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在别人唾沫中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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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端木赐香

来源：《中国青年》1999年第15期

当初，但丁为了宣扬人类个性的尊严，以挑战者的姿态向宗教和世俗宣称：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其回音至今不息，仍给人惊心动魄之感。如今，我们也动不动就掂出这句格言来进行自我防卫，但给人的感觉却颇有点胆小心虚给自己壮胆的嫌疑。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的唾沫更廉价，而中国惟一不缺的东西大概就是人及其唾沫，汇到一起足以成江成河；而那唾沫其润物细无声的杀伤力足以和现代战场上的任何化学武器相媲美。于是大家一律小心翼翼地做人，兢兢业业地塑造自己，累得受不了了，才想起喊一嗓子：“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社会异化的结果之一，便是造就了形形色色异化的社会人，于是世间便都乱了套，乱套则构成了秩序：诚实本来是美德，但如果你动真格地去诚实便与傻瓜无异；天真本不是道德，但我们摸爬滚打地走出天真的人却一味地教育孩子们要天真纯洁，以至于孩子们一迈进社会的门槛便先要摔几个跟头然后重新调整自己的人生准则；某些人物在台上毫不脸红地大唱高调大说假话，我们则在台下假模假样地端坐且严肃地鼓掌；自卑的人时时防范着别人对自己的不尊，因为他不堪一击，但他的不善宽容却被视做自尊自爱；自尊的人对任何的恶意和攻击都报以淡淡一笑，因为他不屑于计较，而他的高高在上的宽容却被视做软弱可欺；一旦碰上掂刀子的恶人便信奉“打不过就跑，打不过也跑”的哲学，可是瞅见一尊笑看天下的弥勒佛，他不但敢去摸摸人家光头，甚至敢去抠抠人家的肚肌眼儿。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时时劳但丁他老人家的大驾了，快要被唾沫淹死了，还伸出脖子叫唤“让别人说去吧！”瞧得也惨了点儿。

做人难，难就难在你想面面俱到做个完人；做人也容易，在别人的唾沫中学会游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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