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题：《黄 昏 | 顾世如》 来源：深圳文学 01 在阳光的瓷砖铺满的金色大道旁，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手执柳条编织的长长之鞭，放牧风，放牧白云，放牧柳絮，放牧绿色的树叶。 他逍遥而悠闲地哼着流水与鸟鸣杂糅的曲调，空旷而清脆，纯粹而澄澈，像走在辽阔与苍茫的心灵沙漠那阳关曲折小径的一队驼队撒下的激越的驼铃之天籁。  手握竹笛的少年，轻轻一吹，跳动的音符自然而然连成一个声音的皮鞭，给落单在洁白羊群与黄昏后面的羊，轻轻一拍，羊群骚动的脊背构成一波麦浪，像波涛在湖面翻滚，翻滚，向前，向前，赶上黄昏的脚步，投向炊烟环绕的村落怀抱，好安顿自己心灵的归宿，金黄的稻草或青绿的野麦，编织的柔软而温暖的巢窝。 02 田埂边野花的花瓣的杯盏已斟满夕阳血红的干红，劳累一天的村民围坐在自家小院门口，任凭微风的扇子左一扇，右一扇，用长至天穹的竹筷，夹一朵白云，又一朵白云，抿一小口一小口岁月的红酒，幸福地畅饮， 夕阳一点一点落幕，欢快的心情像早亮的霓虹灯，镶嵌在街边商铺的眉头，照亮晦暗的心灵。  此时，流浪的猫与狗却在黄昏树枝的阴影下上演一场争食的角逐。谁多谁少，谁胜谁负，并不重要，但战争的伤痛像一个个钉子戳在它们心灵的墙上。远处，惊人的悲剧如出一辙，黑夜从地平线上伸出强力的双手拽住夕阳的双脚，沉下去，沉下去吧，直至消亡，可夕阳鼓足浑身干劲，向上攀援晚霞的余晖，浮起来，浮起来吧。饮尽这一杯黄昏的药酒与清酿，管它沉浮。 03 从山道走来的外乡人，白发丈量他的年龄，皱纹泄露他的阅历，双肩的挎包却道出他的好奇，在夕阳的照耀下，他匆匆追赶他自己长长的身影。 我想，他是觉得这世间“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才背井离乡的，他能追上他的影子。这萧瑟的乡村，春色已满园，愣不丁一户农家小院的墙上挂满了藤蔓，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一只红杏出墙了。欣喜之余，他会不会想：我是不是那个从故乡的墙伸出头，在他乡行走的杏子呢。  广场的舞曲，像街灯照亮暗下来的天色和疲惫萎缩的心灵。各色胭脂与粉饼混合的浓香刺鼻的气味弥漫在广场四周，走过广场边道的不修边幅、不涂化妆品的男人不自觉皱起鼻子，嗅了再嗅，茉莉花的香气太淡了，兰花的香太雅了，桅子花的香气差不多，但还是缺少一二成。广场舞是黄昏的烟火，让这个不论得失的日子再一次亮起来，亮起来。 04 天色渐暗，月亮点着发白的烛光。蛙鸣敲响流水之鼓，这小夜曲的前奏，呱呱一一咕咕，舒缓又抒情。坐在池沿，看音乐纵身飞出枯井，噢，肖邦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奏响所有沉睡的心灵。 这是美丽的春天，群芳竞俏，万物葱茏，明月良宵，遐想万千…一对情侣在花亭前逗留，卿卿我我，一个诗人在树下独自徘徊，一只鸟在梢头飞来飞去。所有的尴尬、惆怅、忧伤与遗憾都在这如酒的行板乐章中消融，冰释前嫌。过往记忆的肥皂泡破灭了，未知恐惧的烟雾飘散了，这纯粹而清澈的音乐之流水在心灵的土壤畅快地流淌着，洗淌着，溅起朵朵宁静之花。  窗外，微风弹奏失色的树叶，像夜莺清唱，窗内，美梦轻披疲倦的身体，如仙境云游。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