴京方面上表,称这个李继捧不应该承袭夏州最高长官的职位,“恐生变乱”,建议宋朝召其入朝,目的也是在借宋朝之手,解除继捧节度使的职位。赵光义正愁找不着机会收拾夏州呢,李克文这一上书可算是给了他机会了,可也给了宋一个对峙了两百年的敌人,难怪后人评价说以后李继迁举兵反宋“致事者李继捧,肇事者李克文也”。
  
  赵光义一看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马上就着手准备收复夏州了。他一面派遣使臣持诏书命李继捧入朝,一面委派宋西京作坊使尹宪和李克文同去接替李继捧,同权知夏州。
  
  李继捧接到诏书,本不愿入朝,可是又想了想自己在夏州实在也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没准儿哪天脑袋就没有了,再加上那个终于“权知夏州”的叔叔天天在耳边念叨,最后一咬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找皇帝住”,老子走了。宋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六月李继捧带着全家老小进宋东京开封朝见太宗,这一见可是意义非常,要知道从李思恭以来,夏州的军政长官就从来没有亲自朝拜过中原王朝,李继捧是第一个。可我们这位长官惨了点,他之所以带着全家老小走着跟蜀道差不多难的路来到汴梁,为的就是跑到皇帝身边避祸逃生。话说这种方法在唐朝的时候就有了,那是那些藩镇节度使谁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都跑到皇帝身边来求个吉祥。不过到了后来皇帝自己都自身难保的时候,也就没人再用这招了,今天李继捧又把这招捡了起来。
  
  既然有求于人家宋朝,怎么也不能白让人家帮忙吧。可是李继捧身上也没什么可以送给赵光义的了,李继捧思来想去只好把祖宗经营了200年之久的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大部分说是四州八镇,但这里我采用五州八镇一说)献给了赵光义,以求在京城安身立命。李继捧这“纳土称臣”的行为,在宋太宗来说那是进一步完成了统一大业,可对于夏州了来说那李继捧可就有点卖土求荣的味道了,换句话说他不亚于是夏州的“卖国贼”啊。由此可见,这个“给”也并不是永远就比“拿”光荣啊。不管怎么说李继捧这一“纳土”真的是高兴坏了我们赵老三,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当然了,他也没有亏待李继捧,当下赏其金银无算,还封了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彰德军节度使。同年九月,宋太宗又派使臣召权知夏州事李克文,绥州刺史李克宪携带家属迁入东京居住,解除了他们的兵权。只是在发生了党项族的叛乱时,才派他们去安抚或镇压。李克文入朝后,还向宋太宗献出了唐僖宗赐给其祖先拓跋思恭的铁券及朱书御札,以表示他死心塌地地归顺宋朝。赵光义把李家这些人调到京城来,目的就是让他们与夏州的权力中心相分离,这和当初对付吴越的办法如出一辙。就这样,公元982年,宋太宗赵光义算是以和平手段得到了后唐在公元933年以武力手段没有得到的东西,由此也能看出赵家兄弟真的是有着超强政治手腕的人物。
  
  可是赵光义是历史上有名的“急性子”皇帝,这次他又犯了急脾气。就在他把李家的重要人物全都“安排”在京城享清福的同时,他还派尹宪为夏州知州、曹光实为都巡检使,文武齐备,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把当地的“土官”变成了内陆性质的“流官”。要说这赵家老三的愿望是好的,我把头都给你弄走了,“人无头不走”啊,你还不老老实实地听话吗?可是他也太低估夏州李家这一百多年的经营了,就连李继捧自己都认为:“羌人鸷悍,但羁糜而已,非能制也!” ,他赵二皇帝想一下子就把夏州变成郡县制,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可是赵光义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地想占领夏州呢?我看了半天夏州出产物品的名单,终于在里面找到了答案。马,马才是赵光义迫切占领夏州的直接目的。我们知道,由于唐朝的藩镇政策,致使产马之地尽落入胡人之手。幽云十六州丢了以后,中原王朝更是几乎是以血肉之躯抵挡着一次又一次来自游牧民族强大的骑兵冲击,所以马也就成了中原王朝迫切希望得到的资源。而夏州自中唐以来,就是马匹的主要供给地,中唐诗人元稹的《估客乐》一诗中就有“北买党项马“之句。而在以前的岁月里,夏州政权也多次以战马作为贡品进献朝廷,更是让赵光义见识了党项马的身姿。平定北汉以后,赵光义的目标只有”幽云十六州“了,高粱河一战更是让他迫切地需要战马。虽说夏州李家表面上也是臣服朝廷,但是终究不是那么近乎,要想要马还是自己占了比较踏实。
  可是赵光义的心急也给他的失败埋下了祸根。一方面,这件事引起了夏州李氏族人的敌意。李继捧这事充其量也就是个“人民内部矛盾”。你赵光义作为中央领导,出面“调停”一下也没什么,可干嘛要把我夏州的官员全给换了呢?你把李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扣在京城做人质了,那我们在夏州世外桃源土皇上的美好生活是不是也快要结束了呢?另一方面,夏州“世有战功,无负于宋朝”,你赵光义凭什么就这么把我们祖宗江山给占了呢,这在道义上就站不住脚。再加上,李继捧把五州送给宋朝那也是被逼无奈,夏州李氏的头面人物竞相来朝其实也都是一种迫于形势的隐忍而已,他们都在等待机会恢复祖宗的基业。赵二对于这些情况没有分析清楚就贸然取消夏州地方政权,就连基本的军事准备都不部署,实乃大大的失策。
  
  须知搬迁一根两百年老树,还需仔细清理盘根错结。从根上挖取一个有二百年地方统治史的大家族,难免百密一疏啊。可他赵光义这一疏忽不要紧,却让大宋西北边境从此永无宁日,“使中国(宋)有了后顾之忧”。就在赵光义把李继捧和夏州的军政大员这些大鱼死死地养在京城的时候,却没注意一条泥鳅从指缝溜了出去,而正是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硬生生地把赵光义收复河套的满心欢喜变成了一个比高粱河更恐惧的噩梦,在他的名字前面后来重重地加上了一笔——西夏太祖,这个人就是李继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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