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Sir要推荐的片,妥妥五星。 但观看这部豆瓣9.0片的感受,会让人不得不想流泪、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九十岁的少女 这部片制作庞大—— 地理跨度大,横跨了美亚欧大陆,英、美、中多国; 拍摄时间长,从上世纪50年代到2018年。 关键是,它戳破了一个大家并不知道的事实: 爱狗,也可能害狗。 《纯种狗的悲哀》 Pedigree Dogs ExposedBBC出品,聊的就是可爱的汪星人,以及它们的“某一种”悲惨命运。 别以为这也是虐狗的坏人造成的。 恰恰是爱狗的人,给它们附加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人类喜欢汪星人的理由很多,除了忠诚、安全感、陪伴,很大程度还来源于—— 可爱。 可爱是好事,可什么是可爱? 人类觉得什么是可爱,那就是可爱咯。 为了长期不丢失这种“可爱”,人类中的好事者(往往是各种专家)为“可爱”建立了很多标准。 这些标准,覆盖了狗类的外形、运动素质、性格特征等等等等…… 为了极大程度上延续这些标准,人们对狗的繁衍与品相价值,提出了一个终极要求: 纯种。 狗的种类太多,我们很多人并不懂狗,但至少都知道,越纯越好。 杂的那些,就是杂种,就是串子,就是“没品”“不值钱的玩意”。 纯种狗就不一样了。 它意味着“美”,意味着体格“超凡脱俗”,意味着性格优异——因为它间接意味着人的生活档次、鉴赏品味。 但,纯种就是健康吗? BBC历时2年,经过走访、调查,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原来,我们刻意维护的“纯”,却是汪星人的“癌”。 在英国,大概有700万只狗。 其中3/4是纯种,来自约200个不同的谱系。 有部分纯种狗,总是体弱多病。 这病当然不是简单的感冒发炎……而是藏得深,病来如山倒的基因病。 图里两只正睡着的小家伙,右边棕色那只叫西尔维娅。 它是纯正的查理士王小猎犬,体格小,性格乖,特“可爱”。 虽然乖,但西尔维娅也有点怪。 从小就不爱被人摸,特别是脑袋和脖颈。 主人家开始只觉得它是性子孤僻,没想到越长大越不对劲。 一年半后,西尔维娅成了残疾人——走路一颠一簸,总是全身抖得厉害,不自觉就歪头。 看了医生后才发现,西尔维娅得了脊髓空洞症。 这是它隶属的犬种里,常见的遗传病。 病因,听起来都荒诞:头盖骨过小,装不下大脑,就像一只45码的脚,被挤进40码的鞋…… 长此以往,会造成严重的神经性损伤,病发时会阵发性头疼,疼到什么程度呢? 哪怕头皮被轻轻一碰,就疼得像烧伤、挑筋断骨一样。 为了让它好过点,好心的主人给它安排了手术。 开颅,去除部分头盖骨,可这个手术历来成活率就不高…… 没过多久,西尔维娅就走了。 这当然不是孤例。 保守估计,全球遭受这种疾病困扰的查理王犬至少有数千只。 除了脊髓空洞症,心脏病也是这个大家族的遗传病。 不止查理王犬,看过《唐顿庄园》的同学,应该会对伯爵老爹身边跟着的两条毛发顺亮的拉布拉多犬有印象。而这个犬种,天生有眼疾和关节病。 史宾格犬生来就有酶缺乏症;金毛得癌症的几率很高;西部高地白梗容易过敏…… 目前犬类已知的基因病有500多种,虽然远低于人类,但致病率却比人类要高太多。 说到这你要问了: 这些是纯种狗自己的病啊,和人类有毛关系?! 是的,大自然本来遵循的,就是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法则之下,这些致病基因慢慢会被淘汰,犬类可以自然获得进化。 ……但我们人类不让啊! 为了所谓“纯种”,我们发明了挑战遗传的技术: 近亲交配。 致病基因通常是隐性情况(即虽然被携带,但不会致病),当父母都携带时,下一代患病的几率大大增加,且血缘关系越近,风险越大 基因学家兼拳师犬育者布鲁斯·卡塔纳克 这招很管用。 于是,为了保护和延续“纯种血统”,英国育犬协会在上世纪建会时就规定: 纯种狗只能与同一品种的狗交配,生下后代。 你知道的,狗哪有人多…… 狗的运动范围也就那么大,不存在买个车票跑到远方谈个恋爱…… 所以,当狗需要“纯种繁衍”时,因为种类数量有限,近亲交配时有发生。 因此,许多犬类的亲缘关系比我们人类近多了,有的甚至近了百倍。 说得难听点,部分纯种狗经历的,可能不止一次乱伦,而是N次。 我们来看一只拳师犬洛克希的谱系图,非常极端。 洛克希(Roxy)是一只狗Gucci和女儿生下的后代。 也就是说,洛克希的外公,也是它的父亲。 接下来,悲剧也理所当然地延续下去—— 它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一样,得了幼年肾病(妹妹2岁就死了)。 另一只和Gucci配种生出的拳师犬玛琪,也得了这个病(主人为了让爱宠解脱,选择了安乐死)。 肾病死前是什么感觉? 极其渴,极其渴。 在被安乐死的前一天它非常想喝水 它一直试着尿出来 当尿液流出来,它就转身去喝尿 它实在太渴了 太可怕了 真是太可怕了 极其瘦,极其瘦。 Gucci是生育冠军,它生前配种生下了894只狗,其中有一半的狗,它既是人家的父亲,又是人家的祖父。 一个父亲+一堆孩子=更多孩子。 这种可怕的模式,让艰难的“狗生”如此雷同。 且不说携带了致病基因的犬类,即便是健康犬的近亲交配,也会导致物种基因库衰竭。 但为什么Gucci的“生意”这么好? 它明明携带了致病基因,为什么能成为冠军种犬? 因为它“美”,因为它是标准的“纯种狗”。 纯种,就是有特权—— 在英国育犬协会所知的209个犬种中,除2个犬种外,其余犬种均不用通过健康检查即可繁育后代。 人类最初养狗,是为了让它为人类工作。 但到了19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犬类成了中产阶级的日常爱好。 他们发现,通过不同犬种交配,能得到各方面都很完美的新品种。 于是他们不断培育新品种,不断“完善”新品种……不断炫耀新品种。 炫的场所和比赛多了,就需要成立机构来规范,英国育犬协会应运而生。 (讽刺的是,英国纯种狗保护机构的前身,就是英国育犬协会。) 渐渐的,展示改良成果,变成展示“为了展示改良成果”的成果。 标准,也变得越来越畸形。 就说这么一只狗,罗得西亚脊背犬。 之所以会叫这个名,是因为它的脊背突起。 这种体格上的变形,会让狗患上轻度脊柱裂症,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事吧? 其中还有5-10%的狗狗,会得皮样窦。 当这两种病一叠加,病犬的皮肤上会出现针孔大小的小洞,这些小洞会一直延伸到脊髓中,为一些致命病菌打开天窗…… (而脊椎无突起的罗得西亚脊背犬,一般与此病无缘。) 英国育犬协会并没意识到这些,因为“脊椎突起”,就是该机构评判是否纯种的特征之一。 悲剧不仅造成了遗传病,也造成了直接的伤害—— 每20只罗得西亚脊背犬中,会有1只的脊背生来就不突起。 它才是那只健康的。 但它会被接生的兽医判定为“不良品种”,然后安乐死。 这可不是脊背犬一族的悲剧。 德国牧羊犬、拳狮犬、大麦町犬……判定它们“纯种”最官方的某个特征,恰恰可能是它们的畸形、它们的某种病。 为了保护这种畸形“特征”,有些狗已经被“改良”得越来越不像祖先。 甚至,有些“特征”被保护的,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狗狗的生活。 不信你留意一下—— 斗牛犬脸变小了, 头骨也从适合血液流通的顺畅演变为如今畸形的地包天。 字幕翻译有误,实际应为“bulldog”(斗牛犬) 这只是它们外表的变化,而内部,有些已经无法进行交配、生育。 2003年的克鲁弗兹犬展冠军,是只娇俏的京巴犬。 飘逸的毛发,小脸蛋,亮晶晶的眼睛……超漂亮,超卡哇伊。 但你知道吗,它的“美”有多痛? 赛后,在领奖台上,主人牵出它供媒体拍照,很多媒体并没有留意到…… 它的身体下,垫着一块冰砖。 因为京巴的扁脸让它们很难呼吸,身体无法持续散热,温度会一直上升,像发烧一样。 这只京巴犬还有严重的遗传病,在经过后鄂切除术后,它才能正常上台参加比赛。 这是一部“狗狗的悲剧”,但在宠物人士眼里,它更像一部恐怖片。 恐怖的点不来自故事,而是现实;不仅来自过去,而是持续到现在。 它在说,人类如何因为自己的偏好,把另一个物种(还是我们觉得友好、可爱的陪伴物种),折磨到什么地步。 “我们是为你好。” “我们是在保护你的血统。” “这样你才更美,更像可爱的狗狗。” 可没有一种标准说的是: 这样你们才更健康,更自由。 在爱狗人士的心里,总以为狗狗和我们很近,像家人一样近。 但它们的痛苦,你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你们之间隔着语言、声音、表情的银河。 如果Sir不加图注,很多人会觉得,下面这只抖动的萌宠是在“撒欢”。 不,其实它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忍不住呜咽和颤抖。 本片在BBC播出后,已经确实触动了很多国家的人,尤其是英国人。 英国育犬协会正在做出积极配合,颁布法令,禁止近亲培育。 可是因为涉及利益,这种变革收效甚微。 可想而知,在同样涉及巨大利益的中国犬类市场,有多少卖家,敢于放弃“纯种”这个唯一的卖点? 又有多少买家,能放弃面子与虚荣,放弃朋友圈的萌宠自拍,放弃对“纯种宠物”的执念? 上个月,Sir家里养了十几年的两条狗狗相继走了。 它们是标准的串子,是流浪犬和弃犬。 但它们为家人带来的付出与欢乐,Sir觉得,一点也不比所谓的“纯种犬”少。 看着它们清澈的眼睛,健康奔跑的姿势,细嗅花草的神态……毫无疑问,那就是纯,就是美。 那是造物之美,远高于一切人类发明的标准之美。 所以最后。 Sir想为了曾经的“家人”,对爱狗的朋友叮嘱三点: 1、不要追求纯种,不要近亲交配。 2、在了解自家萌宠的基因缺陷后,果断绝育,不让下一代受苦。 不仅是狗,还有其他宠物,比如折耳猫。 折耳猫有天生的“基因缺陷”,折耳和折耳繁育出来的小猫带有遗传病,一旦发作终生疼痛,会造成行动困难。即使是没有“发病”的折耳猫,也会终生伴有关节粗大、手掌脚掌变形、体质较弱等问题 3、有缘的话,请给“非纯种动物”一个陪伴你的机会,它一定不会辜负你。 如果你过不了虚荣那一关,不如仔细想想Sir说的,什么是“人类审美”,什么是“造物之美”。 因为前者哪怕再潮、再酷,也是落伍的、狭隘的。 而后者才是美的永恒标准,这样的美,才能抵达同为地球生灵的大爱。 愿所有因为病痛、折磨而死去的动物,天堂平安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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