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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从篆法演画法——浅谈金石篆刻对吴昌硕绘画的影响

 夕妙斋 2018-05-20

清 吴昌硕刻“无须子”印 印面边长二·五×二·五厘米 通高三·三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吴昌硕篆刻的艺术特点

清代自乾隆、嘉庆以后金石碑学大兴,书风大变,金石趣味成为众多书法家的追求。其中,邓石如以篆书笔法写真书,别饶古趣;伊秉绶以篆书笔法作隶书,清刚可喜。而吴昌硕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沉着奋进,以三代吉金乐石的线条与结体,运入刀笔毫端,书《石鼓》貌拙而气盛,篆刻法秦、汉而就皖、浙,成为篆书发展的里程碑,此皆得力于金石。

清 吴昌硕刻“澹厂上书”青田石印 印面边长二·一×二·一厘米 通高三·二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吴昌硕幼受庭训,是父亲吴辛甲带他入门,其父曾告诉他,学习金石篆刻必须下苦功夫。从此吴昌硕对篆刻的爱好愈发强烈,废寝忘食地研习探究。他初学杨沂孙,篆法又受邓石如、吴熙载、赵之谦等影响,他在《西泠印社记》中自述:「予少嗜篆刻,自少至老,与印不离一日。」事实上,在诗、书、画印四者中,人们公认吴昌硕的篆刻艺术成就最高。只不过印为小道,到晚年反被他的书画名气所掩盖,他曾说过:「人说我善作画,其实我的书法比画好,而我的篆刻更胜于书法。」

清 吴昌硕刻“颐贞吉”寿山石印 印面边长二·五×二·五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吴昌硕在篆刻方面很早就显示出个性才华,他从事篆刻艺术约六十年之久,广泛吸取前人所长,作品风格几经流变,最终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艺术成就。吴昌硕的书法早年涉猎甚广,中年以后专攻《石鼓文》,先从篆书上下功夫。他印中的文字篆法洗练,方圆相济,别有新意。篆法的熟练运用,使他的篆刻创作进入新阶段,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清 吴昌硕款桦木笔筒 故宫博物院藏

吴昌硕篆刻章法变化极为灵活,于字印多能散而不乱,深得点画狼藉的意趣,他在研究古代文字的基础上,进一步掌握了文字演化的基本规律,使印章字体结构即符合章法规范,又能千变万化,绝无杜撰。其印文中常见曲直横斜的巧妙安排,具有「疏能走马,密不透风」的空间对比。吴昌硕的篆刻刀法独特,冲切结合,用刀如用笔,钝刀硬入,大胆迅疾,一气呵成,不多修饰。正如他在《刻印》一诗中所说:「信刀所至意无必,恢恢游刃殊从容。」将淳朴、苍劲、浑厚、古拙之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清 吴昌硕款桦木笔筒 故宫博物院藏

清 吴昌硕款桦木笔筒 故宫博物院藏

吴昌硕的篆刻,上取钟鼎,下师石鼓,在章法、篆法、刀法等方面均有突破,金石味浓厚,苍茫古厚,大气磅礴,独成一派。由此可见,吴昌硕从篆刻到书法,皆得力于金石,所以以「食金石力」概括其艺术魅力的根源,一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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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篆刻对吴昌硕绘画的影响

如果将吴昌硕的篆刻、书法与绘画进行横向比较,可以看出,其篆刻那种沉着霸悍、雄健强盛、势大力沉的特征,也正是其书法、绘画的特征。吴昌硕的书法艺术由篆刻切入,而篆刻的基础又离不开书法。吴昌硕说:「书画篆刻,供一炉冶。」他将书画印之间的关系概括为「书画之精妙者,得佳印益生色」。可见,他在书画印三者关系上的认识,已成为他绘画艺术上的指导思想,归纳起来,就是「以书入画」。

清 吴昌硕 花卉单页

吴昌硕的绘画以篆刻、书法、诗文修养入画,将金石篆刻碑学融入中国写意画中,以重、拙的笔墨风格与意趣,形成独具特色的金石画风。篆刻是吴昌硕绘画艺术的基石。吴昌硕学画较晚,但自从学画后,绘画技法进步飞快,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篆刻基础。任伯年就其学画时间晚讲:「胸中有才华,笔底有气韵,迟些又有什么关系?」杨见山跟着说:「画不从画出,而造艺在诗文金石,积水厚力,能负大舟,是知参上乘禅的。」可见吴昌硕绘画的发展是离不开他的篆刻、诗文、书法的。吴昌硕不论是篆刻还是绘画都十分注重古意、意趣、金石味。大约从五十岁开始,吴昌硕「以书入画」的个人绘画风格逐渐成熟。

清 吴昌硕 红梅图卷 纸本设色 纵三三·七厘米 横一八六·二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吴昌硕的另一个艺术主张就是注重「气」的抒写。他强调整个作画的过程就是一个画「气」的过程,吴昌硕作画常是有感而发,或是自己先作了一首诗,而后再趁兴作一幅画。作画时势如旋风,一气呵成,落笔如飞,绝无停滞,大胆落笔,小心收拾,作画过程注重节奏和速度,仿佛就像一首美妙的音乐。

清 吴昌硕 葡萄葫芦图轴 纸本设色 纵一七四·七厘米 横四七·五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在章法构图上吴昌硕自成一派,其作品中主次的安排、疏密的对比、色彩的搭配、强弱的分布等都能体现出他以篆刻、书法入画的风格特色。一般认为,吴昌硕六十岁后的书法,已臻化境。特别是他以篆书笔法作草书,更是气势磅礴,苍劲沉雄,正如他自己说的:「铤险医全局,涂歧戒猛驱。」他在晚年对《石鼓文》精心研究,进一步提升了这一格调。在临写《石鼓文》时,吴昌硕还将草书笔法融入进来,凝练大度,端庄醇厚,所作隶、行、狂草多出于篆籀笔法,有一种古茂流利的风格。观其绘画,亦可看出这种苍浑有力的风格。

清 吴昌硕 篆书集石鼓文八言联 故宫博物院藏

吴昌硕的绘画在融会贯通诗、书、画、印后,自然创造出独具一格的艺术风格,自云:「离奇作画偏我爱,谓是篆籀非丹青。」所谓「离奇」并非怪奇,而是匠心独具的创新,这种创新深深扎根于传统,又充分吸取了时代的审美情趣。 「以书入画」对于吴昌硕来说,是长期在书画印三个方面用力的自然结果。如画梅花时,他以篆书的笔法来表现梅枝的苍老遒劲,墨色的古厚和线条的拙朴,与梅花花朵的清润淡雅恰好形成了有趣的对比。在画葡萄和紫藤等植物时,草书的放逸纵肆正可表现藤叶的交错缠绕,他自己形容为:「草书作葡萄,笔动走蛟龙。」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因为草书中融入了篆书的笔法,使得在表现这些藤枝时,画家能够在表现一气呵成的激情的同时,还保留了笔墨的苍劲厚朴。

吴昌硕的绘画,因其在金石书画上的全面成就,最终促成了他独特的「重、拙、大」的绘画风格。「重」指厚度和力量,他用羊毫「放笔直写」,柔中带刚,线条流动凝练,墨韵生动苍厚。「拙」指沉稳老到,远离细巧。「大」指气势大,即使小尺幅,也觉真气弥漫,气象正大。正如王个簃所说:「到细心收拾时,不得了,一支笔拿在手中,要点又不点,要加又未加,沉吟再三。」一幅画完成之后,吴昌硕必挂起来反复审度,直到无懈可击时,才肯题款、钤印,使诗、书、画、印有机融为一体。

清 吴昌硕 紫藤图轴 纸本设色 纵一七四·七厘米 横四七·五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吴昌硕一生对于甲骨文、钟鼎、秦权、汉瓦、石刻、碑碣、历代碑帖印章孜孜留意,用力尤勤,他曾有言:「我生平得力之处,在于能以作书之法作画。」文字训诂、金石考据之学为他的书画实践提供了至为深厚的根基。「直从篆法演画法」,将草篆之笔熔铸于绘画艺术,是他写意花鸟绘画最重要的艺术特色,他的作品也因此具有含蓄深厚的文人精神、震人心魄的博大风范。

吴昌硕的意义不仅在于其对当时画坛的重大影响,更在于他彻底地冲击了所谓正统绘画的萎靡画风,开创了文人画的新纪元,成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画家。吴昌硕大气磅礴的绘画艺术,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民族魂魄,创造了近代中国画艺术史上的一座高峰。


原文作者:赵炳文(故宫博物院书画部副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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