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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开东:后来的我们,哪个人的爱情不像春运?

 jiangnany 2018-05-02


和程老师一起去看《后来我们》。临时起意,票买得不好,在最后两排靠墙处,程老师坐在前,我坐在后。


电影结束的时候,影院里很多人都在擦眼泪,我也忍不住隔着一排座位,握住程老师的小手。那一刻,我恍然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前任的电影越来越火,因为失去爱情的人要追怀,经受考验的人要庆幸。

 

《后来的我们》绝妙之处是演出了爱情的悖论,其实不是演出来了,爱情原本悖论。

 

爱情就像春运,这是第一层悖论。

 

影片用《过年,回家》串联整个影片。从2007年到2017年,正好是陈奕迅所唱的《十年》。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不熟悉你,我们走在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握手,只是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过年回家,那时候绿皮火车一票难求,回家的路很难,很累。但还是要回家,尽管每次回家都是一地鸡毛。


大包小包,汗味臭味混在一起,车厢里水泄不通。正如方小晓所说,有尿只能憋着。很多人连票都挤掉了,挤掉就必须要补。小晓的票丢了,但却不肯补票,已经买了票为什么要补?这就是小晓的性情。




见清说:“这个姑娘,我捡到这张票是你的吧?”这是两个北漂的老乡第一次见面。见清在北京读大学,和三个合伙人留在北京闯荡。小晓早早辍学在北京打工,他们都热爱北京。青春有多好,一见面就可能爱一辈子,但也可以种下一棵刺,一辈子拔不出。


快要到站,火车故障停下来了,小晓看到雪地里的梅花鹿。她直接下火车往家走。见清与自己的几个朋友也下车陪着他们走。后来,他们一个个都离开了,只剩下见清和小晓。原来见清与小晓家很近。如果不是春运回家,他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见清用红围巾牵着小晓,生怕她滑倒。千里姻缘一线牵。


小晓的父亲早亡,母亲改嫁到远方。小晓回家就成了一个仪式。她只是回家,她必须要回家,她不回家,她死去的父亲就没有着落。从这个角度,我们理解了她为什么那么珍惜见清的爸爸。这个可怜的姑娘缺少父爱。


见清妈妈不在了,他爸爸独自开了一个小饭馆。见清也每年回家。跨年的时候,见清对着漫天的烟花大声喊,北京,我一定要成功,衣锦荣归。小晓的新年愿望则是,嫁给一个有房的北京人。


没有回家过年,就不会有这个故事。而小晓和见清的分手,也和回家过年有关。那一次见清把所有的年终奖都买了烤鸭,租了一辆车,衣锦荣归的样子。亲朋好友都坐满了桌子。老同学聚会,见清充大头鬼子,花了钱还被人背地里嘲笑。见清喝多了,反而责怪自己的老父亲。如果不是有这么个破店,我为什么要年年回家讨气受?父亲也回怼他,如果不是这个破店,拿什么供养你长大、读书、混北京?


印象中,这两个人只有几年没有回家。一次是见清贩卖黄碟,小晓套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给她买了一个手机。后来见清和小晓一起跨年,在跨年的大屏幕上,看到了小晓新男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小晓又被骗了。


还有一次见清被抓进监狱,没有回家。小晓代替见清回家过年,给七大姑、八大姨买了很多东西,安抚这个老父亲。最后一次没回家,就是两人只剩下一碗面,分成两份,把老父亲带的最后炸酱分成两份。吃完之后,小晓说,我给你留了半份。我走了。清疯狂正在疯狂地打游戏,没有抬头。小晓那一天,扎着第一次牵手的红围巾,这就是告别。


见清追到地铁,但终究没有上车,他没有勇气,他根本不明白这个女人。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觉得幸福,捡一个破沙发就让她高兴很久。见清却想给她更多的物质生活,但他又给不来。这种焦虑和暴躁越演越烈,最后反而连一个男人的温暖都失去了。


见清说,你说你这个人吧,我遇见你。火车停开,飞机停机,但我们最终都没能走到一起。


过年回家,而家是多么温暖的所在,能够让我们找到出处。但小晓与见清还是没能走下去。这是什么原因?


这就是缘分。


见清爸爸在生命最后,给小晓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对缘分说得透彻。“一家人能团圆吃个饭,也要缘分,而缘分这个事,谁也说不清。缘分这事,能不负对方就好,想不负此生,真的很难。”



爱情中的作与不作,这是第二层悖论。


热恋中的小晓曾经问见清,将来如果分手了,见清是希望她过得好,还是不好。见清是个老实人。就说,肯定不希望小晓过得不好,但也不希望过得太好。因为那个让她过得太好的人不是自己。


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什么苦都吃过了,最后却未能走到一起。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实际上就是他们两个人都太作了。


小晓一开始是一个物质女孩,她一切奋斗就是为了嫁给一个北京人,她需要一个家。从小就没有家人疼爱的小晓,没有安全感,所以房子就是她的命。只要有一个房子,她就能把它变成家。所以她不断寻找机会,不断作,一次次被骗,一次次受伤,然后就来找见清,见清的地下室成了她最后的港湾。



也就是说,小晓是成熟的,社会大学教导了一切。正如郭德纲所说,能够让人成长的,不是时间,是经历。但见清却是一个傻蛋,他太单纯了。很多难以解决的事情,到了小晓面前都是迎刃而解。


所以他们两个人都必须成长,小晓的成长就是受骗多了,她开始回归到精神,当然这种回归经历了很多挣扎,有时候不告而别,这让见清非常愤怒。但她最终选择了见清,选择了爱情。物质太浮华了,虚无缥缈靠不住,能够靠得住的还是人。


她舍不得打车,说能够吃两餐饭。最后还是打车了,他们在北京飞驰的出租车里探出头来,大声喊,北京,我们一定会成功!那一幕太感人了!


为了给未来打拼,小晓选择做一个卖房姑娘。见清除了拼命涉足游戏,他也做了一个售后,每天接听无聊电话。


一切都向好的方面转化,但见清开始作了。他希望给最爱的女人最好的物质,他希望能够给小晓一个大房子的家。但一个北漂之人谈何容易?回家过年,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成功人士;他在售后电话中暴怒结果被人教训,他迁怒他人,和人打架。


在现实打击下,见清越来越自卑,越来越迷茫。他沉湎于游戏,对小晓不管不顾。当小晓离开,他追到了地铁,却看着小晓离开,没有冲上地铁。事实上他已经绝望了。但他根本没有读懂小晓。小晓最终选择见清,是选择这个人,而不是房子和物质。


离开小晓之后,见清奋发图强,反而找到了灵感。他从自己的爱情中获得了成长。男人只有背水一战才能长大和强大。他笔下的两个人物,伊恩爱着凯莉,也突然间被注入了一种精神。


伊恩就是见清,凯莉就是小晓。曾经有一次电梯坏了,见清带着小晓走楼梯,为了变得不那么难受,就给小晓讲故事。后来就背着她。小晓就问,假如有一天凯莉离开了伊恩,世界会变得怎么样?见清随口答道:伊恩的世界会变成灰色……


这是一个天才的构思,在游戏的世界里,伊恩失去凯莉之后,整个天空变成了灰色,这个构思震撼人心,伊恩和凯莉这两个游戏人物突然光彩夺目。见清成功了,在送外卖的过程中,他看见每一个人的电脑上都是灰白色,那是伊恩失去凯莉的颜色。见清脱颖而出,与游戏公司签约,他成了著名游戏设计师。


小晓是在一个电视采访中,看到了见清侃侃而谈,吐露心声。他说是一个女孩成就了他,那个女孩就是事实上的凯莉,也就是小晓。


凯莉回来了,小晓也回来了,但小晓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一个原本的正宫,混成了一个小三,你说小晓作不作?


在小晓需要物质的时候,见清给了小晓爱情。在小晓需要爱情的时候,见清反而要给小晓物质。这是命运的交错,但也是爱的捉弄。见清可以“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但就是没办法面对爱情。


但我们有没有想过,不是作的爱情还是真爱吗?所有的真爱哪一个不作?不作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在乎不在乎你?不作你怎么测量出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


不作就没有伤痕就没有痛,没有伤痕没有痛,就会平淡。爱情就怕没有感觉,没有感觉就是死亡。所以那么多的爱情才那么虐心。




导演刘若英自己不也是如此?


为爱痴狂的刘若英,一直深爱自己的师傅陈升。奶茶就是陈升的赐名,甜而不腻,淡而不涩。陈升成就了刘若英,但却为而不有,反而与刘若英解约,选择远离。


刘若英第一次演唱会,陈升突然出现,给了刘若英太大的惊喜。陈升一辈子只穿过两次西服。一次是婚礼,一次就是刘若英的演唱会。


跨年演唱会结束后,刘若英当着无数歌迷的面问陈升:“你能给我一个拥抱吗?”这个恳求让全场歌迷瞬间安静,但陈升却选择了拒绝。刘若英瞬间崩溃,两行热泪再也抑制不住……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爱情中的尊严,这是第三层悖论。

 

很多人非常奇怪,为什么小晓对见清如此苛刻。小晓为什么选择离开见清?这背后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小晓的作?



先看林见清的尊严。他如此喜欢小晓,但小晓先是带个法学博士,看上去能做小晓的爸爸,但人家是公务员,家里有房,还掌管着分房大局。一喝酒就鼾声如雷,像一头猪,就这样的男人,小晓也睡。后来法学博士他妈不答应,吹了。


后来小晓又找了一个男人,又送手机又偷情,马上还要升处长。但那个人也是骗子,家有妻室,其乐融融。


小晓只有舔伤口,为爱疗伤,才想到林见清。一旦好了,小晓就会再上战场去钓金龟婿。这不仅使得林见清的心破碎无比,也加深了他一定要奋斗的执着。因为小晓给他的错误信号就是:“爱情是扯淡,只要有房子和户口。”


这一点小晓也不否认,她说,人都是会变化的。只是当你变化的时候,人家也变化了。当我们什么都有了,我们却没有了。


所以当小晓提出分手,是感情让林见清疯狂地追出来;但是理智却让林见清停下脚步。林见清拿什么挽留?在地铁站口,林见清退却了。这不仅是一个男人的自卑,更是一个男人的自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晓离开。


林见清功成名就之后,能够给小晓房子和户口,但小晓却并不在意。这犯了林见清的大忌。他如此挣扎奋斗就是要让心爱的人为自己骄傲,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但谁知道自己最爱的两个人都不在乎。


老父亲不愿意去北京大房子享受,反而在鼓捣自己的破电视。小晓也对林见清财大气粗并不感冒,对林见清所说的房子和户口嗤之以鼻。小晓说,你怎么能那样和你爸爸说话,你一直都不懂我,一直都不懂……


那么小晓为什么要选择分手?唯一的解释就是爱情。


小晓可以和法学博士,和公务员,和任何人乱来,但却不和林见清乱来。因为前者是一种交换,用一个女孩的尊严和身体交换一种体面的生活。这与爱情无关,也与情感无关,只与市场有关。


与林见清在一起,小晓就谨慎多了,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吻,更没有做爱。这同样是因为爱情。


看过一个什么电影,忘记掉了。但其中一个镜头非常震撼,一个妓女被别人玩弄无数遍,但就是不肯和男人接吻。她说,能留给自己男人的就只有吻了,结果她被活活打死,但就是宁死不屈。


小晓最终离开林见清,就是因为尊严。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失去了尊严,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她宁可放弃这一切。尽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塑造的。女人永远也得不到自己塑造出来的男人。这也许是女人最大的悲哀。


小晓当初离开林见清不是因为他贫困,小晓今天也绝不愿回到林见清身边,因为他的富贵。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小晓离开林见清,这不仅保留了自己的尊严,同时也保留了真正的爱情。只有真正的爱才会敏感自尊,宁可抱香枝头死,不肯黄叶舞秋风。


最后和贾宝玉走到一起的,不是林黛玉,而是薛宝钗。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一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幸福的。因为幸福不是故事,不幸才是。凯莉走了之后,伊恩的世界是黑白的,凯莉的也是。直到小晓收到见清爸爸的那封信,眼泪哗哗往下流,嘴唇变得红润,黑白的世界再次变得彩色,那个时候,她才真正的放下,也许真正的放下,这段感情才有意义。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我最大的遗憾,是你的遗憾与我有关。这句话让我泪目。本来想给你幸福,结果却给你带去无穷的遗憾。我有一个朋友,深爱自己的女友。但最终却分手了。他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说一声再见。在一片狼藉中突然死亡。


见清和小晓最后好好说了再见,然后拥抱分手,然后就放下了。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是忘掉,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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