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之前,六朝时的建康相当繁盛,据说梁武帝时,城中户口达到28万户,是南京历史上的第一个建设高峰。 548年(太清二年)侯景之乱爆发,建康遭到沉重的打击,陈朝建立后,建康重新恢复。 589年隋灭陈,擒陈后主陈叔宝,589年,隋军灭陈后平毁城邑宫苑,将建康城全部平毁为农田,仅在石头城设蒋州,南京历史上的第一次繁荣到此结束。 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正月,在杨素等大将率领隋军的进攻下,建康失守。陈叔宝被率先攻入宫城的隋将韩擒虎从井里抓获。后来,陈叔宝被隋军掳至隋都城洛阳,52岁时病疫。隋廷追赠他为大将军,封"长城县公",葬于河南洛阳的芒山。其谥号"炀",竟然和隋炀帝杨广一样,可见都是一路货色--误国昏君。 杨坚出身于寺院,是一个迷信的皇帝。在将南陈灭掉,后主掳离故都后,担心东南"天子气"再起,决定大破建康风水,打算彻底镇压一下。杨坚为什么会想到这事?根本的原因自然是南京系帝王之宅,自东晋在此立国起,到陈灭亡,共有269年的都城历史。 平陈,诏并平荡耕垦,更于石头城置蒋州,统县三,户二万四千 一百二十五。杨坚对建康实施破坏的时间,当在公元589年城破之后。"平荡耕垦",就是将城内陆面上所有建筑拆毁,推成平地,开垦成田,供农民栽菜耕种,《隋书.五行志下》(卷二十三)也反映了此事:"及陈亡,建康为墟。"堂堂一国都城,竟然成了农民菜地。不要说中国了,在世界都城史上,也是罕见的。接着,废"建康"一名,恢复了秦始皇讥辱南京的"秣陵"。 当时的建康城,经东吴大帝孙权苦心经营,到南陈时,不论城市的规模、建筑的豪华,还是财富的聚集,都堪称当时中国甚至世界最繁华的都市之一,但最后竟被人为摧毁。 杨坚如此一毁,南京的"帝王之宅",变成了农家小屋,风水尽失。六朝建筑,从此基本荡然无存。 不只如此,过去南京市区水运便利,秦淮河上有24航,一旦有警,撤舟断航,号称险隘。杨坚平毁南陈都城后,把这些也全部废掉,秦淮河风光不再。 这之后,南京又是三百多年没有王朝在此建都,一直到公元937年,五代十国时期,南唐始主李昪定都金陵,南京才再翻了一次"龙身"!
北方的政权可能在军事上比南朝强,但是文化上绝对是南朝强,而南京是南朝的首都,又是全国的文化中心。比如梁武帝萧衍,他的大儿子是昭明太子萧统,第三个儿子是简文帝萧纲,第七个儿子是元帝萧绎,他们统统都是诗人。梁武帝本人还和沈约、谢朓这些著名诗人结为八友,规定诗歌平仄格律最关键的工作,就是沈约他们做的。 皇帝擅长文学,提倡文学,所以全民好文。莫砺锋举了个例子。当时南朝有个武将叫曹景宗,有一年他带兵北伐,打了胜仗,这在南朝是很少有的,皇帝很高兴,在宫里开宴会,叫沈约这些文人来写诗,写诗前要先“分韵”,选了一个去声韵,每人选两个字,作为韵脚写四句诗,大家肯定都是挑好写的字。曹景宗当时也在,人一高兴就喝多了,非要写诗,结果只剩下别人挑剩的两个字,“竞”和“病”,然后曹景宗就写了四句:“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这首诗写得很好,身为武人竟然写了这么好的诗,这说明南朝的诗歌水平普遍很高。这样的文化繁荣,就发生在我们南京。 唐初,建康故地受到刻意贬抑,但地理上的优势使这一地区重又发展起来。 在唐朝(公元618年起)时,现在的南京先叫建康,唐初在此置江宁郡,后置升州。五代时杨吴(唐昭宗景福元年,892年,杨行密为唐淮南节度使,据扬州。天复二年,902年受封为吴王。建都广陵即扬州,称江都府。把扬州定为东都,而把南京定为西都)改为金陵府,并修筑规模空前的金陵城。唐朝灭亡后,南唐建都金陵,改称江宁府,并扩建了城邑。 北宋灭南唐后,重置升州,后又改为江宁府。南宋建炎三年改建康府,为江南东路首府,并设行宫。元朝时改为集庆路,是当时东南纺织业的中心。再后改为金陵府。南京这个名称是从明朝开始起用的。 有人说,从刘禹锡动人的诗歌,可以感觉到唐代的时候,南京只留下一群孤魂野鬼,阴森而恐怖得气氛,荒芜而警醒的意境,十分贴合南京城的天然气质,和一座废都荒城。 还有,莫砺锋说,南京人最应该多读唐诗,因为唐诗跟南京的关系特别密切。唐代首都是长安,在《唐诗三百首》里,有8首诗提到长安,提到南京的也是8首,这还不包括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因为主题离南京比较远。 西塞山怀古 刘禹锡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fān)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di)秋。 不仅如此,写长安的名篇,多是讲大明宫,而写南京不一样,除了“金陵”这一大地名,凤凰台、朱雀桥、秦淮河、乌衣巷、长干里、台城等小地名也不断地被反复提及。 刘禹锡《金陵五题》中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现在乌衣巷那里有个仿制的王谢古居,这个名字不太对,王家和谢家怎么可能合住一个院子。当时整条街道都是他们两家住的,后来有人把住在这里的王导、谢安家里的子弟称为乌衣子弟,但不是说他们穿黑衣。“乌衣”原来是孙权建都南京的时候,在那里驻扎军队,在三国吴的时候,兵士穿黑衣服,所以那里叫乌衣巷。这首诗很有物是人非的沧桑感,属于怀古诗。 再来看崔颢的《长干行》:“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这首诗非常巧妙,写一对青年男女在河上相遇之后的对话,我们可以想象那个情景,秦淮河上船来船往,一条船过来了,船头站着一个姑娘,对面来了一个小伙子,姑娘主动上前跟小伙子说话:“请问您家住在什么地方?我是横塘的,咱们说不定是老乡呢。”横塘是南京西南的一个小镇。这个姑娘主动自报家门,说明她对这个小伙子颇有意思。小伙子的回答看似老老实实,有点木讷,其实不是这样,“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这两句的言外之意,是“相逢恨晚”,然后读者就可以展开一系列的浪漫联想。 唐诗中有很多名篇就产生在南京的大街小巷,这片土壤里有生活,有文化积淀,有情感故事,所以容易产生名篇。 在南京除了有唐代的精神遗存,还有物质遗存。 过去,城南升州路上的食品店“公大祥”(我们南京师大的前任校长叫公丕祥)生产的重阳糕最出名,看上去就特有食欲。南京谚语云:“吃了重阳糕,夏衣就打包。”标示着夏日已然远去。旧时,南京新婚第一年的女子娘家要送“重阳盒”,盒内盛的是秋令鲜果,盒上插一面大重阳旗。老人回忆,民国初年“蒋驴子”(指晚清南京富商蒋寿山,至今城南三条营还有他家的豪华宅第)家每年送重阳盒的场面最为排场,除了送时鲜水果之外,还有秋冬两季女儿女婿的服饰。挑担的家童、引路的女佣要走半条街,成为一次小小的出会。重阳糕上也要插一面重阳旗。重阳旗的制作很有讲究,一般剪成近似于等腰直角三角形的红绿纸,切出牙边,旗面刻出水浪云丝等各色花样,中央粘一圆形金纸片,以竹篾制作旗杆。一块糕上插一杆小旗,一板几十块重阳糕插上几十面小旗,招人眼目。小孩最喜欢,上街必缠着大人买,吃了糕,还留下一面小旗在手上玩。当年,南京城南的纸店和香烛店也有做好的重阳旗卖,大小不等。小的是细竹竿上端贴着纸套,纸套上贴着六面小旗连缀成的大三角形,每边三个小旗;也有每边五面、七面小旗的,最正宗的是每边九面小旗,共四十五个小旗糊成,每边九个象征九九重阳。这些旗子中间镶一个令字,人家买回常常插在门楣。 据《金陵岁时记》说,此风起自唐代,重阳旗本来是皇家令旗。 看到老人手中的重阳糕,和重阳旗了吗?
2001年于明孝陵东侧,紫霞湖畔的一座小山顶上,发现一处珍贵文物遗存,该遗存由唐代石刻、砖石道路及围护在石刻北、西、南三面的大型半圆形砖石护墙构成。周围有一平面呈半环形结构、直径超过五十米的的砖石护墙,经考古人员局部清理,发现墙宽一点二米,最高处尚残存约一米,墙身之外还有一道壕沟。 有关专家认为,这一文物的发现,不仅弥补了南京乃至江南地区六朝以后隋唐时代建筑考古研究资料的不足,而且它很可能是始建于六朝时代的江南名刹开善寺的遗存,甚至与高僧宝志或慧约娄禅师的舍利塔有关。 在安徽采石矶,那里有李白衣冠冢。
金陵城西楼月下吟
入朝曲
金陵酒肆留别
金陵三首(一) 金陵三首(二)
金陵三首(三) 作者:李白
劳劳亭歌
杨叛儿
登梅岗望金陵赠族侄高座寺僧中孚
登金陵凤凰台 李白 这是步崔颢《题武昌黄鹤楼》的诗韵,李白在凤凰台上写下了《登金陵凤凰台》,这才敌过崔颢的《题武昌黄鹤楼》,同样成为流传千古的不朽之作。以致《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在书中赞叹不已:“李太白‘凤凰台’之作,全套‘黄鹤楼’,只是套的妙。” 李白生平嗜酒,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说:“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任斯庵在《白下亭》中说:“金銮殿上脱鞋去,白下亭东索酒尝。” 李白前后几次游历金陵时,都是离不开酒杯的:“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金陵酒肆留别》)。“五月金陵西,祖余白下亭”(《留别金陵诸公》)。“朝沽金陵酒,歌吹孙楚楼”。“酒客十数公,崩腾醉中流”。“月下一见君,三杯便回桡”(《玩月金陵城西孙楚酒楼,达曙歌吹,日晚乘醉,著紫绮裘乌纱巾,与酒客数人棹歌秦淮,往石头访崔四侍御》)。“感此劝一觞,愿君覆瓢壶”(《春日陪杨江宁及诸官,宴北湖(即今玄武湖)感古作》。“豪士无所用,弹弦醉金垒。 东风吹山花,安可不尽杯。”(《金陵凤凰台置酒》)。 从以上诗句来看,李白在金陵至少到过城西(石头城)、大中桥(古白下亭)、玄武湖(古名北湖)、花露冈(古凤凰台)等地饮过酒。更有趣的是他曾在金陵江边落星冈,将早年在长安时玄宗赐给他的紫绮裘换了酒吃:“解我紫绮裘,且换金陵酒。酒来笑复歌,兴酣乐事多”(《金陵江上遇蓬池隐者》)。 在旅游金陵时,每到一处,只要是明月当空,他都要尽情欣赏明月的清晖,并为之歌颂:“苍苍金陵月,空悬帝王州”(《月夜金陵怀古》)。“朝别朱雀门,暮栖白鹭洲。波光摇海月,星影入城楼”(《宿白鹭洲寄杨江宁》)。“金陵夜寂凉风发,独上高楼望吴越。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金陵城西月下吟》)。“空余后湖月,波上对瀛洲”(《金陵》),“北堂见明月,更忆陆平原”(《金陵王处士水亭》)。 李白曾月夜乘舟自采石达金陵,衣冠锦袍,于舟中顾瞻笑傲,旁若无人。相传有一次在秦淮河今文德桥头的一座酒楼歇脚,这一天是冬月(农历十一月)十五,到了晚上,他独自坐在酒楼上赏月,一边喝酒,一边吟诗。他抬头看见月亮洁白滚圆,心里高兴,便下楼到桥上走走,正走上桥,低头忽然看见月亮掉在水里了,河水一动,洁白的月影上添了几条黑影。李白这时已醉醺醺的,一见月亮给河水弄脏了,靴子也顾不得脱,张开双手就跳下桥去捉月。谁知这一跳,月亮没捞着,却把水里的月亮震破了,变成两个半边月。此后据说每逢冬月十五,月亮当头时,站在桥头朝水里看,倒映在水里的月影刚好分成两个半边月,桥这边半个,桥那边半个。后人根据李白捉月的故事,在桥畔筑了一座“得月台”。有乔仲常者绘有一张《李白捉月图》,蔡题诗说:“寒江觅得钓鱼船,月影江天月在天。世人不能容此老,画图常看水中仙”。 李白的一生,赢得了诗仙、酒仙、水中仙的美名,而他在金陵的诗酒月是其一生的重要一章。 李白如此,唐代南京的其他文人又当如何? 唐朝的南京,令人向往的时代,可惜留下的笔墨太少太少。 唐代在南京留下的物质为什么少?除了时间久远的因素,还因为人的元素,那是因为朱元璋,因为燕王朱棣,因为豫亲王多铎,因为洪秀全,因为曾国藩,因为那小日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