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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三十七个年头了，那年我只有三岁。无数次在梦中我都在幻想着母亲的样子，粗黑的辫子，大大的眼睛，单眼皮儿，瘦弱的身体，沉默寡言。这些记忆，还是我从家里那张只有父亲，母亲，大姐和哥哥四人的合影里捕捉来的，虽年代久远，图像已经泛黄，但依稀还能看到母亲当年的模样。 母亲的离世是我心灵深处最大的阴影。1979年的冬天，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母亲静静地横躺在火炕上，面容憔悴，奄奄一息，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和风箱一样的声音，眼神涣散，没了生机。低矮的一间半草房里，挤满了来看望她的乡亲们，狭小的屋子里不时传来低声的哭泣声，气氛紧张。瘦弱的父亲双手紧紧抱着头，蹲在墙角，泪水打湿了地上的泥土。火炕上，仅仅四十二天的妹妹，在声嘶力竭地哭闹，还有一个懵懂的我，傻傻地坐在母亲身旁，并不知晓生离死别的凄凉。当母亲拉住父亲的手，泪水早已淹没了她的眼帘。她用虚弱地声音，叮嘱父亲要好好照顾我们，别丢下我们的时候，我却一直以为她要出远门，丝毫没有明白那一刻离别的悲怆。父亲哭泣着点头答应下母亲的最后请求，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得到父亲的承诺，母亲似乎轻松了很多，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惨淡的微笑，紧紧拉住父亲的手却无力地垂下，瞬间便停止了呼吸。我想，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这个响当当的东北汉子，七尺男儿痛哭流涕的模样。随后，哥哥姐姐们痛彻心扉的哭喊，却终究没有把沉睡的母亲唤醒，而我，就是这样和母亲做了这辈子的永别。 母亲终究是没有战胜病魔，挣脱死神的魔爪，上天并没有怜悯她。说起父亲和母亲的婚姻，也逃不过父母包办的封建思想。对于夫妻间的性格，父亲是比较急躁的，母亲相对温和，总是逆来顺受。家境贫寒，思想守旧，让父亲多子多福的思想越来越重，而母亲为这个家日夜操劳，又养育了一大群孩子，让她的身体吃不消，慢慢被拖垮，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母亲狠心的走了，带走了我童年所有的快乐和温暖，了无牵挂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我想，我的童年和所有孩子相似，却又有着诸多的不同。“没妈的孩子，可怜啊！”“有娘养，没娘教育的孩子！“这是我耳边时常响起的话。为了能不受欺负，好强的三姐，成了我的保护伞，经常为了给我出气，被父亲责骂，被邻居堵在院子外咒骂。当时的父亲是苦恼的，一个男人带着一群不懂事儿的孩子生活的艰难，是旁人无法能体会到的。 从记事起，就很难从父亲嘴里听到关于母亲的故事。我知道，不是他不想提，而是害怕触及伤心的往事。父亲嘴里的母亲是“短命鬼”“没福气”可嘴里说着，眼里却总是闪烁着亮晶晶的泪花儿。母亲走了，去了天堂，没有痛苦，没有疾病，甚至没有饥饿和寒冷，而那个冬天却给我们留下了物是人非的凄凉。一锹锹黄土掩埋了母亲瘦弱的身体，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杨树林里，与我们生死相隔。妹妹还小，我们还不懂事，父亲要做的太多，那些年艰难的生活中，幸亏有好心的邻居大婶的疼爱，还有姑姑，大娘的关心，让我们这群没有母亲的孩子们得到了母爱的温暖。 我想，对于母亲我很少思念，却心存感恩，即便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记忆都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模糊。是母亲，给了我血肉之躯；是母亲，给了我生命；是母亲，用奶水让我活下来，而对于父亲的感情却是多过母亲的。在我苦涩的童年里，是父亲用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教育我为人要善良，博爱，光明磊落，教我如何做一个大写的人。是兄弟姐妹的关爱，陪伴我走过灰色的童年时光，而母亲却是我心中无法抹去的阴影，一道难以跨越的坎。母亲带着凄惨的笑容悄无声息地走了，这一走整整三十七年，那泪水迷糊的场景，那临终最后的嘱托依旧在眼前浮现，久久不能释怀。母亲没了，我就如同一棵寒风中摇曳得小草，没有自主，任凭风雨飘摇。母亲走了，我就如同一只流浪的小狗，找不到回家的路。没有母亲的日子煎熬，寒夜里的冰冷，我无法独自面对，瘦小的身子蜷缩在姐姐的怀抱里，相互取暖。无数次被窝里哭醒，梦到母亲，微笑着向我走来，伸出双手，敞开怀抱，可醒来却时常空欢喜一场。 成长的旅途上，我会时常思念母亲，渴望她温暖的怀抱和爱抚。每每受到伙伴儿的欺负时，流着泪水的我，多么希望母亲能及时出现，给我撑腰；在我摔倒哭泣的时候，母亲能用温暖的手拉起我，为我轻轻拍打身上的泥土；在我人生落寞的时候，母亲能听我诉说心底的苦，陪我度过暗淡的光阴。很多时候我是恨母亲的，恨她的无情，好想冲着空旷的天空大声呼喊，“妈妈，我想你，在我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在哪里？”更恨她没有同其他母亲一样来为我遮挡风雨，却给了我太多的忧伤，成就了我极端的个性，人生的底片里只有黑白的色调儿，一生在阴影下徘徊。 我是那样思念母亲，常常幻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仰望星空，天堂里的母亲应该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吧！她温情地眼睛始终注视着我，从年幼无知的青涩，渐渐长大成人，学会自己穿衣，吃饭，摔倒了自己爬起来。母亲的目光应该一刻都不曾离开过我，她在天堂看着我，在用她特有的方式来爱我，来诠释这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天堂里有痛苦吗？我一次次遥望夜空，问最亮的那颗星星，我确定，那一定是母亲的眼睛，在默默关注我的关于我的一切，乃至一生。 三十七年春秋寒暑，在时光流逝中悄然走过，天堂里的母亲，您还好吗？如今，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生活，您看到了吗？我想，此时此刻，您一定在天堂里微笑着注视着我，眼里闪烁着幸福的泪花儿，想让我对着深邃的夜空大声呼唤您，“妈妈，我想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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