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战国奇珍 莒建邦长法化六字刀|莒建邦长法化六字刀|钱币

 南山五彦 2018-05-18
X
如皋陈建平 (品泉阁主)家藏珍泉——莒建邦长法化六字刀如皋陈建平 (品泉阁主)家藏珍泉——莒建邦长法化六字刀

  传统意义的六字刀,指的是战国时期齐国的货币,全名为“齐返邦长法化”或者叫做“齐建邦长法化”、“齐造邦长法化”。六字刀以下,尚有五字刀、四字刀、三字刀等。六字刀因为形状奇特,和古中山国的三孔布、王莽时期的国宝金匮直万、金错刀等共同被奉为泉界大珍,历来为泉家必欲得之的古钱币大名誉品。

  今天品泉阁主为泉友们展示的六字刀,不是传统意义的六字刀,它不是“齐返邦长法化”或者“齐建邦长法化”、“齐造邦长法化”。它的全称是“莒建邦长法化”或者“莒返邦长法化”。迄今为止,这种六字刀只发现两人有藏,一位藏家是新浪博主天野先生,其博客在2013年9月18日就已经公开置顶展示。另一位就是江苏如皋的古钱币民间收藏家陈建平(品泉阁主),也就是本人。

  正如新浪藏家天野先生所言:此刀币在此以前闻所未闻,莒字开头的四字刀如莒冶法化,莒邦法化都已见过,但形制不同。五字刀如莒阳之法化,网友阿骨打保机有藏。而六字刀不但未见,历来收藏界,文博界也未见报道。揭开了古齐国刀币又一神秘的面纱。莒建邦长法化,铸造精良,文字秀丽,大有一代开邦之钱币之风范。与其它齐刀币放一起,也足以显示出出类拔萃之风范。尤其是其篆书文字,俊秀丽美,如闲云出岫,又如众星丽天。令人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品泉阁主现向诸位泉友展示家藏珍泉——莒建邦长法化六字刀,敬请各位细细品鉴。

  附:莒国汇考(绿竹翁 )

  铸有莒字铭文的刀币,最早发现于清季山东博山香峪村。1979年春至1996年夏,在山东省莒县古莒国故城遗址的南垣处,先后发现和试掘先秦时期莒刀币陶范二百余块,刀币范模面文皆为方折明字,背文有莒冶丙、莒冶安、莒冶得以及许多单个的字符,亦出土有与“齐明刀”相同的光背钱范。图○1 此外,莒城南面的于家庄出土一枚莒刀币,经与遗址出土的铸币范模对应,其形制大小完全吻合,如此足以证明莒刀币和所谓的“齐明刀”是莒国故城铸币作坊所出。

  然而,就这种莒刀币,从嘉庆年间(公元1796--1820)见于著录以来,注○1学术界将其称之为博山刀、齐明刀、齐易刀、齐莒刀、齐匽刀、莒匽刀、莒刀等不同称谓,就此刀币的铸主有燕人所铸说、齐人所铸说、燕齐商人所铸说、莒国所铸说等观点之争;铸期有春秋所铸说、战国晚期所铸说之分。莒刀币自身铭文与符号文字奇古难以释读,莒刀币与燕国刀币、齐国刀币、中山国刀币以及截首刀的关系错综复杂,莒刀币中的大刀莒邦法化存世极为罕见,完整者仅有一枚,残存者不足半枚,上述几个特点(史籍无载,铸期久远,存世罕见,铭文难释……)正是困扰莒刀币研究的症结所在。随着近年来一些与之相关的重要资料的出土与发现,为莒刀的深入研究提供了新的线索,本文汇集了诸多前贤、时贤有关莒刀币的研究观点,结合文献资料,加以综合分析,冀以希望研究货币史、钱币学之学者对这种珍贵的古代货币有进一步的、科学的、正确的认知与判断。

  一 出土与发现

  1、 清季嘉庆年间,山东博山香峪村刨出窖藏刀币数百枚,字迹奇古,文不能辨,泉家称之为博山刀。注○2

  2 、 1930年,山东章丘县东平陵城西南出土一枚大型“莒邦”博山刀残件,下部残缺,刀头残留“莒邦二字仍可辨识。此刀残件为天津方若先生购得,实物现存天津历史博物馆。注○3 图○2

  3 、 1958年,青岛市崂山区城阳镇出土齐明刀一枚,面文明字方折,光背,现藏崂山区文物管理所。注○4

  4、 1960年4月,河北省沧县萧家楼村西北战国遗址中出土刀币10339枚,其中有齐明刀8793枚。此次发现的齐明刀,背文种类繁多,计有456种,有文字,图形,符号诸类,文字有单字,有字组,考其文意有数目,干支等内容。明字写法有的折角上翘,字形矮,笔画较粗;有的明字矮短近方;还有的明字多笔平折,下垂特长,有的长及刀身之半,笔画细而刚劲,背文繁。这批齐明刀出土数量之多为仅见,且与燕明刀同出,为研究齐明刀和燕明刀的关系提供了重要资料。注○5

  5 1972年,济南千佛山北麓柴油机厂在基建中发现古墓一座,济南市博物馆进行了抢救清理,因破坏较甚,仅收集墓内出土的器物300余枚(件)。根据出土铜鼎,铜壶形制特征分析,该墓葬时代为战国中期偏晚。值的注意的是该墓葬出土齐明刀186枚,现存济南市博物馆136枚,其中完整和可复原者约122枚,除29枚为光背素面刀,余者皆面文“明”字,有背文者25枚,皆一字或一符号。注○6

  6、1974年,山东肥城张店村出土齐明刀100余枚。注○7

  7、1975年,山东青州拾甲村出土齐明刀17枚,背文模糊不清,重11.8--12克。注○8

  8 、山东牟平县绣花厂及西半城村共出土齐明刀7枚,光背者一枚有背文者六枚。现藏牟平县文物管理所。注○9

  9、1988年秋,山东青州市郊出土一批截首刀和齐明刀,完整者约10枚,其中“齐明刀”11枚。在11枚齐明刀中,面文明字皆细长折,尤为珍贵的是有7枚有背文的齐明刀,其与《中国历代货币?先秦货币》一书中编号3800、3801、3802的刀形相近。注○10

  10 、1988年,莱州市程郭乡出土齐明刀100余枚。1989年烟台市黄金机械厂史庭耀同志收集了15枚,其中有背文者5枚,背文中有一字或一符号者三枚,另2枚背文各三、四字,特别是这两枚背文各三四字的齐明刀,是十分罕见的有明确出土时间和出土地点的稀有珍品,彌足珍贵。此外,史庭耀还提供了泉友所藏的一枚齐明刀,此刀形体较大,形似尖首刀,面文“ ”字,背文三字为“莒冶□”;此刀的形体及面文皆似尖首刀,而背文是三字的齐明刀,这是过去未见到的稀世珍品,对齐明刀与尖首刀的关系研究有重要的价值。注○11

  11、 1988年冬,北京市古钱币商店寄售的古钱中,有一批传处于山东的齐明刀十余枚,其中七枚与1988秋青州出土的齐明刀形制相近,有一枚背文多字,大致可以看清,另一枚可依稀看出不止一字,北京的一位泉友还出示了一枚形制似尖首刀,但面文为方折细长的明字,颇为罕见。注○12

  12、1990年,山东莒县于家庄发现一枚齐明刀,刀首残缺,长仅11.8厘米,宽1.5厘米,面文明字方折,光背,其形治与刀模相符,是莒范所铸无疑。注○13

  13、1994年4月,临淄区路山乡大薄村北约500米处的王桥砖瓦厂在取土中发现一批齐明刀,约有100余枚。出土时刀币锈蚀在一起,观察有捆扎的痕迹,应属窖藏出土。刀币出土后多已散失,淄博陈旭同志收集到其中的13枚,一枚已残,余12枚完整。此12枚明刀形体硕大,铸造较精,边郭凸出,币文清晰,重量轻者仅13.5克,重者20克左右,面文“明”字有三种写法,皆方折;背面有光背,背文一字或一符号,四字者,光背者六枚,背一字者五枚,另一枚四字者为“齐化共金”。这批齐明刀形体较大,边郭突出明显,品相较好,与常见莒明刀等形体瘦小的小形刀有别,而与少见的“齐化”、“成白”等形体肥大的“齐明刀”多有相同;特别是这批齐明刀有六枚背铸铭文,尤其是出土了一枚“齐化共金”四字刀,确为罕见,甚为珍贵,是继郑家相先生在《货泉》1941年7月第七期报道天津张絅伯君于民国九年得一枚后又一次发现。注○14

  14、戴葆庭先生早年获得一枚“莒冶货”三字博山刀,原拓本收录在《戴葆庭集拓中外钱币珍品》一书中。

  15 、据已故著名学者前山东图书馆馆长王献唐先生云:“山东图书馆共收藏博山刀二枚”。

  16、上海博物馆收藏各式“博山刀”九枚,其中背文三字有“莒冶货”、“莒冶化”,背文四字“莒冶齐货”、“莒冶法化”、及“莒冶内化”等,各枚刀币重量由11.9至19.2克不等,以13克左右较多。注○15

  17、山东博物馆收藏一枚出土于山东临淄县的博山刀,背文铸“平阳冶化”(应释读安阳冶化,笔者注)四字,迄今仅发现一枚。

  18、据《中国民间钱币藏珍》所收录之博山刀有三品,背文铸“莒冶化”三字,分别为陈德林先生、史庭耀先生、胡城先生收藏。

  19 、据汪庆正先生的文章披录,东京日本银行珍藏博山刀12枚。

  注○16

  20、 1996年第六届香港国际钱币展销会上,亦发现一枚背文三字 “博山刀”珍品。现今海外钱币市场,亦偶有发现真品者,唯其数量已十分稀少。注○17

  21、 1978年,山东青州穆世友得一完整“莒邦法化”完整大刀币,通常18.8厘米,宽2.6厘米,重64克。系青州附近出土,刀身绿锈间有朱砂底,周边郭隆起,中断于柄端,其周郭线不及其他型刀高耸。注○18 图○3

  二 刀币钱范出土概况

  1 莒国故城出土莒刀币钱范

  1979年春,莒县城阳镇孔家街群众整地挖出刀范和铜渣,其中出土一残陶范有“莒冶”二字,该范下部断失,现宽8厘米,长6.5厘米,此莒字陶范与以往著录及新发现齐明刀背文“莒”字之形相若,既有刀又有范者,极为罕见,且“齐明刀”背文三四字者本为稀品,此刀范合一,足见其珍稀。考察证明,莒县莒故城宫城外侧有一处大型小刀币铸造遗址。莒国故城规模较大,外有郭城,内有宫城,平面呈“回”字型,遗址北倚宫城南垣,南临护城河,范围呈长条状,南北宽约150米,东西长约300米,其东端不远就是宫城南门,面积约有4万平方米。1978年4月,莒国故城内南残垣中段外侧,发现一刀币陶范窑藏,出土了成批完整陶范,坑内陶范多为平放,亦有侧置,排列规整。与陶范共存出土的还有百余枚贝壳(笔者注:应是流行于西周时期的蚌贝币)和生铁渣,周围夹杂诸多灰烬,共出土陶范64块,较完整的12块。1993年7月,莒县博物馆再次前往其地调查,又在城垣南侧的地面上采集到陶范数块和磨砺刻刀的石块一件,并发现数处似为熔炉的圹穴及多处红烧土遗迹,在清理陶范窑穴时,还发现有堆积的细沙和铜渣,坩埚等冶铸遗物。坩埚较小,作圜底细筒状,高约25-30厘米,直径约5-7厘米,其内凝有铜渣。确证此处为一大型的冶铸刀币作坊遗址。据群众见告,当时陶范除窖穴中藏置之处,在墙垣南侧亦堆置不少,似是利用旧范加固城垣,外再敷以夯土,故能保存至今。经过多次调查,钻探,两次试掘共发掘面积为75平方米,3个探方文化堆积基本一致。第一层是耕土层,厚10--15厘米,土质为灰褐色,较疏松。第二层为扰乱层,厚20--40厘米,灰硬土且较粘。包含物有残钱范、瓷片、绳纹瓦片和罐口沿,红烧土等。该层有隋,唐砖室墓各一座,墓一出土四系罐、瓷碗、瓷罐和一枚隋五铢;墓二出土瓷碗、瓷盂各一件。第三层系汉代扰乱层,土质为浅灰色且较粘,厚25--50厘米,该层包含有红烧土块、瓮、罐口沿、板瓦、汉砖、钱范残块、铜釉渣等。第四层为春秋文化层,土质系黄、灰、黑三种和而成的土色,较松软而且较粘,厚30--90厘米。包含物有残陶盂、陶豆盘、豆柄、绳纹罐口沿、陶烟囱、素面陶无名器和残钱范。第五层系春秋文化层,土质土色与四层基本一致,厚70--135厘米。含有大量绳纹罐口沿、盆残片、陶罍肩、素面瓦当、豆盘、豆柄、陶盂、坩锅陶烟囱、铜釉渣、刀币钱范、残铜刀片、刀柄和铭刻“莒冶丙”刀币范。本层下即为黄硬的生土层。在T1、T2有一道东西向的沟,宽30--50厘米,深60厘米,沟内填有残范和陶片等。注○19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民日常田间操作,还不时发现陶范,大都弃置于垄沿、地边或附近的护城河中。可见此处陶范的存量规模之大。目前莒故城铸钱遗址共出土200余块刀币范。全是陶质,未见石范和铜范。

  2 即墨故城出土“齐明刀”残陶范

  1990年4月,平度市新华书店李忠茂同志向平度市博物馆捐送“齐明刀”残陶范一件。该范出土于即墨故城,即今平度市古岘镇大朱毛村附近。此范仅存刀首与刀身部分,为弧背、凹刃,残长7厘米,宽13厘米,最厚处2.9厘米,重435克。范内刻印模5枚,模残长5.5厘米,最宽处1.8厘米,刀身可见反文“明”字方折痕,范面光滑规整。注○20

  三 莒刀币范与燕刀币范、齐刀币范的对比研究

  莒城所出小刀币范都是陶范,未见石范和铜范。大致长21.5厘米,宽13厘米,厚1.5--5厘米。由许多陶范厚度相差较大,可知一块币范要利用多次,因而导致形体由厚而薄。该作坊所出陶范面文均刻明字,明字方折,其位置在近刀柄外,笔划清晰,用力均匀,背文多刻“中”字。背范亦有光背无文者。所出陶范正面多有刻记,计凡50余种,多刻记一些方位、干支、数目、物象、五行等类内容。可释者:卣、王、木、内、祭、虹、城、工、竹、四、戈、玄、鱼、草、十、卜、丕、刀、水、氏、日、文、且、从、丁、朱、申、币、上、七、口、金、云、天、角、丁、曲、米、衣等。其中范文“山”字与晚周“克鼎”和春秋“台叔山父固 ”的山字完全相同;“角”字可见之于“角戊父子鼎”、“鄂侯鼎”、“伯角父盉”等铭文,此外还有鱼形铭纹,其字形在甲骨文和春秋以前的金文中多见。“封”字(丰)刻文和1979年陵阳河遗址出土的像形文字相类同图○4。刀范背面,大多数有整齐的凹窝,均匀密集,有的饰横排密集整齐的粗绳纹。注○21

  据燕下都东周遗址出土的情况,燕刀币铸范有尖首刀范和“匽”字刀范两种。尖首刀范币范一件,1966年出土于朗井村村东,为尖首刀五刀背面范,范呈橘黄色,范坯外面有手指坑痕迹。范坯残缺,底端宽11.8,上端宽约10.4,厚2--2.3厘米。侧面有2道阴线合范号。匽字刀范根据刀化范腔的多少,可分为三刀范、四刀范和五刀范3种,其中背文三刀陶范一件,系用废弃的矩尺型建筑材料加工而成,范面刻有三枚刀化范腔,右边一枚刀化铸腔上刻有背文“昌”字,中间一枚刻有背文“行”字,左边一枚残缺。从刀化的型制和背文判断,此范当系折背直刃匽字刀的背范。范外面尚残存三角山云纹纹饰图案。匽字四刀陶范,刀首的一端较薄,浇铸口端较厚,两块范的里面刻有完全相同的四枚刀化型腔,右边两枚刀化铸腔均为刀化的正面,上刻有面文明字,左边的两枚刀化铸腔均为背面,上刻有背文“右”字。近底端处有凹玄纹一道,底部中间有一道阴线合范号。浇铸口呈椭圆形。匽字五刀陶范,范外缘处刻有内宽12.5,长14.2厘米的“井”字型阴线。在朗井村10号作坊遗址中出土破碎铸币范31块,从碎刀化范观察,制范陶土较细,范制成后,范面涂有一层细泥,然后经火烤干。注○22

  1978年与1982年两次在淄博市临淄区齐都镇安和村西南齐故城小城南部的铸钱遗址发现八方夹砂陶质“齐法化”残范,这八方钱范虽然残缺,但钱模的各个部分皆有,能观其全貌,每方范上刻有并列刀币模三枚,有一总注铜液口及三个支槽通向三枚刀币模的环部。在临淄齐都城内,还出土滑石质齐三字刀范。齐刀范的质地除了陶、石之外,见于记载的还有铜范。柯昌济《金文分域编》即墨县条下载:即墨铜范刀范,家藏拓本,归安丁氏、庐江刘氏藏,各一器。考古发现齐用铜所铸币极罕见,迄今为止考古发现以铜范铸币仅一枚,即六十年代山东历城唐冶所出。齐刀范的刻文其书体顺序大都与刀币面背文字的顺序相反,但也发现有十六件刀范的刻文顺序与刀币面文正相一致,可见币范刻文非必有固定方向。注○23

  即墨故城出土的齐明刀残范,因为不是经过科学发掘所出土,是一件孤证,它目前证明不了什么问题,只能对此件残陶范的种种可能展开探讨。这件面范,或者是一件背有钱文的面范,或者是一件光背的面范。即墨故城的西南,即是本为莒邑的安阳,存世有“安阳冶化”刀币,这枚平度出土的齐明刀残陶范,与莒故城铸钱遗址出土的莒明刀的钱范极其相似,均是范内刻有钱模五枚, 安阳与即墨相距不远,此范有可能是从安阳流传过去的“安阳冶化”面范。

  从莒、燕、齐三种刀币范型看,莒刀币范是长方形,燕刀币范是梯形;从铸腔看,莒刀币范均是一范刻有五枚刀模,齐刀币范均刻有三枚刀模,燕刀币范每范刀模或三枚或四枚五枚各不一定。从钱文和范刻文字看,莒刀币范文字的字体明显呈现早期的、原始的特点,特别是钱范上的刻文,有些与莒地出土的像形文字有惊人的相似。莒刀币背文复杂,有一字、二字、三字、四字之分,还有一些币文虽然冶铸清晰,但其文意至今不能释读。莒小刀币背无横画,背文单字的在刀身的中部,多字的就从上到下铸满刀身。齐刀币范,其背上均有三道横画,背文多为一字,少数为二字,背文均在刀身的下部。燕刀币的形制大体有三种,早期为尖首刀,中期为弧背刀(亦称圆折刀),晚期为折背刀(亦称方折刀),其形制和文字亦有规律可循。由上可见,莒刀币范与齐刀币范,燕刀币范三者间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这三种币范应分别属于三种不同币制的货币体系。

  四 关于莒刀币是燕人所铸之论点问题的研究

  过去以及当代一些学者,认为莒刀币是燕人伐齐时齐人所铸,或是燕国商人所铸,以上观点见之于文献的有:1、王献唐《中国古代货币通考》:“旧谱复有博山刀二品,亦入异品类。铸文甚浅,笔划时断,文尽难识。冯氏《金石索》释甲刀为‘著邱长’,冯氏《货币文字考》释“ 辰物”。清代山左博山香峪村掘出数百枚,谱家呼为“博山刀”。博山周为齐地,尝见一品,又为山东图书馆购一品。面有方折“明”字,幕文皆如乙刀,惟各异范。近代出土极少,但不限博山,齐境他处,亦闻有之,形制与明刀全同,又署明字,当为明刀一类,铸于异地,别异他名。虽散出齐境,不能为齐刀,或别立品类也… …至博山刀散出齐境,不在河北,必齐地所铸,疑燕破齐后数年所为。燕人铸币于齐,仍用本国明刀旧制,刀署明字,皆为方折。”

  2 、郑家相《中国古代货币发展史》:“此种易刀,铸行虽在齐,而铸之者则为燕人也。易刀铸行地即有齐燕之分,则易字为燕刀之通称,更可知矣。惟齐易刀铸时不久,铸额盖寡,今世流传不多。”(郑家相释明为易)

  3 、朱活《古钱新探?匽币管窥---略谈匽国货币的几个问题》:“匽国刀币分为两类:一类是尖首刀,为匽国早期的地方铸币;一类为匽刀,是匽国的主要铸币,铸行时间长,量多,类型比较复杂。朱活先生又将匽刀分为两类型:Ⅰ型:一般说来形体较大。这种刀有尖首刀的某些特征,刀尖平钝,刀身弧背,背文有尖首刀上常见的数字或干支字。显示了与尖首刀的递变关系,应该是匽国统一币制出现的刀化。Ⅱ型:一般说来形体大小不一。其中Ⅰ式形体较大,背文为“齐化”、“成白十”者,有可能是在正常情况下,因交换关系的需要而由匽国商人铸行的,它的铸行可能是时间上还要早些。Ⅱ式形体较小,是种减重的刀化。这种刀化就齐国来说,虽然是齐国境内通货紊乱而受到匽国铸币的影响下出现的一种劣币。最可能的情况是匽国军事占领齐国70余城的时候,在齐境内铸行这种货币。”

  4 、朱活《古钱新谭》:“这种外方折,下垂特长的匽刀,出土多在山东半岛及济南、益都、肥城、莒县、昌邑等,背文多有地名,如莒、安阳、齐等,有的系记数及干支字。……在公元前284--279年,燕军占领齐国70余城,齐境内出现较多的外方折,下垂特长的匽刀。而在齐境北部少数民族的铸币,其背文没有恰当的地名模铸,只有用纪数,纪干支,纪族,或为符号,或为图形。他们既不是正规的匽币,也不是传统的齐币,称之为“齐明(匽)刀”难解,名之为“齐境燕刀”尚可”。

  5 、张光明《齐明刀的考古发现与研究》:“齐尖首刀的铸行时间还似应为晚,此期刀币无论是尖首刀,齐成白刀,还是齐明刀均是齐地商人为了与燕、中山诸国进行贸易交换便利在民间私铸的一种特殊货币,相对齐大刀而言,不仅是私铸,也是一种减轻的货币……既然莒城在燕占齐地五年内在铸行“莒邦法化”的同时又铸造莒明刀,那么即墨故城在铸行“即墨法化”小刀的同时完全有可能也铸造齐明刀……从莒字刀的形制及莒字之特征看,应是战国晚期燕占齐五年内所铸行的刀币。我们认为齐明刀从严格意义上讲既非传统的齐币,也非正规的燕刀,是在特殊的历史环境下由齐人或燕商人在齐地铸行的一种特殊的刀币。”

  以上学者文中所说的“博山刀”、“匽刀”、“齐明刀”实际上都是莒刀,认为莒刀币是燕国伐齐时燕人所铸,或是燕商人在齐地所铸。考古发现已经证明,燕人确实在伐齐期间于齐故城临淄铸造燕币,出土的钱范与传统燕明刀一样,其钱面文字是圆折“明字”,却不是方折的“明字”。莒刀币范是出土于莒故城的宫城附近,燕人始终没有攻下莒城,因此莒城内的刀币铸造作坊很明显的与燕人无关。如果莒刀币是乐毅伐齐的五年间所铸,当时已是战国晚期了,周宣王时的毛公鼎上32行497个字都释读出了,莒刀币上那么多“战国晚期”文字为何会“文笔诡奇,颇难释读”?这些“战国晚期”文字铸造清晰,至今却释读不出,岂不怪哉?1970年春山东诸城臧家庄(现名龙宿村)出土一批青铜器,有成套的编镈、编钟、石磬,其中编钟九件皆铸有相同的铭文,编镈七件铭文亦相同,都是“陈 立事岁十月莒公孙□(潮)子造器也”。注○24 陈立事即公元前386年田氏代齐,当时是战国中期,这批莒国编镈、编钟上的铭文是有明确纪年的战国中期文字。莒刀币上的“莒”字和编镈、编钟上的“莒”字相比较图○5,显得尤为原始而像形,莒刀币铸期的久远不言自明。至于说莒刀是燕商人在齐地所铸,更是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齐故城临淄出土的燕明刀钱范与莒故城内出土的莒刀币范,用铁的事实说明:莒刀币不是燕人或燕商人所铸。

  五 莒刀币是齐人所铸之论点问题的研究

  认为莒刀币是齐人所铸可以说是目前国内学术界的主流观点,持此观点的既有四五十年代的泉学大师,又有当代的权威著述,如山东省钱币学会《齐币图释》和荣获“金泉奖”的《齐明刀的考古发现与研究》,均认为莒刀币是齐人所铸。丁福保于民国27年刊行《古钱大辞典》一书,共著录齐明刀8枚。其中无背文者1枚(编号1061),背文一字者2枚(编号1062、1063),背文二字2枚(编号1064、1065),背文三字者3枚(编号1192、1193、1194),该书总论一章中曰:“明刀,有明字方折,刀形较狭者,乃齐地所铸之明刀也。昔日甚少,近在博山屡有出土,俗称博山刀。背文有可识,不可识,以一字为多,多字不易得。近日所见多字者,则有共化、齐化、齐法化、齐化共金。背文明纪齐字,且同出齐地,其为齐地所铸,尚有何疑。《泉汇》所列明刀第一品,即为此种,同列于赵明刀误矣。又《汇泉》载多字小刀2枚 ,谓是列国刀之异品类,亦误。此刀首一字作‘谭’即‘簟’,为齐灭,与“簟邦”断头刀面文同,是亦齐地所铸之证。”

  彭信威在《中国货币史》书中说:“山东博山出土一种明刀,刀身也是圆折,可是‘明’字书法与众不同,普通明刀的明字圆转而小,博山刀的明字方折而长大。博山刀是齐明刀,普通刀是燕明刀。齐明刀的背文也不同,有‘齐化’,‘齐化共金’等以及带有‘谭’和‘安阳’等地名的,这些都证明是齐国铸造的。其中有谭和安阳地名的都是三个或四个字,但除地名外,其余两个字不可识,而且书法不一定… … ,有一种… … ,第一个字似乎是簟字,即齐恒公所灭之谭国,这时已变成谭邑。”

  汪庆正《博山刀考略》:“齐大片国土为燕占领达六年之久,莒和即墨成为围城。在燕占领区内行使燕国的刀币是理所当然的,而莒邑为了和周围地区进行贸易,铸造与燕易刀(汪氏释明为易)相同形制的货币,也是必要的。”

  张光明、陈旭、张宁《山东临淄出土燕明刀范刍论-----兼谈齐明燕明刀和莒明刀的关系》:“2000年初月山东省淄博市钱币收藏研究者陈旭同志在临淄齐国故城以北0.5公里处获得数十块燕明刀范,据调查这批刀范是齐都镇西古城村农民挖储酸池时发现的,同时出土的遗物有筒瓦、陶罐残片等遗物,另有红烧土遗迹,并夹含有木碳。这批刀范在齐故城乃至山东地区尚属首次发现,其数量之多在全国也较罕见。依分期临淄所出刀范为战国晚期。是乐毅伐齐时,燕军破齐都城临淄,燕人在齐故城临淄新铸燕币。明字方折刀多与燕磬折明刀,截首刀同出,磬折明刀定为战国晚期,济南柴油机厂墓葬出土的方折明刀也断在战国中晚期,我们将方折明刀定在乐毅治齐的五年内(公元前284---前279年),故而方折明字的写法也应是晚期的。因此我们认为莒城出土刀范的年代还未早到春秋时期,也未早至莒归齐的齐威王九年至十四年(公元前384---前343年)以前,据此我们认为莒城出土的刀范应为齐明刀范,莒城所铸明刀应为齐明刀的一种币类,若是,进而推断莒城所铸明刀也应是乐毅伐齐统治齐地五年内齐人坚守莒城时城内齐人所铸货币,与坚守即墨城内的齐人所铸方折明刀一样,均是燕治齐五年内这一特殊历史时期齐人在齐城邑(莒、即墨)内铸造的一种新的特殊的货币”。

  山东省钱币学会《齐币图释》:“莒城小刀范刀模,型制大小及面文特征,均与济南千佛山战国晚期墓所出明字刀一致,其年代不会早于战国晚期。更具体地说,这批刀范应是齐人困守莒城时期的产物。当时齐地大部为燕人占领,时间长达五年,为了获取必要的生活物资,乃仿燕刀型制铸行一种小刀币,以与燕占领区进行贸易,同时又有意识地在面文书体上加以区别,甚至在背文中铸出莒,齐等字样,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或以为莒地也可能很早就铸行过一种燕式小刀币,考之莒地的历史变迁,这是不可能的。前已指出,战国早期,莒国已为楚国所灭,楚国有自己的货币,不行刀币,战国中期以来莒地又为齐人所有,威王宣王时期最为强盛,行大型齐刀币这一时期也绝不会出现仿燕式的小刀币,所以,无论从历史背景还是小刀币型制方面考察,把莒城小刀范的制作年代定在燕人据齐,齐人困守莒城的时期,是必较妥当的。”

  以上学者的观点认为莒刀币是燕国伐齐时齐人困守莒城时齐人所铸,像丁福保、彭信威文中的博山刀实际上就是莒刀,他们都把“莒“字错认以“簟”字,莒与簟既非一地,其观点也就难免有失偏颇了。齐人困守莒城,那是公元前284---279年的事,至于济南柴油机厂墓葬出土的方折明刀依据墓中文物也断在战国中晚期,那只能说明墓葬出土的方折明刀的入土下限,并不能说明方折明刀的铸行上限。即使该墓葬的断代是正确的,这批“战国中晚期”入土的方折明刀,也是早于齐人困守莒城的。张文中所谓的:“从莒字刀的形制及莒字之特征看应是战国晚期燕占齐五年内所铸行的刀币。”莒字刀的形制有四种,一为形制特小型;二为刀首较尖锐,微凹,刀身较宽,近似尖首刀;三为弧背凹刃形,刀首斜直略宽,窄柄;四为背弧较大,接近燕明刀中之折背式刀;这四种形制有的类同春秋时期的燕明刀,有的类同战国时期的燕明刀,不知道张文中依据哪一形莒字刀认为是战国晚期燕占齐五年内所铸行的刀币?为何其它几种形制的莒字刀就避而不谈;更不知道燕占齐五年内莒字之特征发生了甚么变化?五年内能发生甚么变化? 假设齐人从公元前284年开始铸莒刀币,到公元前221年齐国灭亡,这中间也只有六十余年的时间,考之莒地铸钱遗址的规模和存续时间,这是不可能的。莒故城铸钱遗址仅作过二次试掘,面积为75平方米,三个探方中都出土了莒刀币范,币范有的由厚而薄,说明是反复使用所致,据当地村民讲,六十年代深翻土时,曾出土过一些完整的钱范,有的范中还存有刀币。八十年代该铸钱遗址的附近,还经常于田边地头和护城河中散见铸钱残范,在墙垣南侧也发现不少铸范,似是利用旧范加固城垣,外再敷以夯土。可以肯定的是,目前发现的莒刀币范仅仅是其存世量的一少部分,其铸币遗址的面积也不仅仅是目前试掘的面积。再考之莒刀币的种类繁多,其面文之明字既有圆折图○6 亦有方折,还有面文无明字仅有一符号的;刀背有的铸有铭文, 铭文有的是单字的,有的是多字的,还有的是光背无字的。其形制既有尖首,也有直身,还有弧背,币身大小不一,文字“文笔诡奇,颇难释读”。莒刀币的出土地点目前见有莒县、博山、济南、青州、莱州以及山东半岛乃至河北等地,彼时其铸量和流通范围由此可见一斑。从上述几点可知,莒刀币应该经历过一个漫长的肇始、演变、发展的过程,这个过程决不是乐毅伐齐短短的五年间所能实现的。再者,说莒刀币是齐人困守莒城时齐人所铸,那么莒刀币的文字和齐币文字之间的差异,以及两种币范之间的不同都是无法解释的。

  《齐币图释》中:“这批刀范应是齐人困守莒城时期的产物。当时齐地大部为燕人占领,时间长达五年,为了获取必要的生活物资,乃仿燕刀型制铸行一种小刀币,以与燕占领区进行贸易,同时又有意识地在面文书体上加以区别,甚至在背文中铸出莒,齐等字样,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一观点完全是错误的,也是完全不可以理解的。当时齐地仅存莒与即墨两座孤城,守城的齐人如何带着“在齐城邑(莒,即墨)内铸造的一种新的特殊货币”,与燕占领区进行贸易?难道燕军围城是为了发展经济进行双边贸易?让获取到必要的生活物资的齐人再回城内继续抵抗?战国时期是中国古代社会大发展,大变革的时代,也是大动荡大战乱的时代。其时周天子的权威丧失殆尽,各国诸侯相继称王称霸,各诸侯国之间的战争也愈演愈烈,动辄出兵十万数十万,一次战役短则数月,长则旷日持久至数岁,战争也空前残酷,一次战争中被斩首的士卒即可达数万或数十万,所谓“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注○25 在古今中外的围城战争中,还未见有“在城内铸造一种新的特殊货币与敌占区进行贸易”的事例,靠“张网捉雀、掘穴捕鼠”来充饥才是围城中守军的真实写照。莒城中如此大规模的铸钱遗址绝无可能是在围城时期形成的。围城时期如果有充足的铜源,如此大规模的铸钱,反倒不如大规模的铸造箭镞更为现实。从文字、型制和时代背景等诸多方面考证,莒刀不是齐人所铸,其铸行年代更不是战国晚期。

  六 从齐湣王走莒的路线探析莒齐关系

  齐湣王在济西战败、国都临淄失陷后,不是直接奔莒的,是历经卫国、邹国、鲁国,从山东走到河南,从河南又回到山东,转了一大圈,最后才“遂走莒”的。据《史记?田敬仲完世家》记载:“四十年,燕秦楚三晋和谋,各出锐师以伐败我济西。王解而却。燕将乐毅遂入临淄,尽出齐之宝藏器。湣王出亡,之卫。卫君辟宫舍之,称臣而共具。湣王不逊,卫人侵之。湣王去,走邹、鲁,有骄色,邹、鲁君弗内,遂走莒。楚使淖齿将兵救齐,因相齐湣王。淖齿遂杀湣王而与燕共分齐之侵地卤器。

  湣王之遇杀,其子法章变名姓为莒太史敫家庸。太史敫女奇法章状貌,以为非恒人,怜而常窃衣食之,而与私通焉。淖齿既以去莒,莒中人及齐亡臣相聚求湣王子,欲立之。法章惧其诛己也,久之,乃敢自言“我湣王子也。”于是莒人共立法章,是为襄王。以保莒城而布告齐国中:“王已立在莒矣。”

  襄王既立,立太史氏女为王后,是为君王后,生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种也,污吾世。”终身不睹君王后。君王后贤,不以不睹故失人子礼。

  襄王在莒五年,田单以即墨攻破燕军,迎襄王于莒,入临淄,齐故地尽复属齐。”

  从文中可以看出,司马迁写《田敬仲完世家》,是直接引用了齐国人所记载的史料,如燕、秦、楚和三晋共六国联军伐齐的“四十年”是齐国纪年,即齐闵王四十年,湣王是齐闵王死后的谥号;下一句“各出锐师以伐败我济西”的“我”,更是齐国人自己的口气,因而这段文字应是当时真实的历史记载。齐湣王在济西战败、国都临淄失陷后,去投奔的第一个国家是卫国,卫国在今河南省,公元前660年被翟击败,靠齐的帮助,迁到楚丘(今河南滑县),后又迁都帝丘(今河南濮阳)。齐湣王初到卫国时,卫国的国君给予很高的礼遇,“辟宫舍之,称臣而共具”。湣王此时可谓丧家之犬,不但不面对现实谦逊低调一些,反而“不逊”,大概还在摆谱,做出了令卫人难以容忍的事情,以致“卫人侵之”。在卫国待不下去了,只好继续出亡。齐湣王不接受在卫国的教训,“走邹、鲁,有骄色,邹、鲁君弗内,遂走莒”。邹国本为邾,公元前614年邾文公迁都于 绎(今山东邹县东南纪王城);鲁国国都在今山东曲阜,湣王历经卫国、邹国、鲁国,从山东走到河南,从河南又回到山东,转了一大圈,最后“遂走莒”。如果当时莒是齐的属地,湣王何不直接奔莒?冒着长途跋涉之苦,辗转异国他邦,所为何来?从齐湣王出亡的路线分析,莒应当是同卫国、邹国、鲁国一样,都是独立于齐之外的国家。虽然《史记?楚世家》曰:“简王元年(公元前431年),北伐灭莒”,但战国时期有些国家被灭以后又复国的也不乏其例,如卫国于公元前254年为魏所灭,后来在秦的支持下复国,迁到野王(今河南沁阳)。又如楚灵王灭陈国五年以后,楚平王即位时(公元前528年),为了笼络诸侯,宣示仁义,又复立一位名“吴”的陈国宗室后人为陈侯,陈国又复国了。注○26 《汉书?地理志》曰:莒子之国,秦始皇县之。这似乎说莒国一直沿续至秦统一天下时。齐湣王走莒时,莒可能已经复国了。从“于是莒人共立法章,是为襄王。以保莒城而布告齐国中:“王已立在莒矣。”的“布告齐国中”这一句来看,明显表白了莒齐有别,如果当时莒是齐的属地,文中这一句可以说“布告国中”即可,而不必说“布告齐国中”。“莒中人及齐亡臣相聚求湣王子”也说明莒齐有别;襄王既立,立莒太史敫之女为王后,如果当时莒是齐的属地,太史敫作为大臣,应为女儿成为自己国君的王后而高兴,大可不必“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种也,污吾世”,以致终身不睹君王后。敫的态度也说明莒齐有别,其女不经取媒,嫁与他国的外人,敫才终身不见自己的女儿。莒太史敫应是莒国的太史,而不是齐国莒邑的太史。

  同为司马迁所著的《史记?田单列传》中,亦有关于齐襄王立于莒的记载:“初,淖齿之杀湣王也,莒人求湣王子,得之太史敫之家,为人灌园。敫女怜而善遇之。后法章私以情告女,女遂与通。及莒人共立法章为齐王,以莒距燕,而太史氏女遂为后,所谓“君王后”也。”

  从以上史记中以及“乐毅攻入临淄,尽取齐宝财物祭器输之燕”注○27 可知,在莒的齐亡臣,人单势孤,没有什么力量和作为,以致湣王被楚国的淖齿杀死,王子法章变名姓为莒太史敫家灌园的下人,衣食都难以为继,是太史之女“怜而常窃衣食之”。在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和家国剧变的残痛打击下,法章一点安全感也没有,“惧其诛己也,久之,乃敢自言“我湣王子也。”是莒人共立法章为齐王,是莒人以莒距燕。流亡在莒的齐君臣应该也参加了以莒距燕的战争,相信在这场战争中,齐人所发挥的作用是极其有限的,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譬如,《战国策?齐六?燕攻齐齐破》篇曰:齐田单破燕后迎襄王于莒,襄王为太子时易姓名为庸,故曰微,人疑之,因此田单拥立襄王时态度审慎,延缓时日,故国人疑之,后来襄王对田单有芥蒂,亦基于此。这一段记载说明了襄王真可谓是孤家寡人,既没有建功立业树立令人臣服的威望,又因于逃亡时易姓名为庸,以致使国人怀疑其出身。在这样的背景和燕军围城的环境下,在莒的齐亡臣有可能铸造“一种新的特殊的货币”吗?

  七 关于莒国刀币与齐国大刀币铸期的研究

  中国古代货币的发展变化是极其缓慢的,如方孔圆形的货币形态从秦代一直沿续到民国,西汉时的五铢钱,铸行流通了七百年。流行于我国北方山东、山西、河北、内蒙古以及辽东地区的针首刀、尖首刀、莒刀、直刀、燕刀,虽然分别属于不同的国家铸造,但其形体的厚度和大小差异不大,刀身均较轻薄。同一种刀币的形制多有明显的变化,说明这类刀币经历了长期的演变发展过程,是早期刀币的共有特征。如彭信威先生论述尖首刀说:“… …书法古拙,多像形文字,甚至有人说像甲骨文。从形制和制作上看来,这种针首刀应当是最早的。它的轻薄不是粗制滥造减重的结果,否则刀首决不会那样尖,这对于流通是很不方便的。”这些刀币的面文背文变化较大,种类较多,如三晋货币文字形体变化极大,特别是地名的省简,每出人意料,不仅意符,声符也在可省之列,从而造成释读的困难,莒刀币的背文中也存在同样现象,这恰好反映出这几种刀币原始的无规律的随意性。独特例外于上述列国的齐国大刀币,其精美厚重以及形态固定、文字清晰工整、形体规范几无省简极少变化的特征,说明这正是后起刀币的特点。

  人类货币起源于原始的海贝,从海贝衍生出蚌贝、螺丝贝、骨贝、角贝、石贝、陶贝、玉贝,金属出现以后人类又铸行铜贝币,这一时期的贝币大小较为一致,说明早期货币的形态是小型化的。从无文的青铜贝币不可能一下就发展出像齐国这类厚重多字的大刀币。刀币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其形态也应该是小型化的。考之列国各种形态的货币发展,莫不如此。如布币系从农具铲演变出来,虽然早期的空首布还是保留着原始的空首,但其体积比之实用的铲、鎛已经大为缩小;環钱是源于石環、玉壁或纺轮的铸币,環钱也没有铸造的像石環、玉壁、纺轮那么大;越国的故都绍兴自1986年至1995年间,出土多批戈型小青铜器,其中有多达数千枚的重大发现,钱币学界认为这是春秋战国时期越国的货币---戈币。越国铸币取像于戈,是缘于越国水师大量使用青铜兵器戈,是越国好战的反映。注○29越国铸币起源于兵器戈,其戈币也比真戈小的多。刀币是从实用工具青铜削演化而来,刀币的面文背文经历了从无到有,从简到繁的发展过程,齐国大刀币的面文最少的有三个字,多的有五六个字,这也说明齐国大刀币是晚期的铸币。

  在莒刀和燕刀的铸范中,仅发现有陶质钱范,未见滑石范、铜范。商代后期发现的铜器模子,都是土质,直到春秋后期,还没见到用其他质料的。注○30 如此足证莒刀和燕刀的的铸行属初期。齐国大刀币的钱范中有陶质钱范、滑石范,存世有一种“齐法化“刀币,刀脊的“齐”字与“法”字之间和刀柄的中间部分,上下两处有浇铸的流铜茬口,是铜范和叠箱铸范的铸造工艺注○31、图○7。滑石范、铜范、叠箱铸范工艺的出现,是在陶范以后,从铸造工艺的方面分析,齐刀币的铸期要晚于莒刀币和燕刀币。

  从刀币的出土现象来看,莒刀币多单独出土,有时和截首刀伴随共出,与燕明刀同出仅见于1960年4月河北省沧县萧家楼村西北出土刀币10339枚, 其中有所谓“齐明刀”(实为莒刀)8793枚,燕明刀有1546枚。迄今没有发现齐刀与截首刀、莒刀、燕明刀同出。截首刀是尖首刀的改制品,一般认为尖首刀的铸期最早,莒刀与截首刀伴出,说明莒刀的铸期在各种刀币中是最早之一。从河北省沧县萧家楼出土的莒刀与燕明刀的比例来看,莒刀是当时的主流货币。齐刀币与方孔圆形的贝益化钱有多处同出的现象,如1987年章丘明水县政府院内出土308枚齐刀币,同出三种贝益化圜钱243枚;注○32 1976年蒙阴垛庄罗圈崖村出土齐刀币136枚,同出贝益六化5枚,

  贝益四化5枚;注○33 1970年历城港沟神武大队出土一陶罐8斤齐币,其中齐法化刀5枚,同出贝益四化40枚,贝益六化42枚注○34 ;1978年平度九甲村出土齐刀币18枚,同出贝益化、贝益四化、贝益六化各一枚注○35 。贝益化圜钱是战国晚期的齐国货币,其铸范亦发现有滑石范和铜范。齐刀币与贝益化钱同出,说明两者均是晚于莒刀币、燕刀币以及截首刀的铸币。

  八 莒刀与“己”刀的对比研究

  燕下都出土的尖首刀中,发现面有“己”字铭文的尖首刀图○8, 有研究者认为“己”刀是春秋中晚期的燕国货币注○36 。1983年冬,山东寿光北古城出土了一批铸有铭文的商代己国青铜器和陶、玉、骨、蚌器,其中带有铭文的至少有19件,同出的三件青铜刀削中,其中一件在刀身后端近背处铸一阳文“己”字图○9 注○37 。在山东出土的商周时期的各型刀削中,有的像尖首刀,有的像罄折刀,有的像直刀,其刀削的造型与刀币颇为类似。商周时期有发源于瀰水流域的“己文化”,铸有“己”字铭文的尖首刀,应为纪国的铸币。孙敬明先生指出:是时作器,物勒主名,其铭作“己”即谓“己之刀”。与“齐之大刀”(即齐之法化)意义相似。纪国之“纪”西周金文作“己”,其地在今山东寿光南纪台村,曾与齐国共存,西周时,纪国的国君向周夷王说了齐国国君的坏话,齐君哀公就被周王活活烹杀了。“哀公时,纪侯讚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胡公徙都薄姑”注○38 。纪国于公元前690年为齐国所灭。春秋时期是从周平王元年(公元前770年)开始的,纪国的灭亡距西周仅八十余年,铸“己”字铭文的尖首刀,不是所谓的燕国货币,其铸期更不是所谓的春秋中晚期,应是西周时期纪国的货币。

  莒刀中亦有与“己”刀形制相同者,《齐币图释》编号376之莒刀,也是形同尖首刀,为弧背、长身、短柄,面文“ ”,背文“莒冶货”图○10,与燕下都采集春秋燕国的尖首刀类同,并且面文皆为“ ”图○11;莒刀币中有背文鱼形图案者图○12,燕下都采集春秋燕国的二式尖首刀上面也有鱼形图案图○13, 这些刀币形制均是早期的典型特征,上述两种尖首刀的铸行时间一般认为约在春秋中晚期,实际上其铸期应该更为久远,铸行时间大致在西周后期。莒刀币的铸行时间当也不会晚于此期。姬姓的鲁国和姜姓的齐国是作为周王朝的诸侯被封建到山东地区的,其历史明显晚于东夷诸国,郑家相先生也主张尖首刀在先,齐刀币是尖首刀影响下的产物。“前时齐都一带,莱人聚处。太公未封以前,归其统治,自商已然。刀币虽出于周初,用真刀为货币,则在周前。莱人统治时期,殆早如此。莱为夷,疑所谓刀货币者,本东夷旧俗也。”注○39 这段文字应是近于史实的论述:用真刀为货币,在周以前;刀币出于周初,即西周初期。

  九 莒刀币的铸造背景

  春秋初期,鲁国强于齐国,莒国又强于鲁国。“春秋初年,鲁一败于齐,而四败宋,两败齐,一败卫,燕。”注○40 《史记》载齐就国事,莱夷来争,莱国一度争夺齐的都城营丘,其初建国之飘摇可知。《礼记?檀弓》:“太公封于营丘,比及五世,皆返葬于周。”这是说,齐国五代的国君死后,都不葬于自己的封国,返回葬于周的势力范围,这说明连续五位齐君都对自己封国的前途没有信心。周夷王时,齐国的国君齐哀公,因被“纪候讚之周”,就被周王烹了。这是史籍所载西周时期唯一被周王所烹的一个封国国君,当时齐国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莒受周封为子国,但莒君不屑接受这低等爵位,凭莒国的强盛国力将周天子的制度弃置一边,当时的周制,天子用九鼎,诸侯用七鼎,大夫用五鼎,莒国的大臣太史申一次即自作十鼎注○41。 1977年沂水刘家店子一号春秋莒墓出土鼎十六件,鬲9、簋7、壶7,以及编钟、 玲钟、编鎛等38件乐器注○42。二号墓出土鼎九件;有的莒墓一次出土青铜器即达百余件,莒国的国君更是自称为莒公,有的自称为莒侯,有的甚至称王。这些在青铜器的铭文中都能找到佐证:春秋早期“莒侯簋”,以及“公簋”、“公铸壶”、“莒公戈”,是莒君称侯、称公的历史见证,记述齐国两次伐莒的齐国青铜器“庚壶”铭文曰:“其王乘牡与以□□”其中的“王”即指莒君。《春秋》记载,鲁国的国君鲁隐公主动来到莒地与莒会盟,但是莒国的国君没有亲自出面,只派一位大夫参与。鲁因畏莒,只好“以望国之君盟他国之臣”。不仅如此,鲁庄公二十七年,鲁庄公之女下嫁莒之大夫莒庆,致被《公羊》讥之。史载莒有五阳之地,东为武阳,西为阳都,南为开阳,北为安阳,中为城阳注○43。春秋时莒国疆域东至大海,西有今临沂诸县,南有江苏赣榆一部,北有青岛、潍坊一部,疆域和齐、鲁相当。山东省博物馆编的《山东金文集成》,是一部集山东地区出土、传世古国青铜器之大成的文献,著录中莒国、鲁国、齐国青铜器的数量大致相当,这也说明了莒国在当时的大国地位注○44。 1975年莒南县大店春秋早期2号莒国大墓出土的莒叔仲子平钟,钟上有“端端雍雍,闻于夏东”注○45 等字样的铭文,可见莒国在夏朝时就屹立于中国的东方了。莒县陵阳河大汶口文化晚期墓葬(距今5000年左右)出土的泥质黑陶高柄杯,杯柄形似笛类乐器,柄中部饰两道竹节纹,将杯横置,可以吹奏四音音乐,与现在的口笛或竹笛的声音相似注○46 。“端端雍雍,闻于夏东”的铭文,说明了莒国在春秋以前就有着历史久远的礼乐文化。

  春秋时期的莒国,创造了两个天下第一:“自入春秋,未有入人之国者,而莒入向,未有取人之地者,而莒取杞牟娄,放恣无忌”。注○47 向,即向国,周平王49年,公元前722年,夏五月,莒人入向。莒取桤牟娄,是取杞国牟娄邑。周平王51年公元前720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类似之事还见于周灵王五年(鲁襄公六年,前567年)秋。莒人灭鄫。注○48莒国还多次讨伐鲁国:鲁襄公八年,夏。莒人伐我东鄙;鲁襄公十年,秋。莒人伐我东鄙;鲁襄公十二年,春。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另外莒国还联同其他国家,讨伐过齐国、秦国、郑国,救援过陈国。《春秋谷梁传注疏》也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传》曰:言伐言取,所恶也。诸侯相伐、取地于是始,故谨而志之也。”注○49鲁襄公十八年,(公元前555年),冬十月,(鲁)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同围齐… …鲁人、莒人皆请以车千乘,自其乡入。由此可见,当时莒国是拥有兵车千乘的军事强国。注○50

  目前能见到的我国最早对莒刀著录研究的,是清代嘉庆年间刊行的《金石索》一书。该书《金索四?古刀二》记曰:“此滋邑广文,博山新星舫所贻云:博山之香峪村,刨出一窖数百枚,文不能辨,惟“卅”字可识……此二种字迹奇古,或以介别,似更在齐莒(冯氏释燕刀面文为“莒”)刀前。”此书《古刀三》又记:此刀与前刀同出一窖,恐其易折,以木嵌置,而入手即断,盖铜质已朽,其古可知。其字亦在有无之间,勉为摩出,与前小异,不可识,或谓《路史》载,莒国有著邱,此疑“著邱长”三字,而未敢定。”该书中认为“博山刀”字迹奇古,似更在齐莒刀前。这里“齐莒”的齐字是指齐大刀,莒字是指燕明刀(前有学者释‘明’为‘莒’)。清代的钱币学者根据莒刀的文字特点,认为其铸造时代要早于齐大刀和燕明刀。

  认为莒刀是莒国于春秋中晚期铸行的有苏兆庆先生,在其《山东莒国故城出土莒刀陶范窖藏》一文中这样论述:“莒国故城出土的这批陶范,从形制与铭文看应是莒刀范。背文“中”字,尚属首见。背文均刻在刀身上部,与众不同。周代山东地区各邦国,部族所居为邻,其俗相近,故货币同为刀形,仅形制稍异。莒国远祖属东夷之地,古代文化发达,仅现在莒县就有大汶口、龙山、岳石文化遗址200余处。莒为邻近齐鲁的小国,却能沿续六百年之久,结合历史背景与出土材料,莒国当不会没有自己的货币的。”注○51 此外苏兆庆先生和刘云涛先生又在《莒刀探源》一文中进一步阐明:“刀范刻划文字或记号50余种,个别字虽与齐币和燕明刀相似,但绝大多数有其自己的规律,不可混为一谈。”张学海先生提出:“莒地有数十万年的文化根系,一万余年的文明启步,五千余年的文明史,约在5000年前的大汶口文化中期晚段,首先在莒县境内诞生了陵阳河古国… …”夏代莒就是东夷古国,商代卜辞证之莒国就在莒地。地处海隅的莒国可谓文化源远流长,千余里海岸线,是莒国经济发达的先决条件,南下海上和江淮发展与吴国、越国、楚国等地海上和江河贸易,北上发展与莱国、燕国、晋国等国贸易,仅从莒地出土的莒国发达的青铜文化也得以证实。莒自古是鲁东南的政治、经济、金融中心,莒国理所当然的有自己的货币。仅从遗址位置、延续年代、出土陶器、币范刻文、铸币工具等实物分析,方折明刀既不是齐国所为,更不是燕国伐齐时所铸,其国别是莒国,铸币时代在春秋中晚期为妥。”注○52

  燕明刀的研究者石永士、石磊认为莒明刀的铸期约始于春秋时期或战国早期:“赵齐两国较早仿铸了燕国的匽字刀化。齐刀面文仍铸以匽字,而背文则表明是‘齐化’,赵国的匽字刀面文亦仍以匽字明之,背文则铸以赵地地名‘城白’。齐仿铸燕国的匽字刀约始于春秋晚期,齐匽刀的大量仿铸约在战国早期。赵国仿铸燕国的匽字刀约始于战国早期。赵国仿铸的匽字刀化可能较少,后来创造了自己的刀化形态。齐国到后来的情况大概也是这样。”注○53石文中释“明”为“匽”, 认为“匽”字就是燕国的燕字,并认为赵齐两国较早仿铸了匽字刀化,其观点未必正确。现已明确,先秦时期,刀币面文为明字者,背纪地名有莒、齐、成白、安阳等地名。刀币面文“明”应是当时刀币流通区各个邦国能够共同接受和崇尚的一个特别的字符,而不可能是燕国国号“匽”字,即便如石文中所说是燕国最早铸行刀币,其它邦国仿其形制,那也不会把燕国的国号照搬过来。

  十 “莒冶齐化”刀及各类“齐明刀”铸主的辨析与考证

  “莒冶齐化”刀币从字意上分析,是莒冶铸的在齐地流通的刀化之意。由此可见齐是莒的属地。只不过此齐非彼齐,此齐非姜齐亦非田齐,而是先齐时期的齐。商代甲骨文中有王师征伐夷方,在齐地驻次的记载,证明齐之地名在商代时已经存在。据记载,最早居于齐地的是鷞鸠氏,后来是季荝氏、逢伯陵、蒲姑氏。注○54这些都是见于文献、甲骨文、金文中有关于姜太公就封齐国以前古老齐地上的国族。“莒冶齐化”刀币的铸行,说明古齐地一度属于莒国疆域,如此,“莒冶齐化”、“齐化共金”等小型刀币,都是当时莒国的货币。以莒刀与空首布上的文字相比较,莒刀的文字与像形文字相近,空首布的文字与甲骨文相近,孙仲汇先生说过:空首布应是殷人最初使用的货币,故文字犹带着殷文化的痕迹。注○55 根据文字的起源与发展已知,像形文字的出现远远早于甲骨文。莒地出土的原始像形陶文实物,距今已有5000年的历史。注○56 莒刀币的文字与空首布的文字两相比较,莒刀币的铸期应早于空首布。

  莒明刀的面文有方折明字和圆折明字两种,在莒故城铸钱遗址出土的莒明刀的钱范中,亦发现有光背者,用此范铸出的刀币就是背无文字、面文明字方折的所谓的“齐明刀”。“齐明刀”现在存世尚多见,山东各地多有出土。王毓铨在《我国古代货币的起源和发展》中说: “明”字刀可分三型,甲型刀的明字作方折、弧背,背文多有地名。属于这一类型的有齐明字刀,成白明字刀,谭明字刀和安阳明字。”

  “齐”明字刀,《药雨古化杂咏》著录一件。《泉币》杂志第七期也发表过一件。两者都具有甲型的特征,形制弧背,面文明字均作方折,背文一作“齐化”,一作“齐化二十”(今释“齐化共金”),既记齐化,必然是齐地铸造的。”

  “成白”明字刀也具有甲型明字刀的一切共同特征。背文三个字应该作“成白十”,成白是地名,“十”和齐明刀的“卅”一样,想是记铸造炉次的。此刀长14厘米,宽1.9厘米。”

  “莒”明字刀,博山香谷村出土。弧背,面文明字,多剥落不清。明字作方折,即甲型明字书法,背文作三字或四字,前人不识。第一字“莒”和古刀系统中“莒邦”之莒实为一字,其他文字现不能辨。在此刀货背文中,莒是地名-铸造之地。”

  “安阳”明字刀近年在临淄出土,现藏山东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弧背,凹刃等形制特征的属甲型明刀,面文明字方折,也是甲型所独有。背文记地名下加其他文字,也是甲型的特殊铭记。背文共四字,前二字为地名,其他二字不识。地名中之第二字乃“阳”字,其一模糊不清,细审之可能是“安”字。战国晚期安阳布之“安”字,与此刀币之安字极相近。如此,则临淄出土的明字刀,是安阳所铸的明字刀。古刀中有齐刀、莒刀、安阳刀、而明字刀中有齐明字刀、莒明字刀、安阳明字刀,真可算古物出土的巧合。”

  彭信威先生说:“例如齐字,不止见于三字刀,四字刀和六字刀上,而且见于明刀上。安阳的地名见于安阳刀和方足布,这可能是同名异地。”注○57实际上,铸有这几种地名的货币,不仅是同名异地,更是“同名异主”,即便是齐国大型刀币,其铸主也有姜齐、田齐之分。

  目前除了莒刀钱范有确切的出土地点以外,其它像背文“成白?十”、“齐化”、“齐化共金”的刀币钱范至今未见有出土。现在能够明确的是,带有莒字背文的方折“明”字刀,均是莒国铸造的,其中包括:面文冶丙、莒冶安、莒冶得以及许多单个字符的刀币,和面文为圆折“明”字的莒冶口口、以及莒冶齐化和以前所认为的“齐明刀”中光背的一种。背文“成白?十”、“齐化”、“齐化共金”的几种刀币,其地名虽分属不同国家,但其面文及形制均相类同,与莒刀币有诸多共同之处,都是背文记地名下加其他文字,这些共同的特点说明,面文为方折“明”字的刀币和背记莒地铭文的圆折“明”刀是莒国铸造的,所谓的“齐明刀”也是莒国铸造的,至于背面所铸不同的国名地名,其寓意也许与后世的同一种纸币上加盖不同的地名相类似。

  十一 莒明刀与截首刀的关系

  山东招远曾于八十年代出土一批三百多枚经剪切的尖首刀币,“切口一般长为38--55毫米,有的是一次,也有的是分两次才切成的,前者只是在首部斜向切一刀,后者在与背棱线垂直方向上多切一刀。所用剪切工具似较锋利,看不到因剪切刀身而留下来的毛刺和不均匀变形。”注○58 这种剪切工艺相当整齐划一,在当时应该是比较成熟、固定的做法。据目前资料,此种截首方式仅出现在尖首刀中,其他各种刀币则未见此现象。截首刀也仅出土于招远、即墨、青州、寿光等齐 之故地,齐地之外尚未见出土纪录。1988年青州市郊同坑出土了一批经过剪切的尖首刀和莒刀,两种类型刀币混在一起共约三百多枚,出土时锈蚀粘成一大块,用锤子砸开后,有一半左右损毁,大体完整的尚有103枚,11枚是博山刀,其余均为截首刀,截首刀与莒刀的长度都在135毫米左右,基本等长,重量相似。这说明二者是共同流通的等价兑换货币图○14。从截首刀仅出土于齐地来看,是齐国剪切了燕国的尖首刀。当时的齐国还未铸行大刀币,以使用贝币为主,北方诸国的尖首刀和南方莒国的明刀,因为贸易的关系,大量流入齐国境内,并在齐国内部参与流通。因尖首刀和莒明刀的大小有所差异,为了避免兑换损失和交易的方便,齐人剪切了相当数量的尖首刀的刀首,使之大小、轻重与莒刀基本一致。由此可见在当时,莒明刀是一种主流的货币,齐国按照莒明刀的标准,不惜费工费时,剪切了相当数量的尖首刀的刀首,与之相适应。

  十二 即墨法化的相关问题

  “即墨法化”四字刀币,迄今发现数量不多,这种刀币具有其独特的风格,背面文字多为一字,极少数的铸有两字,背无齐刀所具有的三道横画,形制既大于莒刀,又小于齐刀。造形原始而古拙。即墨是春秋时莱国之棠地。莱国是东夷中的较大国家,是殷商同姓旧族,商周之际实力较强,时常同齐国发生战争,一度争夺齐的都城营丘。大概在公元前567年,莱被齐所灭,莱地并于齐国。史载襄公六年:“四月, 晏弱城东阳,遂围莱。。。。。丁末,入莱。莱共公浮柔奔棠。晏弱围棠,十一月丙辰而灭之”注○59。

  存世有“即墨之法化”五字大刀币,其背面有的铸有“辟封”、“安邦”字样,一般认为这是纪念齐灵公开辟疆土,安邦定国的意思注○60。辟封、安邦的背文不见于“即墨法化”四字刀,而仅见于“即墨之法化”五字刀,这其间的变化应该是意味着即墨(莱国)政权的更迭。“即墨法化”四字刀应该是莱国的铸币。莱国为齐所灭后,齐在即墨铸行新式的“即墨之法化”五字大刀币。

  十三 安阳冶化刀币的相关问题

  山东省博物馆藏有四五十年代出土于临淄的“安阳冶化”刀币图○15一枚,此刀币面文为方折明字,长13.5厘米,宽1.2---1.5厘米。安阳是莒国五阳之一,据考证其地位置在今即墨西南灵山卫一带注○61。安阳后入齐地 ,具体时间不详,史料无载。大概是公元前549年左右 ,齐伐莒时注○62。安阳为齐所占据,齐后来在此铸行“安阳之法化”。“安阳冶化”刀币面文与莒故城所铸的刀币面文相同,皆为方折的“明”字,背文所处的位置也相同,刀币形制也相同,诸多相同的内在共性都意味着铸有莒和安阳铭文的这两种刀币,同属于一种货币体系,这充分说明:“安阳冶化”刀币是春秋早期莒国的货币。

  结语

  正所谓:

  莒刀铸自莒国城,范出春秋文化层。

  铭刻符画难释读,文字奇古源像形。

  铸钱遗址范累累,窖藏排列启纵横。

  西周蚌贝同坑现,莒刀铸期应晓明。

  础润而雨月晕风,见微知著几人能。

  酸儒痴谈方折字,愚生臆测虚无凭。

  燕铸齐铸皆荒诞,欺世犹能盗誉名。

  曹刿云食肉者鄙,孔子曰失礼在野。

  事有必至日久通,理有固然斯永恒。

  既见薪火根源地,智者仁者善适从。

  囿于识见,有些研究钱币学、货币史的学者,对莒国刀币的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存在明显的偏颇,其中既有常识性的错误,也有逻辑性的错误。如陈隆文在《影响东周货币流通区域演变的人文地理因素》文中说“莱芜的莒县”、“而博山刀出于西南者就在莱芜的莒县”。注○63 以 及在《春秋战国货币地理研究》中说“日照市的五莲县、莒县,德州市的陵县、临沂市的兰山区以及沂南县、沂水县、莒县、临沭县… …”,注○64以及“莱芜市的莒县”,这些关于莒县的地望表述,实为风牛马不相及。事实上莒县与莱芜相隔甚远,自古以来没有与莱芜有任何的隶属关系,谈何“莱芜的莒县”?莒县建国以来先是属于临沂市,后来属于日照市,该书日照市的莒县、临沂市的莒县接连一句,容易误导读者以为有两个莒县。这本研究货币地理的专著,其中关于莒县地理常识性的错误就有三处,在此基础上的学术观点正确与否更是可想而知。

  莒国作为山东地区历史悠久、文化灿烂的东夷强国,在其国都和城邑铸行了面文多数为方折,少数为圆折的“明”字刀币,其铸期可上溯至西周时期。经过数百年的演变,形成多种形制并广泛流通于山东以及河北等地区;己国的尖首刀与莒刀中的尖首刀形制相近,与北方诸国的刀化共同流通,“莒邦法化”大刀币应该是从小型莒刀进化而来,其时已是莒国势力衰退之际,铸行不多,故而存世无几,莱国的“即墨法化”与“莒邦法化”的铸期大致相当。鲁国和齐国本来是周王朝的新封诸侯国,作为外来势力,进入早已存在多个土著古国的山东地区,齐、鲁的历史及文化、文明,自然要晚于东夷诸国。考古证明,鲁国一直使用贝币,齐国最早也行用贝币,在境内也流通其它国家初期的小型刀化,并对稍大一些的尖首刀加以剪切改造,大概在后期参照莒国、莱国的大刀币,铸行了形制厚重、面文规范的齐国大刀币。

  所谓“没有离开经济的历史,没有没有经济的历史。”1974年古莒地三里河新石器时代龙山文化遗址出土的黄铜鐕形器,经电子探针微区分析,其年代有4100年左右注○65,是目前所见最早的铜器实物。莒国历史是由史前经三代连绵发展的,是东夷文化的典型代表,既有其发达的青铜文化、礼乐文化、军事文化,也必然有其发达的货币文化。现在有见于史籍的纪国历史和出土的纪国刀削、刀币作为可信的参照,确证了王献唐先生认为刀币起源于山东半岛的夷人方国,齐人仿之,而后又及于燕赵的观点。存世的莒刀币类型在列国刀币中最多,他国刀币所具有的型态,莒国刀币也具有;他国刀币所不具有的型态,莒国刀币也具有,中国古代刀币最早肇始发韧于西周时期的莒国,是可能、也是可信的。

  注释:

  1、2 清 冯云鹏冯云鵷《金石索?金索四?古刀二》

  3 山东省钱币学会《齐币图释》434页 齐鲁书社 1996年

  4 山东省钱币学会《齐币图释》102页 齐鲁书社 1996年

  5《河北沧县萧家楼出土的刀币》《考古》1973年第1期

  6 李晓峰《济南柴油机厂出土的“明”刀化》《山东金融研

  究?钱币专辑》1991年

  7 朱活《古钱新典》(下)三秦出版社 第110页

  8 朱活《古钱新典》(下)三秦出版社第113页

  9 山东省钱币学会《齐币图释》103页 齐鲁书社 1996年

  10、12 丁昌五程纪中《山东青州发现一批截首刀和齐明刀》《中国钱币》1990年 第3期

  11 史庭耀《试谈博山刀与齐明刀的关系》《山东金融研究?钱币专刊》1991年第3期

  13 苏兆庆《莒县故城出土的刀币陶范再议》《山东金融研究?钱币专辑》1991年

  14 张光明《齐明刀的考古发现与研究》《中国钱币论文集》第3辑

  15 17 关汉亨《中华珍泉追踪录》上海书店出版社 2001年 16 汪庆正《日本银行及上海博物馆所藏博山刀考略》《中国钱币》1885年 第3期

  18 张光明《齐刀币研究概论》《文物考古与齐文化研究》山东大学出版社

  19 苏兆庆刘云涛《莒刀探源》《莒文化研究文集》山东人民出版社2002年 20 杨树民《山东平度发现“明”刀钱范》《中国钱币》1991年 第3期

  21、52苏兆庆刘云涛《莒刀探源》《莒文化研究文集》山东人民出版社 2002年

  22 36 53石永士 石磊《燕下都东周货币聚珍》文物出版社 1996年

  23 张龙海李剑 张继宾《齐国故城出土的刀币范》《齐刀和齐国货币研究》山东省钱币学会 1989年

  24 山东诸城县博物馆《山东诸城臧家庄与葛布口村战国墓》《文物》1987年第12期

  25 《孟子?离委上》文物志》齐鲁书社 1993年

  26 司马迁《史记?陈杞世家》

  27 司马迁《史记?乐毅列传》

  28 于嘉芳《齐刀币始于战国考》《管子学刊》1997年第1期

  29 陈浩《试论越国的仿戈青铜铸币》《中国钱币》1996年第4期

  30 《齐国铸币的三个阶段》《考古》1963年 第11期

  31 山东省钱币学会《齐刀和齐国钱币研究》第63页 1989年

  32 王芳《山东章丘新出土一批先秦齐国货币》《山东钱币通讯》1988年第 10期

  33 刘家骥《从历年临沂地区出土的齐刀币看齐楚边疆经济交流之概况》《山东金融研究?钱币专刊》1988年

  34 朱活《古钱新典》(上)三秦出版社 1991年

  35 杨树民《平度市近年新发现齐国货币概况》《山东金融研究? 钱币专辑》1991年

  37 寿光博物馆《山东寿光新发现一批纪国青铜器》文物》1983年第3期

  38 司马迁《史记?齐太公世家》

  39 王献唐《中国古代货币通考》齐鲁书社 1979年

  40 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0年

  41 山东省博物馆《山东金文集成》203页齐鲁书社 2007年

  42 《后汉书?赵彦传》

  43 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山东沂水刘家店子春秋墓发掘简报》《文物》1984年第3期

  44 山东省博物馆《山东金文集成》齐鲁书社 2007年

  45 山东省博物馆等《莒南大店春秋时期莒国殉人墓》《考古学报》1978年第三期

  46 曲广义《笛柄杯音乐价值初考》《齐鲁艺苑》总第5期1986年

  47 清顾栋高《春秋大事表》

  48 《春秋左传正义》卷30

  49 《春秋公羊传注疏》卷20

  50 《春秋?襄公十八年》

  51 苏兆庆《山东莒国故城出土莒刀陶范窖藏》《中国钱币》1994年第4期

  54 《晏子春秋》

  55 孙仲汇《空首布与甲骨文》《古钱》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0年

  56 王思礼《谈陵阳河遗址的酒器及我国开始酿酒的时代》《莒文化研究文集》山东人民出版社 2002年

  57 彭信威《中国货币史》第45页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7年12月第1版

  58 招远县图书馆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招远切头尖首刀及其科学考察》《中国钱币》1987年 第3期

  59《左传?襄公六年》

  60 朱活《古钱新探》齐鲁书社 1984年

  61 孙敬明《考古发现与纪史寻踪》《东夷古国史研究》

  第一辑三秦出版社

  62《左传?襄公二十四年》

  63 陈隆文《影响东周货币流通区域演变的人文地理因素》安徽省钱币学会《安徽钱币》总第56期14页 2006年

  64 陈隆文《春秋战国货币地理研究》147页、 259页人民出版社 2006年

  65 苏兆庆《古莒遗珍》《人民美术出版社》2003年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