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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 | 抬头望月

 看只看 2018-05-16

名著大观园



朗读《抬头望月》 来自人文之窗 14:23


抬 头 望 月

作者 陈平骊 | 朗读 谢东升


月亮,可望而不可及。


她高悬于万丈红尘之上,清冷、美丽、神秘、绝俗。


今夜,我偶然经过北方一座破败的城市,从孤凄的树影间,抬头望月。是雪后初霁的隆冬夜晚,月辉与地面零碎如银的积雪交映,空灵而寂寞。



我禁不住想:是否所有尘世幸与不幸的因缘际遇,都在冥冥中被月所系所悉?是否所有芸芸众生那隐秘细屑的悲欢离合,都将月亮作为安放灵魂寄盼的一处秘密住所?我这样问月问己。而月亮却容涵所有又超乎众生之上。亘古如斯不动声色、不做答语。



我想:终其一生,每个人都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永恒之月,都有他生命里心醉又心碎的月光故事:那月光下母亲的歌谣,月下篝火从中青春烂漫的舞步,月下情人此生的吻别,月光里思念沁凉的泪水 ......



就象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生活的千姿百态和人生的多变莫测也赋予了抬头之月:或神秘或美艳、或圣洁或温柔的千百种面孔。无论是纳兰性德的“一夕如环,夕夕长如玦,但使明月长相伴,不辞冰雪为卿热”的凄凉哀怨,还是苏东坡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旷达潇洒,同样是把虚空清绝之月作为了人间情思的寄托对象,她仿佛是人间所有美好而又失落了的情感图腾,那份曾经拥有的情感,也因了她的高洁美丽,被印证得愈见明澈永恒。



我的永恒之月在哪里呢?她仿佛存在于遥远的过去和遥远的地方。

 

那年我因故整个夏天羁留江南古城苏州。每晚闷闷无聊,信步出游,常常是不知所之,买倦而返。一日夜晚,不知不觉我来到一处所在:前方一条幽深蜿蜒的青石小巷,被月色涂砌成强烈的明暗两色,如同梦幻。



我正讶异这景象仿佛在梦里见过,一抬眼便见着了她:一碧无尘的天宇一朵圆月正向我凝视,她是那么清丽出尘,又温柔无比。我久久凝望着她,迷失在她越来越明媚的光里。


忽然从小巷高墙里面飘出明亮的小号声,曲子是我熟悉喜欢的新疆民歌《在那银色的月光下》,如水的小号声在万籁俱寂的银色天地飘荡,整个月夜仿佛都在侧耳倾听,静寂沉醉。我每每忆及这一幕,都心驰神往,我知道它将定格在永恒的时间里不被生活消蚀,在生命洪荒里它将永远璀璨迷人。


 

我的月还在遥远的西部戈壁。那是一个火红的夏日黄昏。我乘坐的客车经过一天一夜长途跋涉停靠在一家荒凉的客栈里。客栈周围是无边沉寂的戈壁荒漠,中间一条马路孤零零直伸向天边。饭后无聊,我便信步走出院门。院门一侧不知何时栓了两匹雪白的马,支楞着耳朵目送我走远。


夜幕已悄悄张开巨大的翅膀降落在戈壁滩上,晚风吹起我的长发,我的心头涌上深深的孤寂。忽然我发现不远处有一丛高大的灌木背后着火了,“火光”愈来愈明亮炽热,一群受惊的鸟忽喇喇自灌木丛飞出,嘎嘎地叫着飞远了。



我惊骇莫名跑向那堆灌木,却又半途凝定住了:原来我看见:灌木背后的地平线上,正在缓缓上升一轮巨大的红月。她象一枚静穆燃烧的火球,野性美艳又奇异庄严,她仿佛近在咫尺,气焰逼人;相隔却又何止万里,神祗一般不容接近。我象遭了电击一样呆立着,浑身颤抖。刹那间,身上那一袭白色衣裙被倾泻的月光镀成银红色,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还有那两匹在身后悠悠长鸣的白马。



我生何求?我又何福?彼时彼刻,我只知感谢上苍让我亲睹奇景。多少年过去,那枚荒漠上燃烧的红月,红月笼罩中天地的奇异寂寥,还有被红月镀成银红的马的剪影及悲凉的马鸣,不断以各种幻化的梦境向我呈现,它以其不可逾越和无法替代的力量昭示着我生命的灵性,使我自足、沉潜、无悔。



“人一生不可能两次跨过同一条河流”,这么多年过去,我再也没有经历过那夺人魂魄的月下激情。也不想再去尝试拥有。生命中有些东西是不可重复、不容再得的!正因其不再,才愈足珍贵、难以消磨。然而,它教会了我时时仰望天空,抬头望月。



在烦嚣闹热生活的阴凉之处,在喧哗和躁动充斥了社会的各个层面,美的生存需要勇敢的时候,抬起人高贵的头颅仰望天心月满,去找寻渴慕、宁静和信仰吧。它会使我们的心灵丰厚而谦卑,足以面对波诡云谲的人生。



作者:陈平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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