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书》
我的大脑充满了 音乐和爱情的致幻剂 这让我无法服帖于睡眠 台灯下,椅子和纸张等待着 “睡前读佛法二则 有助于我隐姓埋名” 我无法选择抗拒 因为制约,让人更放肆 亲爱的,我们活着 就必须假装陶醉
《小河秋意图》 在我十八岁那年的秋天 小河沿岸的那群水鸟、野鸭 在我低头恍惚的瞬间 尽数飞走了。去了我不知道的远方 原野上,落英以一种决绝的态度 缤纷起来,凄美起来 还有两岸植物茂盛的枝叶 也在一夜之间,悄悄枯黄了 悄悄落下了 一天又一天,晨光将天色打开 暮色又收拢光亮 没有人告诉我 它们还会不会回来 在我十八岁的那年秋天 我的初恋不辞而别 像那个秋天里 所有离去的事物 令我伤感不已 在我十八岁的那年秋天 一个多愁的善感的季节 小河安静地流淌 我也没有哭出声
龙小羊:生于1992年,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现居成都。
《夜饮》 我准备无论如何在凌晨都要去睡觉的了 水饺,谁叫,清冷深夜的美妙配乐 用三年时间学会唯一的一件事情是被迫享受一切 享受已经拒绝过的公主抱、牵手,以及像情人般亲吻 事实上我们需要这些情绪的润滑剂 不断修炼勾引术,够硬术,中年男人的深刻话题 每日重复每日,每日在清晨六点准时勃起 我们的生活需要不同的Dope,麻将,喝茶,或者生一个孩子 共同合作。在陌生的地方制造语言的冰山 已鲜少再有诱惑。“就像打开一本书 不会有新鲜事” 我们无限地沉溺其中 每日表白,感动自己,盲目地在盗窃语言的道路上前进 很难说明一场雨的目的地,碰撞的原力满足着身体需求 如同潮热的浴室喷头所带来的短暂安慰 一个酒鬼回忆起他上一场单相思 以及朋友们的呐喊助威 他因为没有完全感动自己而提起酒瓶一饮而尽 他,始终没有应付尴尬症的能力 或顺利地拒绝过一瓶青岛
王江平:1991年生,毕业于西南交通大学,现供职于浙江某高校。
《偶遇》
忽然,我们相遇在枝头 天色未黑,几片小舟还停在湖面上
我们是在许久之后才搭上话的 (偶尔也会踮起脚尖,望望远,并小心地
领受一些来自水底的风,像领受一些事实: 我们互赠的山色拐杖,已散发出苦味)
真是有意思啊,这些年来,我们都在变瘦 你摸摸胸口,露水一样哈哈大笑
关于你的消失,我是在 一堆雨后的青苔上得知的
我们小心地聊起过许多事情,那些 未说出的部分,也许恰恰是我们不可否认的
《野歌》 山里的风好大 水声好大 山里的菩萨也大 只有花朵 开得小小的 爬满整个山坡
《别词》
我走了,去另一个地方,好好活着 这句话我在枪口边练习了好久 才让它看起来可以让人信任 听我说,我的泪水是真的,堵塞枪管之前 它降落自从不爱喝水的眼睛
你见过我敞开的丑陋峡谷,那是真的 峡谷上蜿蜒的小路是真的,瓦房子是真的 我说我会在那个冬天哭喊你的名字,也是真的 我手中扳手敲扭了快一半的城市,是真的
我爱自己的身体也是真的,所以这一切 我都要重新定义 在仰首企盼的人面前,我会说 她懂得世上最利落的伤害 把自己埋起来,头也不回
《警示》 无意间 提起意外死去的人 爱用一个名词 代替了 死者的名字 把声音压到最低 在场听众,习惯性竖起耳朵 一个人死了 石匠就帮他把名字刻在坚硬的石碑上 固定到坟前 而这个名字 在山下 在他生前留下痕迹的地方 时不时碰伤 埋他 认识他的人
祁十木:本名祁守仁,回族,1995年12月生于甘肃临夏。
《风雪夜归人》 究竟那是什么人? 一一张枣《何人斯》
我没时间再做梦(古时候的梦),没时间 在笼子似的校园里互相检査对方的身体 这是晚餐后的一次远行,在郊外的小路上 我们看到自由在空气中滑翔,看到雪花如植物般 生长在我们头顶。不需要牵手,就这样 肩并肩走着,雪越下越大,对于南方 这是不祥之兆。我问他是否记得雪夜上梁山的人 他没有回答,固执地戴着口罩,他似乎 还能感觉到雾霾。我不清楚这是不是玩笑话 但我能看到他的后背,突兀地出现在路灯下 作为雪中行走的人,我们过早地穿上了皇帝的 新装,我们对安徒生童话进行再创造。“灯下黑” 他悄悄对我说。等我回头,就看到那些高楼的窗户 朝我们睁开了眼睛。我大概听到了无数人在洗澡 雪夜,可以抛弃胜利和枷锁,适合洗热水澡 我想逃离,想想要结束渴望已久的散步,这时 我似乎长出了一只猫的眼睛,就就算看往日的故事 秽物也可以穿透我的神经。他被我扔在原地 这其中存在遗忘的时间,可能发生了一些事 被利用的夜色,或已被调音。我忘记了
之前写下的诗句,忘记了你所谓的高原和氧气机 以及那只被你比作父亲的猫猫。当我走进房间 我肯定楼道里传来了猫叫声,那那声音钻透我的 听力。紧贴着通通风口,它将展示三种融化方式 我困惑于,究竟该拿哪一个 自己出门?就为了执行一次暗杀任务? 滚烫的答案变成问题,我为无数次修改题目而感到 惭愧。以第三种方式反问:我是否真的出过门 是否在雪夜走过郊区的小路,是否在路灯下停留
《午后剧》
越来越漫长。太阳己侧身向西,我们的屋子退火 一阵阵的蝉鸣还在不断引起狗的哈欠 没有对话。我和他 我们午睡醒来的身体只有一小部分 风扇下,我热得发痒,偶尔拍打身上的苍蝇 他的手指在烟卷上摩挲,他的嘴唇越来越黑 这是语言消亡的迹象,那年打工回来 许多事情他缄口不谈。有人一去不返 他便种下更多的庄稼,养更多的性口 而我也即将走掉,我坐在这里是由于 惭愧。我想,以后也一定会有 一份庄稼、一头猪或其他牲口,代替我 这已在他的沉默中,成为定局 他坐在离风扇较远的地方,望着门外 当最后一口烟吐完,他摸出胶鞋抖了抖穿上 起身走出门去。仍然很热 他的身影坚定地冲散那口浓烟,消失于蝉声 门口的光线一暗一明,是对我唯一的提示: 这就是那个在我面前承受煎熬熬的人 而我无恙地坐在这里,始终没有长出 一根像样的白发
《那融化的雪人是我》 你说你喜欢雪 我就变成了一个雪人 立在你的门前 而你是我的太阳 是我全部光明的来源 可是为什么 和你待在一起久了 我就会被你融化 变成稀薄的 你再也找寻不见的雾气 那永远光热的是你 那融化的雪人是我
左手:本名王华,1991年生,湖南武冈人,重庆大学博士在读。
《四月物语》
你晓得四月的哨音
哪样张开唇片豁口 又哪样穿过栅栏,沉降林间 你晓得纸扇上清淡的游鱼 哪样吐露气泡 也晓得它们哪样放牧溪水,远走他乡
晚风衔接过来桔花、山丘以及盛大的黄昏 纷飞的黄桷落叶沉降黑水滩河底 片片清澈美好 如同走错片场的深秋 长着四月缤纷的样子
你晓得水花,生着处子静坐的样子 你晓得鱼群,藏着幽灵漫游的样子 你晓得松塔,干枯有着佛陀的样子
你晓得岸边巨石码头 捶衣的女人长着母亲的样子 也晓得滨水客栈窗口每一张蛛网 哪样悬满细细的水珠 这些亮晶晶的小情愫有着潮湿的出处 你晓得我与你之间 这杯安静的陈年果酒哪样悠然打坐 就像往事 蓝蓝的亮亮的那么沉醉 散发着廉价消毒水的样子
《每个人被隐藏的部分》
人群苦练伪装术,在失眠中拉开巨大的黑色幕布 尚未得到的孤独陆续登场,舞台危机四伏——
零点刚过,便开始有几张陌生面孔出现 那些在生活间隙处,被我忽略的人们 在夜里循着某种路径,重新叩响我身体的大门 辗转反侧之际,用尽在陌生人身上虚设未来的想象力
前半夜我们曾蒙起双眼,品尝危险事物带来的美感 短暂的肉体欢愉,在春天面前显得渺小 同样微不足道的某些渺小事物,诚如此刻的我们 小心翼翼,长出许多被隐藏的部分
西禅寺早起的公鸡按时拉响了城市警报,福州的夜色 企图从我体内全身而退,我慌忙收起昨夜暴露的骨头 那刚刚支起的身子又一次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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