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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这几日，我总是梦到我的父亲。 小时候，我最怕的人就是父亲。父亲虽然神情严厉，但却是慈爱无私，他那山一样的肩膀在我的心里刻下了一道永不消逝的丰碑。他总是以一种不甘认输的韧劲感染着我，用他的举动和言传，给我做出榜样，让我在学习上无法不刻苦，工作中无法不努力。 父亲一生虽目不识丁，但凭着勤劳、坚韧、耿直和刚强的个性，掌握了一身真本事，是远近闻名的能人。犁地、播种、种瓜果，育树苗、打炉灶、盖房子样样在行，十里八村都称父亲是“大掌柜。”小时候，常常从长辈那里听说父亲在旧社会是地主比较抢手的大伙计。父亲常说，有本事走遍天下，技不压身哪！ 我生活的村子比较偏僻，由于生产队土地地势低洼，盐碱度大，每年的收成总比邻近的生产队要差些。因是引黄灌水浇地，种植水稻要多一些。记得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种水稻时只能用手工撒种，端着将要露芽的稻种，稠密有致且均匀将它们洒落在水刚刚漫过的稻田里，生产队里能够胜任的人中，父亲是首要人选。儿时的我，远远站在田埂上，看着父亲胸前斜跨10多公斤重的箩筐，步伐很有节奏的在水田里挥洒自如，动作流畅游刃有余，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潇洒极了。我时不时在田埂上也学着父亲的样子，迈出自认为像父亲一样有魅力的步伐。休息时，生产队按惯例犒劳撒稻种的人，为父亲送来一碗炒黄豆。这时父亲叫来在远处田埂上玩耍的我，把分得的炒黄豆装进我的衣兜，再用粗糙的大手卷上一支旱烟。暖暖的阳光下，他半眯着眼，一缕缕青灰色的烟雾在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颊弥漫开来。那些日子，我时常装着炒黄豆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父亲的“特供食品”。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月，每当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总盼着生产队快点种水稻…… 父亲一生喜欢种树，他种的树不计其数，对沙枣树更是情有独钟。 记得那年初夏，父亲外出回家时带回半袋沙枣，金黄的诱人，父亲没有发话，我和弟弟也没敢要着吃。沙枣被父亲神秘地藏了起来。接下来的两个月，父亲总是早出晚归。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后约小伙伴挖野菜时，看见父亲在一块闲置地里忙前忙后不停地拾掇。原来，父亲用那些沙枣孕育出了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沙枣树苗。一年之后，生产队的排水沟和渠边上，多了一排排沙枣树，在一些没有被开垦的荒地里，变成了若干年后的沙枣树林。 沙枣树耐干旱、抗盐碱。在当时，父亲培育的沙枣树成了生产队里一道亮丽的景观。每当春天来临，沙枣树枝条上就缀满狭长的叶子，正面是翠绿色，背面却似涂了一层薄薄的银粉。远远望去，沙枣树葱葱茏茏，像田野上飘起的一片片绿云。初夏时节，沙枣树进入花季，满树的金黄色小花，犹如一串串高悬的小金钟，在绿叶间时隐时现。阵阵沙枣花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吸上几口，令人神清气爽。每到收工时分，父亲总是拢一袖沙枣花的甜香，折几枝含苞吐蕊的花枝，带回家里，插入水瓶，我们一家人便在满屋子芬芳浓郁中吃晚饭、聊家常。 到了秋季，沙枣树的枝条上结满了椭圆形的小果子。红的像樱桃，黄的像金橘，随手摘几颗小枣放入口中，绵绵的，甜丝丝的滋味沁人心脾。大人、孩子们在树林里穿梭，将成熟的沙枣装进衣袋，把收获的喜悦带回家中。父亲经常在树林边转悠，点上一支旱烟，一脸的满足和惬意。冬天里，落光了叶子的沙枣树，虽然身上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但根依然深深地抓住脚下的泥土，昂首挺胸，用顽强的毅力，抵挡着风沙，守候着田野和村庄，守候着父亲和如父亲一样勤劳朴实的人们。 沙枣树下，留下了我和小伙伴童年太多太多的欢乐。每当想起或看到沙枣树的时候，总能看到父亲那厚厚的背膀，总为父亲当年的远见之举而深感骄傲和自豪！窗外的沙枣树一年比一年茂盛，枝叶都快伸进阳台了。我时时推开窗，在心里和沙枣树说说话，就像在和父亲聊起过往。我知道，父亲就像这沙枣树一样，时时陪在我的身边。 文：暴新义（图片来源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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